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嗡嗡嗡地響著,伴隨著青竹緊張恐懼的一張一翕說著什么的面容。
似乎世界都安靜了。
不行!不能暈過去!這事還沒完!
強迫自己保持清醒,忍不住晃了晃腦袋,終是刺痛喚醒了神志。
“小姐,小姐!你流血了!”青竹額角也出了血,不知所措地嗚咽著,伸手又不敢去撫唐玉瑩的額頭。
“我沒事?!笔诌吤饺彳浀臇|西,拿起來就往頭上捂住。這一下子又拿下來一看,好在是一張備用的擦茶水的拭布。
“青竹,走!”此時已是窮途末路,還不如放手一搏!在這車廂里被人甕中捉鱉,還不如迎頭破重圍。
想著就拉著青竹的手,另一只沾滿血的手抓出車轅,爬了出去。
方長信與梁元左右開弓,圍著的高手大概有七八個,招招狠厲,梁元的手臂還被劃了一刀,血沿著手臂淌下來。地上躺了七八個人,一動不動的。
唐玉瑩看著這些,心里卻沒有了之前的害怕。拿起身邊地上的一把劍,扶著青竹的手,站了起來。
與正在打斗,分身交戰(zhàn)的方長信對上了目光。
唐玉瑩突然眼淚就溢出了眼眶。這半個時辰不到的時間里,自己已是經(jīng)歷了生死廝殺。自己若是再在里頭甕下去,到頭來只怕也是四路一條。如今見方長信帶著梁元廝殺,竟然有了笑的沖動。也是不經(jīng)意就笑了起來。也許是頭磕壞了,也許是生死攸關的參悟,她實實在在揚起了嘴角。
可此時方長信卻是瞳孔一縮,嘴角微張,一張臉驚恐起來。唐玉瑩察覺到異樣,回身去看,卻是晚了一步,一把長劍出現(xiàn)在眼前,她心神一動,猛地推開青竹。
“噗!”
唐玉瑩倒在地上,忍不住閉了閉眼睛。
一個高大粗狂的身影在她眼前出現(xiàn),胡須濃密,像程大俠一般。唐玉瑩眨了眨眼,看著身邊倒了一個黑衣人,又倒了一個黑衣人。
驚覺自己無大礙之時,身子被人扶了起來。
“玉瑩,你沒事吧?”方長信的臉在眼前放大,握住自己肩頭的力道大得有些疼??伤藭r只能笑了笑,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直到被方長信抱了起來,才看到身邊躺了好幾個身影,血腥味重得頭暈眩。盡管這樣,她還是不想歇眼,定定看著斷裂了的車廂,和眼前的盛況。
“她是誰?”胡須濃密的粗狂中年男子轉(zhuǎn)身問道。眼睛也一眨不眨地盯著方長信懷里的唐玉瑩。
此時的唐玉瑩衣衫狼狽,一張臉煞白。額發(fā)早就被血撩上了額跡,露出飽滿的額角。那股干掉的血絲觸目驚心。
“我是唐玉瑩,唐仁的幺女?!碧朴瘳撘膊恢獮楹危藭r自己精力反倒好了。雖有些麻木,精神卻異常清晰。
“先不要說話,我讓人給你看看傷。楚王伯,可否借你地方一用?!狈介L信見楚王露出些許探究的模樣,暫時無暇顧及?,F(xiàn)在他最擔心的是唐玉瑩額上的傷。
“跟我來?!背跏栈赝朴瘳摰哪抗?,率先向前走去。他那提劍的手微微抖了抖,又緊握住。身邊的幾個人收了劍,迅速地去處理現(xiàn)場了。
青竹這時也回過神來,顧不得自己一身疼,踉蹌地站起來。梁元見此上前扶了一把,青竹見他還在流血,知曉他是來相救的,更是露出心疼的神色,反過來扶著他的手。
梁元愣了愣,反倒不知作何反應,就這樣讓青竹“扶著”自己,跟著前面的主子走去。
唐玉瑩趴在方長信的心口處,聽著他心跳的聲音,雖然緊緊的,卻沒由來顯得平靜祥和。這時候也沒有了扭捏和拘泥,自己的手也忍不住附在他的心口上。抬眼見他顎下收緊,有些僵硬的感覺,就知曉他神情嚴肅,定是擔心不已。
今日若不是他來相救,恐怕自己早已是一具冰冷的身子。若此時還談什么男女大妨的規(guī)矩,未免顯得過于矯情。若是跟死相比,這些微不足道的東西不值一提。
方長信察覺她的眼光,低頭去看她。見她額角的血跡,蒼白的面容,大得出奇卻星光熠熠的眼睛......不由得緊了緊抱著她,感受這實在的感覺。天知道他剛剛有多擔心!那一劍若是真插了進去,難以想象自己會做出什么舉動,他當時就有種要讓那人提頭來見的沖動!好在!她沒事,一切沒有發(fā)生,她正躺在自己懷里。
可就算這樣,還是沒有讓他放松,只讓他更加堅定了一個事實。他會讓他付出代價!
“去喊邪不易?!背鯇ι磉叧霈F(xiàn)的一個小廝說了句,腳步不停將人引進后院簡單整潔的客房正廳里。
方長信見此將唐玉瑩放了下來,讓她扶靠在榻上。
“多謝楚王伯相救!”方長信回身躬身向著楚王,一臉認真。
“不必。我也是正巧遇上。這里是我一處落腳處。怎么會如此多高手?”楚王望著唐玉瑩,又望了望方長信。招數(shù)看來,他已然知道出自宮中,卻沒想到自己的侄子和一個在朝為官的幺女能引起這樣的追殺。
“楚王伯,勞煩盡快給玉瑩醫(yī)治,趁夜色,我們不能久留?!狈介L信并沒有正面回答,他相信以他楚王的身手,不難看出來端倪。
“真是難得,居然能用上我?!毙安灰滓贿M門就嚷嚷道。見是方長信,眼睛都睜大了一倍??戳丝捶介L信,又望了眼躺在榻上的唐玉瑩?!笆雷??這位是?”
“有勞邪少。”方長信將目光放在唐玉瑩額頭上。
邪不易見此話不多說,往唐玉瑩走去,藥箱子在他手中晃晃蕩蕩。只是越是靠近唐玉瑩,他就越是睜大眼睛。還忍不住回身與楚王對視幾眼。楚王一臉嚴肅,并沒有回答什么。
“小女唐玉瑩,有勞邪少?!碧朴瘳撘姶艘矝]有多問,只是禮貌地問候了一句。
唐家女?難道就是自小就去往湖州的幺女?
邪不易打開藥箱子,眼角還是掃了一眼楚王。見他神色有些愣然,也是望著唐玉瑩。心里的猜測就越深。下手也就更輕巧,細細撥開額發(fā)去處理傷口。
“這傷幸好不深,口子也不大,幾日后就會長好。只是不能沾水,不過不用擔心,用我配的藥膏擦七日,定能好全?!?p> 方長信聽聞,心下大松。額角的汗終是淌了下來。
邪不易看完唐玉瑩的額角,拿出布條,青竹上前幫忙,沒一會就把額角包了起來。邪不易又給梁元的手臂上了藥,綁了布條。并沒有叮囑什么,只一眼他就知曉梁元是個不錯的練家子,并沒有大礙。
“長信,此事非同小可。若是要保她周全,早日離開京上為好?!背跬介L信,想到自己心中的猜測和震驚,忍不住出言建議。
方長信點點頭,去看唐玉瑩。只好與坐起來的唐玉瑩的視線交匯。只見她眼神堅定,緩緩點了點頭。
“我去給唐大老爺帶給信,你可有話要帶?”
“等一下。我馬上就好?!碧朴瘳摰皖^看了下,幸好荷包還在身上。便取了下來,拿出里頭墨細了的炭筆,鋪開一張有些皺皺的紙,寫了起來。寫完一張,又攤開一張些了起來。速度很快,一會就收了炭筆。
“讓梁元去我清風書齋送個信吧,讓柳掌柜安排船只。去湖州的還是我自家的船安全。他是我的人,知道怎么安排?!?p> 說著就將卷起來的兩張是分別交給了方長信和梁元。梁元見方長信會意,很快就出去了。唐玉瑩見他出去,跟方長信說道:“恐怕我祖母和母親會很擔心,讓我父親將這個交給我母親?!痹撜f的緊要話都寫在紙上了。
說著就從荷包里取出一只憨態(tài)可掬的小玉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