第22章 回憶

　　【1992年6月26日，金曜日，陰】

　　如果今天對海南的比賽可以贏，那么，陵南是不是就有機會？

　　就在十分鐘前，湘北已經(jīng)贏下對武里的比賽，目前是1勝1負。

　　智花在紙上迅速計算了4支隊伍各種可能的情況，沒有注意到身后的仙道和彥一用詫異的眼光在看她。畢竟，往常比賽開始前，智花都是情緒高漲地為隊員們加油，而今天，卻是在紙上計算理論出線的可能。

　　按照琉璃所說的，原本陵南讓海南陷入苦戰(zhàn)，最后是因為魚住前輩五犯下場，內(nèi)線沒有了第一高度的支持，才逐漸被海南追上，在加時賽最終落敗。

　　只要陵南這場比賽戰(zhàn)勝海南，那么2戰(zhàn)2勝的陵南，便握有出線主動權(quán)。

　　.

　　“阿牧，你神奈川第一的稱號，從今天起，就要讓位了?！?米02的魚住，居高臨下地看著海南隊長，給了他一個下馬威。

　　“魚住，就憑你，是沒可能的?！钡弁跄恋目跉?，絲毫不留情面。

　　“不是我，是我們的仙道?！?p>　　仙道聽見之后，并沒有說什么客套的謙虛的話，只是露出了略微“傷腦筋”的表情，扭頭看了一下阿牧。

　　權(quán)當是默認了。

　　.

　　上半場，一切都和琉璃說的「劇情」一樣：

　　陵南取得了夢幻開局，火力全開，通過仙道和福田的配合，最多時領(lǐng)先了海南15分。

　　即使后面海南展開了瘋狂的攻勢，逐漸追回差距，但是陵南依舊維持著領(lǐng)先優(yōu)勢。

　　晃過了海南的中鋒，仙道勢在必得的灌籃卻被阿牧破壞掉。

　　神奈川的帝王放話：“仙道，我是不會讓你在我面前輕易灌籃的?！?p>　　仙道也只是覺得：“比賽，就是要這樣，才有趣?！碑吘梗衲未ǖ耐跽呷绻菀妆粨魯?，這場比賽也就失去了意義。

　　離終場時間越來越近，一切都在朝著對陵南有利的方向進行。

　　可常勝之師海南，才不會讓陵南輕松地按照他們的節(jié)奏越打越順。

　　.

　　阿牧看到，正因為有魚住在內(nèi)線的牽制，才讓外線的隊員可以多點開花。仙道雖說個人能力極強，但也才剛開始打控球后衛(wèi)的位置，經(jīng)驗不足。如果此時在關(guān)鍵位置上有空缺，那么仙道的那一套流暢的傳控路線，勢必不能被很好地執(zhí)行。

　　而魚住致命的缺點，就是作為隊長的他，不夠冷靜，場均犯規(guī)次數(shù)過多。于是，阿牧給自家隊友使了個眼色——“把那個大個子趕下場去吧。”

　　比分焦灼，在還有不到7分鐘結(jié)束比賽的時候，魚住再次被引誘防守犯規(guī)，累計已達4次！

　　魚住不服，怒目注視著裁判，在這種關(guān)鍵的時刻，裁判未免有失公允！

　　眼看魚住就要發(fā)飆了……

　　“魚住！冷靜啊！那樣會被判技術(shù)犯規(guī)的！”田岡教練對場上的魚住說。

　　智花在裁判吹哨之前，搶先去喊了暫停。

　　又拉著彥一和另外兩個一年級的后輩，把沖動的魚住拉了下來。

　　.

　　“魚住，你太沖動了！如果你被判五犯下場，我們就很被動了?！碧飳叹氄f道。

　　智花深呼吸一口氣，還好，趕上了。

　　“魚住，當比賽還剩兩分鐘的時候，我會再讓你上場?！?p>　　在場下的魚住逐漸恢復(fù)冷靜?！笆?，教練。”

　　魚住不在場上的時間里，場上只靠仙道苦苦支撐。

　　此時海南已經(jīng)將比分追上來，陵南的領(lǐng)先優(yōu)勢只剩1分。

　　仙道明白，那條通往全國大賽的路，還真的是不好走。

　　但是，

　　「不管形勢有多么不利，只要有仙道在，一定會有轉(zhuǎn)機的！」

　　陵南每個隊員的眼睛里，仿佛都在說這句話。

　　.

　　所有人都把希望寄托在仙道身上，只有智花和田岡教練看到仙道露出了明顯的疲態(tài)。

　　畢竟對手是海南的牧紳一，「神奈川NO.1」啊，即使是仙道，一人盯防阿牧就已經(jīng)很累了，更何況，仙道還要負責組織全場的進攻，自己得分的同時，也在給隊友創(chuàng)造機會。

　　看到場上的情況，田岡教練想要換越野上去，協(xié)助仙道防守阿牧。

　　但卻被福田擋在身前，搖頭阻止：“那樣會傷害到仙道的自尊心，他一定不會輸?shù)?！?p>　　自尊心，這種天賦型球員，對他們來講，是很重要的啊……

　　仙道彰，當初就是看中了這個孩子的天賦，田岡教練才從東京把他挖過來。

　　.

　　在東京的學(xué)術(shù)交流間隙時，一場比賽讓田岡印象深刻。

　　其中有一個185公分的國中三年級學(xué)生，雖然打法很獨，但是球感極佳，不論是運球、還是上籃的技術(shù)，都是細膩而華麗的，彰顯出他扎實的基本功。比賽結(jié)束，他一人獨攬40分。

　　田岡當即就做出了決定，一定要把他帶到陵南。

　　田岡認定，這個小前鋒是可以培養(yǎng)的人才，等他升入高中，跟神奈川第一高度的魚住純，會成為絕佳的組合。

　　……

　　雖然跟仙道的溝通過程并不順暢。

　　才15歲的仙道彰，一臉淡漠的好奇，出于禮貌地問：“為什么一定要我加入陵南呢？”

　　田岡教練卻無比激動：“我們陵南的目標，是要打入全國大賽，今年有神奈川第一高度的學(xué)生加入，還有縣內(nèi)的國中MVP選手我也正在溝通中，加上你與生俱來的天賦，這個陣容，會讓陵南成為全國級別的強隊?！?p>　　原來如此。

　　“我并不認為，這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啊?！贝藭r的仙道，除了1v1之外，勝負欲幾乎為零。

　　“我們陵南是私立學(xué)校，靠近海邊，環(huán)境也是一流，并且在我的執(zhí)教下，我承諾會給你最大程度的自由?！碧飳叹毎岢隽怂麍?zhí)教多年的，陵南高中的優(yōu)點。

　　仙道終于來了點興趣：“哦？自由嗎……”

　　田岡教練繼續(xù)說著：“神奈川高中籃球?qū)?，今年最厲害的新人，牧紳一和藤真健司，你該聽說過吧，你難道不想和他們交手嗎？而且我相信，假以時日，你必定會超越他們?！?p>　　這兩個名字確實有所耳聞。

　　比起東京，最近的神奈川，高手云集。

　　“確實是，有意思的對手啊。”

　　“我以20年的籃球生涯起誓，會尊重你的決定，希望你可以考慮一下?！?p>　　……

　　.

　　費盡九牛二虎之力，田岡教練說服了仙道和他的父母，終于成功地把仙道帶到了陵南高中。

　　即使性格上有點散漫，但是賽場上的仙道，從來都是最靠得住的隊員。

　　對手越強，才越會激發(fā)他的挑戰(zhàn)欲。

　　回想起與仙道初次見面，至今已有三年，田岡還從未見過他使出全力比賽的樣子，

　　除了今天。

　　.

　　“你說得有道理，福田，那就由你來協(xié)助仙道進攻吧，現(xiàn)在能幫到他的，只有你了。”田岡教練拍著福田的肩膀，“去吧，福田?！?p>　　還剩2分鐘，魚住前輩也再次上場了，內(nèi)線的優(yōu)勢回來，加上福田在進攻端分擔仙道的壓力。

　　“仙道，這次，你一定可以的?！敝腔ㄔ谛睦锬?。

　　還剩20秒。

　　球權(quán)在海南手中，陵南落后2分。

　　難道結(jié)果，真的沒有辦法改變了嗎？

　　即使阻止了魚住的五犯下場，陵南依然要吞下失利的苦果嗎……

　　不，比賽還沒有結(jié)束，即使只剩1秒鐘，也不能夠放棄??！

　　智花看著場上仙道的方向，她知道他已經(jīng)很累了，但她也知道，仙道不是表面上看著那么云淡風輕的人，他想要贏的心，從不遜于任何人。當他開始100%集中精力比賽的時候，即使對面是神奈川的帝王也沒有關(guān)系。

　　計時器在倒數(shù)，10秒，9秒，8秒……

　　.

　　搶到了！池上斷掉了阿牧手里的球！

　　“池上前輩！斷得好??！”智花歡呼出來。

　　“做得好啊！池上??！”田岡教練眼中，又燃起了希望。

　　還有時間！

　　池上的球立刻傳給仙道，仙道一人運球過半場。

　　.

　　但是幾乎沒有人注意到，仙道在最后時刻放慢了腳步，讓阿牧追了上來。

　　也沒有人注意到，仙道躍起灌籃的一瞬間，阿牧慢下來的動作，和臉上極其不甘的表情。

　　即使是神奈川的「帝王」牧紳一，也不敢在最后的時間冒險，如果被仙道打成2+1，那么海南就是被絕殺的那一方。

　　“我不會讓你在我面前輕易灌籃的?！敝埃⒛猎?jīng)對仙道這樣說。

　　但是，那只預(yù)備阻擋的手，即使再不甘心，權(quán)衡利弊，也選擇收了回來。

　　球進了，79:79。

　　.

　　智花看到，對方主力已經(jīng)有3人犯規(guī)超過3次，而陵南的魚住依然在場上。

　　將比賽拖入加時，陵南還有希望。

　　.

　　翔陽的藤真，雖然跟隊友說不來看這場比賽，但這畢竟是牧紳一和仙道彰的對決，無論如何還是覺得，錯過可惜啊。

　　站在觀眾席最后一排的藤真，驚訝于仙道在一瞬間的「劇本」——在只剩5秒的時候，其實是故意讓阿牧追上，想要引誘他犯規(guī)，以2+1反敗為勝。

　　藤真不無感嘆：“你們兩個，不要趁我不在的時候，爭奪縣內(nèi)最佳球員的位置啊?！?p>　　5分鐘的加時賽，即使是以訓(xùn)練苛刻著稱的海南和陵南，隊員體力也到了極限。

　　兩隊進攻成功率都下降了很多，還好，魚住發(fā)揮了他本來的實力，搶到了關(guān)鍵的前場籃板球，在內(nèi)線穩(wěn)穩(wěn)拿下兩分。

　　時間進入最后的50秒。

　　球在阿神手里，在陵南的全場緊逼防守下，進攻時間所剩無幾，不夠他再傳給隊友重新策應(yīng)一次了。

　　但是別忘了他的外線命中率和場均得分，是神奈川第一。

　　三分球再次出手。

　　越野拼了命去封蓋，但是跟阿神有著15cm的身高差距，力不從心。

　　海南的三分射手繼續(xù)維持著他一貫穩(wěn)定的表現(xiàn)，這顆三分球，幫助海南在比賽臨近終點時，從落后2分變成領(lǐng)先1分。

　　“牧！不要讓仙道接球?。?！”

　　“魚住，去擋拆！”

　　海南的高頭教練和陵南的田岡教練都站了起來，最后的時刻，誰也無法繼續(xù)保持淡定。

　　.

　　越野控球，阿神一邊留意著仙道的走位，一邊張開手臂防守，卻沒想到，越野的球向左角底線飛去。

　　因為越野改換了左手運球，這是他從藤真的習(xí)慣中得到的啟示：因為慣用手的不同，所以會給防守隊員帶來一瞬間的不適應(yīng)。

　　越野正是抓住了這次機會。

　　而且他確信，仙道可以接到那個球。

　　仙道確實跑向了底角，并做出了接球的手勢——在越野傳球的前一秒，魚住上前擋住牧的這一秒。

　　然后在迅速包夾過來的牧和高砂眼前，將球高高拋了出去。

　　就像比賽剛開始時那樣。

　　福田出現(xiàn)在籃下右側(cè)，高高躍起，空接灌籃得分！

　　84:83，陵南在加時賽艱難取勝。

　　這也是神奈川的王者，海南大附屬中學(xué)，17年間的第一場敗仗。

　　.

　　智花哭了。

　　那些在夏日清晨早起訓(xùn)練的汗水，那些課后高強度練習(xí)時的小聲牢騷，那些放學(xué)之后又折回學(xué)校體育館的身影……無數(shù)畫面交織在一起：

　　謝謝彥一每次都會從學(xué)校借DV機，把比賽錄下來，一場不落做著記錄，比她這個球隊經(jīng)理都還要認真；

　　謝謝植草、越野在場上的無私傳球和助攻；

　　謝謝福田，在今年縣大賽的關(guān)鍵之戰(zhàn)前，終于歸隊；

　　謝謝魚住和池上前輩，三年以來的堅持；

　　謝謝仙道，以近乎完美的表現(xiàn)帶領(lǐng)陵南取得勝利；

　　謝謝田岡教練，謝謝陵南，大家的努力，都值得了……

　　.

　　每一個「現(xiàn)在」終將成為「過去」，每一個「未來」也都曾是「過去」眼里的「現(xiàn)在」。

　　不管在哪一個世界哪一段時間，只有努力從不會被辜負。

　　智花此刻衷心感謝那個陰差陽錯的巧合，讓她成為陵南高中二年級的高木智花。

　　.

　　田岡教練難掩激動：“……做得好，福田?！?p>　　陵南的隊員們也都圍著福田和仙道，稱贊他們那個終結(jié)比賽的空接配合。

　　“原來我真的可以做到的，我們真的做到了。”

　　顧不得周圍人詫異的目光，智花帶著朦朧的淚眼，沖上場去，抱住仙道。

　　“我們贏了…終于贏了……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