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晏舒的秘密
該來的總歸要來。
晏舒的消息踩著驟雨初歇的時刻,降至。
【聊聊吧,咱倆。】
即便是意料之中,時嘉還是倍感焦慮,這種焦慮源于她心底的抗拒。
【好,在哪聊?】
時嘉還是答應了下來,不過,現(xiàn)在她不想聽人評判對錯,只要一個結果。
她將恭敬的繁文縟節(jié)拋棄,只求能換來一份了當。
--直說吧,你打算怎么處置我?
晏舒將見面的地點定在了一個僻靜的清吧,時嘉跟著導航找了許久。
好不容易到了,晏舒已經坐在里面喝著清酒了。
晏舒穿著一身端莊的紫色及膝綢緞裙,兩腿交疊,性感魅惑,又冷艷持重。
不像公主,似女巫。總之,和這個木質古樸的清吧格格不入。
“喝點?”晏舒開了一瓶清酒,正準備給時嘉倒。
“不了。”時嘉伸手扶住了微斜的酒瓶。
“怪了,我記得你大學的時候很愛喝啊?!标淌鏇]收手,她選擇了執(zhí)拗地與時嘉僵持。
時嘉:“他說讓我戒了。”
晏舒勾了勾嘴角:“誰?是那個你為了他來深城的男人嗎?”
時嘉點了點頭,卻從始至終沒看過晏舒一眼。
晏舒見狀,也沒了耐心,她放下酒瓶直言道:“好吧,你把你生氣的點先講出來?!?p> 時嘉往窗外看了一眼,回過頭,正色道:“我的稿你們要署王紀克的名,為什么事先不告訴我?”
晏舒:“事先告訴你又怎樣,除了激怒你,還有別的作用嗎?而且我已經暗示過了,但凡你活得不那么理想化,都該懂的。王紀克的大名,比你時嘉要響亮太多。如果不是他不肯花時間寫,這差事也輪不到你?!?p> 時嘉不知道自己該作何反應,如果依脾氣,她想掀桌。
晏舒悶了一口酒,繼續(xù):“王紀克給我打電話了,他說和你談不籠,他要退出,你到底和他說了什么?”
時嘉:“沒什么,我只是拒絕了替他給雜志社寫專欄?!?p> 晏舒:“你先答應他,這個稿酬公司到時候額外補給你。”
時嘉眸子含冰:“我對人不對事,不想給那種人做嫁衣。”
晏舒冷笑了一聲,搖了搖頭:“還是年輕啊,媽的,狗屁原則這么多,不低頭也不識相。你看見眼前的規(guī)則了嗎?不能打破就請你學會配合。銀貨兩訖,大家都輕松?!?p> 時嘉:“你們社會人都喜歡這么裝腔作勢的說話嗎?用這些潛規(guī)則逼人下跪學狗爬?剛來深城是你給了我工作機會,這個恩我記得。欄目的稿子我會完成,到時候你愛署誰名署誰名。但是,王紀克的雜志稿,我不會替他寫?!?p> 晏舒有些楞神,她沒想到時嘉會這么倔。
這姑娘背脊挺得直,透著一股清高勁兒。
時嘉之所以難說服,是因為她所求的不是錢財名利,她要公理和氣節(jié)。
這些東西天生與賄賂這個詞相克,晏舒手上的砝碼壓根上不了時嘉心里的天平。
晏舒:“我們社會人。呵,我記得你家條件還不錯。之前,你和我說不在意前途也不在意工作,是因為父母在身后,你覺得自己隨時可以回去啃老,才會肆無忌憚,對吧?!?p> 時嘉沒說話。
晏舒的手指在桌上敲了兩下,又抬起頭直視時嘉的眼睛,接著說,“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為什么不當律師了嗎?今天我就告訴你?!?p> “我剛畢業(yè)的時候,就跟了一個在業(yè)界很有名氣的律師。跟了他一段時間之后,碰到了個案子,有個上市公司的高管犯了事,讓師傅幫忙做辯護。”
“那人算不上強奸,最多算猥褻,頂天了判5年。那人想叫我?guī)煾到o他做無罪來打,我?guī)煾挡辉敢狻R驗閹煾瞪弦粋€案子解決了個經濟糾紛賺得盆滿缽滿,那段時間對錢免疫。
“可我缺錢啊。我給他打了,在法庭上,是個人都該心軟了。但我沒有,我自己也覺得很奇怪,我為什么不心軟。后來,官司贏了,那個畜生逃脫了制裁?!?p> “案子結了,師傅說他不帶我了。那次之后,越來越多這樣的畜生找我打官司,他們一個比一個惡心,還統(tǒng)統(tǒng)要求無罪。生意來了,可是,我很快病了?!?p> “這里”晏舒指了指自己的小腹,“我子宮被摘了。”
時嘉聽到這,不自覺地伸手給自己倒了杯酒,一口灌了下去。
晏舒盯著通透的酒瓶緩緩開口:“我賺的那些錢幾乎全花在治病上了,連子宮都賠了。出院之后,我就不接案子了。上學的時候,老師都說我有天賦。這是事實,我好像天生就知道怎么用法律當屠刀,也知道如何讓它為我所用,可我控制不了我的欲望,我注定會用法律傷人。所以,我退了?!?p> “你看,我還算有點良心吧?!?p> 晏舒的眼睛里帶著點醉意,目光懇切,很明顯她想聽到時嘉的認同。
可時嘉依舊一言不發(fā)。
晏舒沒管了,她自顧自地說道:“你能做到嗎?為了控制自己的欲望不傷人,放棄天賦、放棄那么多年的積淀,從一個行業(yè)直接退出?如果你像我一樣,在那種窘迫的家庭中長大,從小缺衣少食,你未必可以。所以,別擺出一副清高傲骨的樣子。你的人生太順了,以至于你的堅持、你的原則,在我看來都極為可笑。”
晏舒:“你,無非是命好一點而已?!?p> 沉默過后。
時嘉開口:“你贏了,你知道怎么說服我?!?p> 時嘉給晏舒倒了酒,也給自己倒了,她選擇和晏舒碰杯。
玻璃相觸的聲響無比凄厲,心里似乎有什么東西碎了,永遠無法彌合得碎了。
時嘉的回答讓晏舒的神色愈加輕松,她從不會白講故事。
時嘉承認,與晏舒相比她的人生的確太順了,大風大浪繞著她走,坎坷崎嶇與她無關。
誠如時嘉所說,她對人不對事。
晏舒的那些道理,時嘉未必認同,但對有韌性的靈魂,她不自覺會保持敬畏。
晏舒的氣質飄零又堅挺,像是吹不敗的凌霄花。
原來這不是天生。
兩個人喝了好一會兒,直到兩瓶清酒都見了底才停了下來。
時嘉接受了晏舒之前開的一切條件。
時嘉突然問了一句:“趙宇知道嗎?那些事。”
晏舒突然笑了起來,很輕松的那種:“你說趙宇那個傻逼啊,我?guī)突斓按蚬偎镜氖?,他是同行當然知道。至于子宮摘除,我沒和他提過。”
晏舒笑夠了,開口問時嘉:“你那個男朋友一會兒會來接你嗎?”
時嘉搖搖頭:“不來的,他忙,我倆已經好久沒見面了?!?p> 晏舒挑了挑眉:“你們談很久了?”
時嘉:“不算吧,以前談過,但復合也就幾天前的事?!?p> 晏舒做了個過來人專用的表情,意味深長地說:
“剛談戀愛的男人都他媽像牲口,恨不得天天黏著。沒有機會也要創(chuàng)造機會,沒有時間也要擠出時間。你男朋友能忍啊,連面都可以不見。你兩以前談戀愛也是這樣嗎?”
酒勁上頭,時嘉有點暈,她皺了皺眉,回答道:“我男人不是牲口?!?p> 晏舒瞧著她這小媳婦樣兒就好笑:“喲,還說不得了。你太寵男人了,希望他不會讓你失望?!?p> 畢竟,愛一旦過了頭,人就可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