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科醫(yī)生辦公室里共有三張辦公桌,當門的一張空置著,連電腦都沒擺置一臺。桌前黑色的皮椅誘人入座,葛葛進門就自然而然的賴在上面,這時望著趴在旁邊辦公桌上書寫病歷的于波說:
“你還要多久才下班?”
他頭也不抬地回答:“今天我通宵夜班呢!”
一個身材消瘦毛發(fā)萎黃的中年婦女走進來,像叮囑家人似的對于波說:“您要多開點術后恢復的藥才行呢!我們從鄉(xiāng)下來一趟不容易?!?p> “我知道了?!庇诓ㄓH切的連忙答應。
中年婦女在他的辦公桌前站住,含笑嘆賞的注視著他寫病歷,滿眼崇拜依賴不愿走開的模樣。
葛葛見狀,遲疑地欠身讓座說:“阿姨,您請坐吧!”
“沒事沒事。”她聲音輕微地客氣推辭,心思完全被于波手頭的工作吸引。
“你坐著吧!”于波見她有點拘謹,安撫地瞥她一眼說?!拔疫€有幾個字就寫完了,她就能去辦出院手續(xù)了!”
葛葛無所事事地望了望辦公室里的其他醫(yī)生,再沒有人像于波那樣吸引她的目光。
她轉而意滿志得的瞅著他和中年婦女交談,然后溫柔親密的送病人家屬走出辦公室去。
“看起來你們的醫(yī)患關系挺和諧,竟像一家子似的,真令人意外!”葛葛感嘆。
“病人住院久了,每天打交道,當然就變成家人了!”于波不以為意地笑道。
他對面坐著的又高又壯,頭發(fā)烏黑卷曲的醫(yī)生嘀咕說:“我給7床開的消炎針劑底單,怎么找不到了?真是奇怪了!”
于波漫不經(jīng)心地瞟他一眼,轉頭對葛葛說:“你不用上班干活嗎?看你挺悠閑的樣子,又跑來我們醫(yī)院玩——這里可不是好玩的地方呢!”
“你怎么知道我不用上班?”葛葛調皮地歪著腦袋笑問。
“這周你來我們科室?guī)滋肆??心里沒點數(shù)嗎?”
“真不記得了,“葛葛妝容精致的臉上紅暈微透,”反正開車沒地方去,順腳一踩油門就到了!”
“你怎會沒地方去呢?”于波困惑不解地擰著眉頭,“如果你專心工作,就沒這么多的空白時間需要打發(fā)了!”
葛葛扭扭捏捏地低頭微笑說:“其實我有工作呢!只是沒你的工作這么神圣。”
于波詫異地瞥她一眼道:“工作不分高低貴賤,能夠自食其力就好。哦,你到底做什么的?我都沒聽嚴主任說起過。”
“你提他干嘛?”葛葛渾身不自在地瞪眼說,“其實我剛剛和一個廣告公司簽約了,準備拍洗發(fā)水廣告呢!也許用不了多久,你就能在本地方電視臺看到我代言的廣告了!”
于波驚異地望著她,半晌期期艾艾道:“你…你是廣告模特嗎?”
“不像嗎?”葛葛自信夸耀地微笑。
“那倒不是!“于波尷尬臉紅地笑了笑說,”只是我完全沒想到!”
“你以為我是無業(yè)游民,游手好閑的那種?”
于波沉默不語。
“還是紈绔子弟、敗家女?”
于波不自然地摸了一下自己的下巴說:“其實我沒將你想象的那么糟糕,只是一直不知道你是干嘛的,覺得你很神秘!”
“呵呵!”葛葛勝利得意的笑。
“你簽約的是哪個廣告公司?”
“尚風尚水?!?p> “哦!”于波若有所思地嘆息。
“你在那兒有熟人?”葛葛眼神發(fā)亮的望著他。
于波瞟她一眼冷淡地說:“怎么會?我從不跟那些人打交道,隨口問問罷了!”
葛葛熱情主動地說:“晚上你吃什么?值夜班應該會餓吧!我請你吃東西?!?p> “我在家做飯帶來了,謝謝你!”于波客氣地推讓說。
“沒關系,半夜我出去吃東西時,順便給你帶點回來吧!”
于波驚訝地磕磕巴巴道:“你——你是說,今晚在這里,就在這冰冷光禿禿的辦公室里陪我值班嗎?”
葛葛忽閃著睫毛濃密的大眼睛說:“可以嗎?有我這個大美女的陪伴,你會不會覺得上夜班其實并不那么難熬,還會覺得有點溫馨幸福呢?”
“可是你會很累的,熬夜對女孩子的身體和皮膚都不好!”于波憐惜地望著她說?!拔覀兛剖业淖o士都不愿值夜班,只是工作要求沒辦法?!?p> “但陪你工作很有趣呀!”葛葛天真爛漫的笑容像個孩子。
“你一個女孩子夜不歸宿,爸媽都不聞不問嗎?”無奈的于波覺得不可思議地蹙起眉頭。
“呵呵,我們家沒有這么嚴的家教!我經(jīng)常在外過夜,不是朋友家,就是同事家,他們早習慣了!”
“哦!”于波冷淡地應道,忽然話鋒一轉道:“你和嚴主任認識多久了?”
葛葛答非所問道:“我們就是很普通的朋友?!?p> “是嗎?”于波半信半疑道,“那天你們一起過來時,我還以為你是他家親戚呢!”
心懷鬼胎的葛葛干笑兩聲,巧妙的轉移話題道:“哦對了,賀建國他姑媽的腿怎么樣了?”
“手術已經(jīng)做了呀!很成功。”于波淡淡的說。
“是你親自操刀的?”葛葛崇拜地對他仰面微笑。
于波淡定的頷首道:“嚴主任親臨拜托的事,我能不照辦嗎?”
他們正說著,辦公室門口忽然出現(xiàn)賀建國矮墩墩的身影,他手里拎著大袋的營養(yǎng)品,紅光滿面地對二人笑道:
“都在呢!我來看看我姑媽。”
于波連忙殷勤有禮地站起身來,迎上他說:“你知道她在哪間病房嗎?我?guī)氵^去。”
賀建國誠惶誠恐地推辭道:“謝謝你!于醫(yī)生,實在不敢當,我自己找去吧!你們接著聊?!?p> 于波沖著他轉身離去的背影高聲說:“她在11號病房,就是走廊盡頭的左手邊?!?p> “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葛葛感慨道,“有些人還真是不經(jīng)得念叨??梢姳澈蟛荒苷f人,論人長短。幸虧我們剛才沒說他的壞話!”
賀建國在姑媽住院的骨科病房里滯留了近一個鐘頭,噓寒問暖極盡關懷之后,轉頭在神內科主任辦公室見到了老同學嚴冰恒。
“術后三天了,她的腿應該恢復的很快吧!”身穿白大褂的冰恒揣測道,目光盯著面前攤開的一本醫(yī)學雜志。
“我要說的是葛葛,”建國皺著眉頭說。
嚴冰恒抬起頭來說:“她怎么了?”
“她又在醫(yī)生辦公室里泡于波呢!兩人聊的眉飛色舞,親熱得很呢!我這可不是頭回見了?!?p> 輕輕的將雜志合起來,嚴冰恒冷淡地說:“那又怎樣呢?”
賀建國焦急的說:“你已經(jīng)放棄了嗎?就眼看著他們勾搭成奸?”
“當初是葛葛堅決果斷的提出分手的,你也看到了,我只是被動地接受?,F(xiàn)在當然隨她高興了!”
“哎呀!你真是愁死我了!”賀建國在他辦公桌前的椅子里如坐針氈。
嚴冰恒奇怪的望了他一眼說:“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jiān)!有你什么事兒?你這么著急干嘛?”
“我這不是關心你嗎?”
嚴冰恒冷笑道:“恐怕你最關心的還是你自己吧!喜歡葛葛,盡管光明正大的和人家競爭,在我這兒煽風點火,真沒必要!我這把濕柴禾,已經(jīng)點不燃了!實話告訴你?!?p> 在他辛辣的言語刺激下,羞慚不安的建國終于鼓起勇氣來說:“對,我是喜歡她,但你覺得我有希望嗎?”
“不試你怎么知道呢?”嚴冰恒不以為然冷傲的揚了揚眉毛。
“我就怕白忙活一場?!北陡袎毫Φ馁R建國緊緊地咬住下唇。
“努力過至少不后悔吧!”嚴冰恒鎮(zhèn)定自若的說,忽而嚴厲地瞅著他數(shù)落道:“我說你自身的條件差哪了?你讀那些年書,家里開那些廠,都白費了嗎?你不就是身高不夠,長相不夠嗎?對男人來說,這并不是致命的弱點!你別這么窩囊自卑好嗎?看起來像個猥瑣男?!?p> 建國漲紅著臉喃喃道:“是啊,在一見鐘情的美女面前,我的自信竟然煙消云散,這是怎么了?”
“于波在他們科室,是挺有前途的,領導們也看好他,有意栽培他。但他的家庭背景可不如你,父母就是普普通通的工薪階層。這一點,我就不信葛葛會不加考慮!”
建國目光閃躲地猶疑的望著慷慨陳詞的老同學說:“也許我不該問——你們交往那么久,葛葛究竟是怎樣的一個女孩子?”
“我早就說過了呀!”嚴冰恒垂下眼皮又重新翻閱著雜志。
“我就擔心她和一般的女孩子那樣,膚淺無聊,徒有其表;金玉其外,敗絮其中?!?p> 嚴冰恒抬起眼簾來目光犀利的瞅他一眼:“女人嘛,甭管她是什么樣的女人,難免膚淺無聊!歐洲的哲學家早就論證過了?!?p> “還有一件事,”賀建國靈光乍現(xiàn)轉而說道,“你知道于醫(yī)生平常有什么嗜好嗎?他盡心竭力地為我姑媽做手術,我總要想法答謝他一番才行啊!”
“這我真不知道呢!”讀著書的嚴冰恒冷淡地說。“我們就是關系較好的同事,都沒一起外出玩過?!?p> “那我請他出去吃飯喝酒怎么樣?你和葛葛,還有蘇公子那幫同學都去,人多了熱鬧好說話。如果我單獨請他,未免尷尬呢!他是骨子里清高孤傲的男人,也未必賞臉?!?p> “那你就安排吧!反正搞人際關系,一直都是你的強項?!眹辣阕旖呛唤z贊許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