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真正的意義
重影的表情扭曲,尖叫聲回響在小小的地下室中,久久不能消失。
重影煙消云散,魏央扶著槍勉強站起來,他伸手探向顏娜的鼻子。
“還活著。”
魏央松口氣,要是顏娜死了他麻煩可就大了。
魏央一手穿過顏娜的小腿,一手托著她的后腦勺,抱著對方走了上去。
客廳,許律師抱著苗苗和白大褂一起擠到了角落里,除了苗苗醒著外,他們兩個已經(jīng)昏了過去。
他們兩個人非常狼狽,像是被活活給嚇暈的。
苗苗見到魏央抱著顏娜出來后,嚇得直往許律師的懷里鉆。
“不用擔(dān)心,已經(jīng)結(jié)束了?!蔽貉雽㈩伳确诺缴嘲l(fā)上,然后把許律師和白大褂叫醒。
二人剛一睜眼,余光見到沙發(fā)上的顏娜后,差點兒又暈過去。
魏央趕緊向二人解釋,生怕對方再嚇出什么毛病來。
不過他心中也緋腹,苗苗一個小不點都比他們兩個大人強。
一手?jǐn)v著一個,魏央將手腳發(fā)軟的二人架到沙發(fā)上。
許律師還是不敢看顏娜,他顫巍巍地拿著杯子,一個勁兒地往喉嚨里灌涼水。
魏央折返回去,到達(dá)地下室之后,那件紅毛衣看起來與普通的衣服沒有什么不同。
“每一個兇靈背后,都有一段或令人悲傷,或令人憤怒的故事。”
他蹲下身,指尖緩緩觸到毛衣的心口,接觸的一剎那,毛衣里面殘留的靈魂似乎覺醒了,像迷路的小孩,找到了母親一般,在哭訴自己的委屈。
耳邊響起女人的碎碎念,與那會兒的兇惡完全不同,仿佛女人生前將所有的美好與單純都寄托在這上面。
魏央保持這個姿勢良久。
“你的故事我知道了,我會幫你,但是這不是你傷人的理由?!?p> 魏央嘆口氣,無奈地?fù)u搖頭。
得到魏央答復(fù)的那一刻,紅色毛衣殘留的靈魂收斂,變得平靜,魏央耳邊的聲音也消失了。
“你邪惡的那部分已經(jīng)被我殺死了,但是我不能任由你留在這兒,我不確定你之后會不會變得跟另一個你一樣。”
魏央沒想到這個兇靈一部分的善念留在了紅毛衣上,也許是這個兇靈的經(jīng)歷太過特殊的緣故。
他拍拍紅色毛衣上面的灰塵,將它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從遠(yuǎn)處看,魏央像極了一個店小二。
回到客廳,白大褂已經(jīng)不見了蹤影,顏娜還沒有蘇醒的跡象,許律師則離前者遠(yuǎn)遠(yuǎn)的。
魏央替顏娜穿好落在地下室的高跟鞋,“許律師,我有個問題,你雖然是青州市有名的金牌律師,但是購買茶花帝宮的房子還是有些困難吧?”
高跟鞋穿好之后,顏娜白嫩的雙腿并攏在一起,顯得更加性感修長,魏央年輕氣盛,心火燃燒,趕緊坐遠(yuǎn)了一點。
許律師低頭看著不停咬手指的苗苗,然后疲憊地靠在了沙發(fā)上。
他的臉上閃過一抹苦澀,虛榮心被漸漸擊碎,“這...別墅其實是從別人手里買的?!?p> “二手的,而且價格很低...”
“你不覺得這里面有蹊蹺?”魏央聽著許律師的話,從口袋里掏出手機,手機的屏幕已經(jīng)碎裂。
“我是個律師,嚴(yán)謹(jǐn)素來是我的原則,在買之前我對這棟別墅做過全面的調(diào)查,沒有什么大問題?!?p> 許律師低下頭,不想在這件事上多做糾纏。
“失蹤過人也叫沒什么大問題?”
“啊..你是怎么知...”許律師面露震驚,心中竟對這個青年感到一絲畏懼。
他無力地垂下手臂,“的確,這棟別墅失蹤過一個女人,她是前任屋主的妻子,鄰居都說她毫無征兆的消失了,但是當(dāng)天女人并沒有離開過別墅?!?p> “前任屋主睹物思人,再加上他是個富二代,家里很有錢,就便宜地將別墅賣給了我?!?p> “我知道的,只有這些?!痹S律師攤開手,十分坦白。
魏央聽完點點頭,這些都能跟那個兇靈說的對上號,后者沒有騙他。
隨后魏央打開手機,撥通了報警電話。
...
魏央將皮箱子整理好放到后備箱中,然后為顏娜簡單地包扎了一下,還好鑰匙扎入的深度不長,過上一段時間自己就會好。
許律師將顏娜放到二樓臥室,剛一下樓,門口響起敲門聲。
“你好,是你們報的警?”
打開門,幾名警官站在門口不斷向屋子里瞅。
“是我?!蔽貉霃纳嘲l(fā)上站起來。
“你說你要舉報這棟別墅的前一任主人?”
一位警官走到魏央面前,他的身高要高魏央半頭。
“你要舉報他什么?”
警官語氣不耐煩,人們以為只有窮人總是有事麻煩警察,其實更多是富人因為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動不動就聯(lián)系他們。
“我要舉報他故意殺人并且手段惡劣的藏尸!”
“什么!”
幾名警官大驚失色,完全沒想到他們會遇到這么大的案件!
不出半個小時,這棟洋氣的別墅周圍拉起了警戒線,別墅前方的花園也被過往的勘查人員踩地亂七八糟。
別墅前停滿了警車,幾名警官根據(jù)魏央提供的線索在這棟別墅的地下室里找到了女人的尸體。
地下室墻壁的木板被拆開,一股惡臭撲面而來。
盡管有了心里準(zhǔn)備,魏央一時半會兒還是有些難以接受面前的景象。
女人的尸體被放置在墻壁的一塊挖進去的小洞中,身體蜷縮,脖子更是駭人的后仰九十度,像是被利器給切斷,血液流淌的痕跡干涸在脖頸上,而衣服則全部被染成紅色。
幾只蒼蠅受到驚嚇,從女人的指甲縫里飛了出來。
魏央捏著鼻子,幾名警官更是在見到尸體的一刻石化在原地。
青州市雖然是大市,經(jīng)濟繁榮,人口流動較多,但他們接到的案子大都是些偷盜詐騙之類,很少碰到兇殺這類的刑事案件。
而且,更別提手段如此惡劣的兇殺藏尸!
一眾人看著小洞里密密麻麻的血手印,他們毫不懷疑,死者在被塞進墻壁里面的時候,還在絕望的掙扎!
很快,前任屋主何海生被傳喚,他被帶到現(xiàn)場的時候,腿肚子直打哆嗦,死活就是不敢踏進別墅半步,最后還是兩名警官將他抬進去的。
魏央來到許律師的旁邊,二人并肩在外面站著。
“我沒想到,我以為撿到便宜的房子,竟然發(fā)生過如此可怕的事情?!?p> 魏央可以察覺,到現(xiàn)在許律師的身體還在不自己覺地抖。
“你是名優(yōu)秀的律師,邏輯思維比常人要強,你一定多多少少猜到房子背后有貓膩,只不過當(dāng)時的虛榮心戰(zhàn)勝了你?!?p> 許律師沒有說話,他點了一根煙,也許是他從沒抽過的原因,被嗆地眼淚都出來了。
身后,苗苗抓住父親的衣角,時不時偷看魏央肩上的紅毛衣一眼。
“苗苗別怕,那個女人不會在打擾你了?!币姞?,魏央輕聲安慰。
苗苗擔(dān)憂的神色沒有緩解,她抬起小手指,指了指魏央。
魏央一愣,隨機反應(yīng)過來,“你是說她會纏上我?”
苗苗看了看紅毛衣,然后鼓起勇氣點了點頭。
魏央被小女孩的樣子逗笑了,他湊到苗苗的耳邊,以兩個人可聞的聲音說道:“放心吧,她不會對我怎么樣的?!?p> 魏央摸摸苗苗的腦袋,然后側(cè)過頭看向肩膀耷拉著的“紅抹布”,嘴角微微上揚,“再說,誰纏上誰還不一定呢?!?p> 魏央說完,紅毛衣里的殘念似乎波動了剎那,不過又立刻縮了回去。
“你好,是魏先生與許先生吧,接下來希望你們跟我們回警局一趟,配合我們調(diào)查?!?p> 一位警員走了過來,魏央看得出來,他眉宇間透露著激動,似乎這件重大的兇殺案讓他非常興奮。
魏央點點頭,十分配合的坐上警車,不一會許律師也坐了進來。
其實,在地下室的時候,紅毛衣里的殘念早已將全部過程告訴了魏央。
前任屋主名叫何海生,家里非常有錢,是名不折不扣的富二代,他的妻子也就是紅毛衣里的殘念,名叫唐若雪。
他們在夜店相識,唐若雪是夜店氣氛組的成員,長的甜美漂亮,何海生一眼就愛上了對方。
后來,何海生頂著家里的壓力,娶了唐若雪,兩人婚后生活十分幸福。
唐若雪是一名合格的家庭主婦,雖然家里雇著保姆,但她還是堅持每天為何海生做飯。
她對魏央說,自己除了長得好看,就只有廚藝拿的出手了,她不想成為一個只有依靠姿色生活的金絲雀,所以學(xué)習(xí)了很多營養(yǎng)學(xué)的知識,每天盡力為丈夫作出最好的飯菜。
她知道容顏易老,她希望這樣,可以永遠(yuǎn)留住丈夫的心。
事實上,丈夫?qū)λ恢睂G?,兩人非常恩愛,一起在院子里養(yǎng)養(yǎng)花,種種水果,何海生還親手為唐若雪打造了一座秋千。
這天,剛下完一場雨,春風(fēng)帶著濕潤的氣息吹到秋千上的女人臉上。
唐若雪為丈夫準(zhǔn)備好了晚餐,正少女模樣地蕩著秋千,等待著心愛的丈夫。
然而,這天何海生下班很晚,飯菜已經(jīng)涼了,但最后唐若雪還是等來了自己的丈夫,不過卻是一個滿臉烏云的丈夫。
唐若雪心頭咯噔一下,何海生極少帶著愁容回家。
晚上,這是何海生第一次對她摔盤子。
“若雪,我們就去檢查一下好不好,如果是我的問題,我何海生第一個向你道歉!”
原來二人結(jié)婚三年,沒有孩子。
“嗯,我回去的?!碧迫粞┎亮瞬裂劢堑臏I,“不過當(dāng)你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你肯定早已經(jīng)懷疑是我的問題了吧?!?p> 她轉(zhuǎn)身上了二樓,一個人躲在臥室里面哭,這也是第一次何海生沒來安慰她。
第二天兩人起的大早,醫(yī)院檢查結(jié)果很快下來,宮寒,女方難以生育。
唐若雪拿著報告,釋然地靠在醫(yī)院的走廊中,其實她也能猜到,自己在夜店工作,不管春夏秋冬,都需要往肚子里填酒。
年輕的時掙得飯,年紀(jì)大了就要吐出來。
這天晚上,何海生沒有回家。
這也是何海生這么多年來,除出差外,第一次躲著她。
唐若雪仿佛能感覺到,自己抓著的某個重要的東西在逐漸脫離她的掌控。
她開始恐懼,開始慌亂,那一晚她一夜無眠。
從給何海生開車的司機那里得知,何海生的父母給了何海生非常大的壓力,本來他們就對兒媳婦不滿意。
但拗不過自己的兒子,二人只能將這些事情放下。
可是,何海生與唐若雪結(jié)婚三年依舊沒有孩子,成為了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豪門常常走兩個極端,一個是溫馨的,一個是冷血的。
何海生的弟弟結(jié)婚了,并成功有了何家的第一個孩子。
二老非常高興,給了孩子一筆常人無法想象的財富。
何海生與弟弟之間的天平開始像后者傾斜,二老表現(xiàn)出對弟弟一家的青睞和重視,第一次讓何海生有了危機感。
最后,何海生回家的頻率越來越少,而且與唐若雪都是在吵架中度過。
這天,他派律師將離婚協(xié)議送到了家中。
淚水打濕了白色無情的紙面,唐若雪感覺心口被刺入了一根針,每次呼吸都感到強烈的痛苦。
她將離婚協(xié)議書撕了,漫天的紙屑在客廳中飛揚,像是她愛情的葬禮。
唐若雪孤零零地躺在寬大柔軟的雙人床上,身邊仿佛還殘留著他們恩愛的氣息。
她做了一個夢,夢到自己懷孕了,有了小寶寶,然后何海生非常內(nèi)疚,二人重新回歸以前的甜蜜。
于是她要為將來的小寶貝做件禮物。
什么禮物來迎接自己的寶貝呢?
那就是一件親手制作的毛衣。
孩子喜歡什么樣的呢?
唐若雪覺得孩子是純潔無暇的,應(yīng)該用白色的線頭。
此后,女人每天的事情就是吃飯睡覺,然后坐在秋千上哼著歌、織毛衣。
律師告訴何海生,像女方精神失常這種情況,法院是不會批準(zhǔn)離婚的,即便采取某些手段,也要付出巨大的代價。
何海生久久不能平靜,爭奪家產(chǎn)分秒必爭,他不希望自己現(xiàn)在所擁有的一切都離自己而去。
中秋節(jié)前一天,多云。
何海生站在遠(yuǎn)處,看著秋千上潦草的女人。
他走過去,聲音很輕。
但還是被唐若雪聽到了,她見到丈夫很高興,忙讓對方來看看自己為孩子織的新衣服好不好看。
何海生空著手,來到了女人的背后。
女人手中的毛衣已經(jīng)要縫好,只差衣角的幾個線頭,她正專心地下針,生怕衣服不夠完美。
何海生心灰意冷之際,余光看到了一旁桌子上的剪刀。
心中被欲望吞噬,他鬼使神差地將剪刀拿了起來。
女人跳躍的動脈像是貪婪的魔鬼在誘惑他!何海生下了某個決心,他狠狠地刺了下去!
血,染紅了毛衣。
女人還在哀求,但是何海生的耳朵仿若被惡魔給捂住,腦子里全是貪婪與瘋狂。
他將女人拖到地下室,于是就有了魏央見到的那一幕。
賣房子之前,他將所有雜物都處理掉,其中就包括那件“白毛衣”。
只不過,衣服后來不知怎么流到了商場上,然后被顏娜見到,也許就在那時,顏娜身上熟悉的氣息喚醒了紅毛衣上的“唐若雪”。
魏央透過警車的玻璃,看著孤獨的別墅,他有些明白“靈醫(yī)”的意義了。
比起活人,也許那些受傷的靈魂更需要他去治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