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占有欲增強(qiáng)
這天中午,趙宇約著時嘉吃飯。
時嘉自己也想不到,來公司這么久了,她連一個能吃飯的朋友都沒有。
在都市人普遍都有的寂寞時刻里,她現(xiàn)在除了趙宇,居然沒有其他選擇了。
時嘉前段時間因為熬夜趕稿,皮膚的質(zhì)量肉眼可見的下降。整個人憔悴得像是被拖鞋硬底連續(xù)揍了好幾頓。
怎么說也是正在談戀愛,有個帥哥男朋友的人,這種形象實在是有點飽經(jīng)風(fēng)霜了。
所有,她忍痛放血,為自己添了瓶四位數(shù)的晚安面膜,現(xiàn)在窮得叮當(dāng)響。
這時候,跟著趙宇這家伙吃飯的好處就體現(xiàn)出來了。他總能找到那種便宜、份量大、性價比及其驚艷的蒼蠅館。
時嘉中午點一份,吃不完拿飯盒打包,晚飯就不用花錢了。
趙宇見時嘉吃都沒吃,就在那為了晚飯分飯分菜,不禁感嘆:“沒必要吧你?!?p> 時嘉嘆了一口貧窮之氣,回答道:“沖動消費了,工資又還沒到賬,只能艱苦樸素了?!?p> 趙宇:“缺錢啦??”
時嘉翹嘴,點了點頭,把僅有的三個虎皮雞爪全都裝到了晚餐飯盒里。
趙宇:“害,缺錢你早說啊?!?p> 時嘉雖然對于趙宇這個和她同樣的工薪難民沒什么期待,但聽他這大佬語氣,總得捧捧場。
“喲,宇哥這是要救濟(jì)我?”
趙宇干笑了兩聲:“救濟(jì)談不上,最多作為過來人給你點忠告。”
時嘉翻了個白眼,把飯盒扣好,小聲嘀咕:“還過來人,搞得像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脫貧致富奔小康了一樣。”
趙宇自然是沒聽到,就算聽到了,他也有足夠厚的臉皮裝作沒聽到。
“人在外邊工作,想緊縮消費。省點什么都行,就是不能省飯錢。咱們雖然干得不是賣力氣的活,但精神壓力不小,飯再不好好吃,那人真要生病的。到了醫(yī)院,那花錢就更變魔術(shù)一樣,唰得一下,就沒了。所以啊,啥都沒命重要,飯一定要好好吃。”
時嘉有點感動,主要還是趙宇說得特真誠,像她爸媽。
“得了吧,嘮叨?!睍r嘉垂頭,扒了一口白飯。
蒼蠅館的抽油煙機(jī)效果不行,后廚冒著氣,在這種深秋臨冬的時節(jié)十分顯眼。
趙宇嫌熱,便把外套脫了下來,露出了一件墨綠色的短袖T恤。
“來吧,吃個排骨。”他到底是個講究人,給時嘉夾菜的時候,用的是自己筷子的反頭。
趙宇手臂一伸過來,時嘉便瞧見了上臂的草莓印,還連著好幾個,一直往上走,直到淹沒在袖子的深處。時嘉愣住了,她這次反應(yīng)過來,趙宇的衣服還是昨天的。
“宇哥,昨晚幾點睡得?”時嘉問得委婉。
趙宇起翹了:“干嘛,想知道啥就直接說,拐彎抹角的干嘛?!?p> 時嘉:“好嘞,這些印都是誰給你弄得?對方嘴狠啊,搞得跟連環(huán)畫似的?!?p> 趙宇的得意一閃而過:“可能是愛我太深吧。”
這話一出,他自己不禁打了個寒戰(zhàn),已經(jīng)不自信到出現(xiàn)生理反映。
時嘉潑冷水:“還有可能是對方的癖好……”
趙宇不爽了:“她沒有這種癖好?!?p> 時嘉:“喔~,她,她誰啊?”
趙宇:“你猜?!?p> 時嘉:“總不可能是學(xué)姐吧?!?p> 趙宇故作驚訝:“哇,你怎么這么快就猜到了?!?p> 時嘉震驚的同時,被趙宇的表演尬到了,她現(xiàn)在嚴(yán)重懷疑趙宇就是故意露給她看的。
時嘉過了下腦,按趙宇的性格,他要是想顯擺早就主動說了。
搞得這么隱晦,肯定是有別的情況。
“我有幸知道昨晚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嗎?怎么你就這樣了?!?p> 趙宇:“也沒什么,我上樓給她罵了一通,然后就……你知道的?!?p> 說這段的時候,他臉還紅了,害羞得像個小媳婦。
時嘉禁不住發(fā)笑,有種老母親的欣慰,自己的傻兒子終于抱得美人歸了。
“所有,現(xiàn)在是在一起了?”時嘉問道。
趙宇一聽,嘴角就僵住了,面部表情收斂得很快。他的心情,就像是坐牢遇上皇帝大赦天下,結(jié)果剛出獄就被樓上掉下的花瓶砸死那般,夸張得起伏著。
“我倒是想,可舒舒不同意。”他也不顧自己男人的面子,把實話告訴了時嘉。
時嘉一驚,不愧是晏舒學(xué)姐,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
這會兒,她想起了那天在清吧,晏舒告訴她的那些故事,包括隱秘的身體狀況,又有了別樣的心態(tài)。
“原因呢?學(xué)姐有說原因嗎?”
趙宇:“她就說她不愛我,不喜歡我,覺得我差勁,沒錢,沒本事?!?p> 時嘉嘴欠得接了一句:“這倒是?!?p> 趙宇懶得計較,他問得有點急:“別管這些。如果光是錢這件事,我可以努力的。你也認(rèn)識我和舒舒這么多年了。你來分析一下,她真的不愛我嗎?反正,我是不信的?!?p> 趙宇的眼睛,自信與懷疑相互爭斗著,展示出的全是迷茫。幾乎是“分不清從哪個地鐵口出去”這種迷茫的三十八次方。
時嘉認(rèn)真地思索了一番:“宇哥,老實說,我覺得學(xué)姐六十五歲的時候,也許會同意和你在一起?!?p> 她的語氣里沒有絲毫玩笑之意。以晏舒的心氣和她對未來的期待,說六十歲,時嘉都是仁慈的。
時嘉沒把發(fā)展性放進(jìn)去考慮,假設(shè)了六十年之后,世界還是現(xiàn)在這個樣子。
那么,六十五歲,已經(jīng)退休的晏舒,作為這個世界的遲暮級見證者,也許會愿意跟一個沒野心、沒前景的老頭兒躺在搖椅上從容變老。
趙宇用塑料杯接了半杯熱水,那透明的外壁便軟得不像話,仿佛馬上就要融化在他手里一般。
他吹了一口氣,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抬眼嚴(yán)肅得看著時嘉:“我不是問你她什么時候會和我在一起,我是問,你覺得她愛我嗎?你以你們女生的視角來看。”
趙宇對這個答案的期待幾乎到了屏氣凝神的地步。
他和晏殊上了,快感和心里滿足達(dá)到了巔峰,這層最后的遮羞布也撞得稀碎。
這事兒的反面是矛盾終于赤裸地暴露,而他,不得不正視一切。
如果晏舒不愛,那他就得放手了,連繼續(xù)欺騙自己都做不到了。
時嘉隱約意識到了這一點,她問得極其小心:“你這問題問過學(xué)姐嗎?”
趙宇:“她說她不愛我,可我不信?!?p> 時嘉那該死的責(zé)任心,讓她忐忑不安,偏偏趙宇這廝就要聽她嘴里的答案。
“我覺得,不能說不愛,但她愛世界,勝過愛你。這句話換種思路來理解,也可以說成,她不敢愛你,所有逼自己去愛除了你以外的世界?!?p> 趙宇:“你這話夠繞的?!?p> 時嘉:“和你倆的這么多年扯不清的感情比,不算什么?!?p> 時嘉不打算告訴趙宇晏殊身體的事,但她自認(rèn)為已經(jīng)提示得很明確了。剩下的就得靠趙宇自己去悟了。
話說回來,“悟”是也需要機(jī)緣的,他要是沒這運(yùn)氣,便是老天爺要唱衰這段感情,旁人無能為力。
時嘉想到這,舒了一口氣。
吃了午飯之后,時嘉便和趙宇一起去了公司。
下午的時光總是比上午過得快,上山難下山易。
時嘉現(xiàn)在漸漸找到了寫稿的感覺,黃金年齡最大的優(yōu)點便是創(chuàng)造力旺盛。
給王紀(jì)克的那個雜志稿,他老人家前三篇還會過目,現(xiàn)在都直接讓時嘉以他助理的名義,發(fā)給臥藍(lán)的編輯。到目前為止,沒有一次退稿現(xiàn)象。
與此同時,時嘉在文觀的這個音頻項目,“魏晉之路”的十講已經(jīng)全部完稿了。
馬上就要迎來錄音階段了,只要錄音導(dǎo)演和方澄不出什么幺蛾子的話,她的工作量也會相應(yīng)減輕很多。
算一算,周決出差已經(jīng)接近兩禮拜了。
時嘉很少主動給周決打電話,發(fā)微信也因為不能及時得到回復(fù)而減少了頻率。
他們像是走散了的鯨魚,在不同的海域潛泳,運(yùn)氣好能生吞肥膩的虎鯊,運(yùn)氣不好便碰上人類的鋼叉??傊脡亩甲约嚎?。
不過,時嘉倒是沒想過分手。
她總周決就是拿綠野藤上那串葡萄,紫黑泛光,吃不到想著甜,吃到了真的甜。
像是一場貨真價實的黃粱美夢。
她愛得深,深到時刻覺得自己賺大了。
時嘉不知道自己這種狀態(tài)會持續(xù)到什么時候,但她很享受也很喜歡。即便,這讓她看上去沒頭沒腦。
時嘉洗完澡,貼著面膜,坐在床上看昨晚剩得半本盛唐。
她剛撕下面膜便接到了周決的視頻電話。
“你還記得我是誰嗎?”
周決穿著一件厚厚的棉衣,帶著一定黑色的絨線帽,額發(fā)快要壓到眼睛了。這帽子極其挑人,不是帥哥壓根遭不住。他一臉傲嬌得看著時嘉,像個責(zé)怪家長不來參加親子運(yùn)動會的三年級小孩。
時嘉見他這樣,便開始說好聽話:“我未婚夫?!?p> 周決聽了,果然開心了不少。
以前那些班里的女生特別喜歡偷拍周決,然后拿邊翻照片邊討論。她們一致覺得,周決不笑的樣子更高冷更帥。
只有時嘉至始至終都喜歡周決笑,比如現(xiàn)在她看見周決那半邊臉的酒窩,什么煩心事都忘了,全情投入于和他來之不易的聊天時光。
時嘉:“今天還順利嗎?”
周決沒著急回答問題,他看了時嘉一會兒,收斂了一點笑意,自顧自說道:
“你再叫一遍?!?p> 時嘉聽了他這個要求,突然有點難為情。畢竟,剛剛是她第一次那樣稱呼周決。開個稍縱即逝的玩笑還行,讓她一本正經(jīng)地對待,難免不知所措了。
“我能不叫了嗎?”
周決爽快地點了點頭,話鋒一轉(zhuǎn):“你直接叫進(jìn)階版吧?!?p> 他不依不饒地盯著時嘉,看著這姑娘的臉越來越紅,活像過個水靈的新娘。
無法觸碰的距離讓他想打穿阻隔著的千山萬水。
周決的眼神很溫柔,在這梵山溝溝的冰天雪地里,透著難以隱藏的灼熱。
他想聽時嘉主動拉進(jìn)她們的關(guān)系。
他承認(rèn),再次離別,讓他對時嘉的占有欲增強(qiáng)了。
時嘉掙扎了一番:“我還是叫剛剛那個行不行?”
周決的胃口被喂大了,他堅定地?fù)u了搖頭。
時嘉心里越發(fā)后悔,早知道是這樣,她剛剛老老實實順了他意就好,現(xiàn)在……
“老公?!睍r嘉的語速非常快,吐字也含糊,像是怕被誰聽去了一樣。
對于這個稱呼,周決一陣大笑。
他企圖用這種方式來掩蓋自己瞬間的酥麻感。
他很少會這樣,后背像是被人通了電流,滋滋得一路癢到心里。
上一次有這種感覺,還是時嘉發(fā)現(xiàn)他右臂紋身的時候。
隔著屏幕,時嘉看不見周決因為緊張下意識握緊的手,只聽見了他的大笑。于是,她自動將這段聲波歸結(jié)為嘲笑。
她不甘示弱地回嘴:“哼,笑什么笑,是你讓我叫的,又不是我自愿叫的?!?p> 周決才不在意這話,他已經(jīng)得到他想要的了。余下這些掩飾的話,他一個耳朵進(jìn),一個耳朵出。
時嘉越想越覺得虧,怎么又是自己被牽著鼻子走,周決啥都沒犧牲。
“不行,你也得喊我,但我不要你喊這些詞,換別的。”
時嘉每回認(rèn)真起來,嘴就喜歡撅著。認(rèn)真寫作業(yè)噘嘴,認(rèn)真看電影噘嘴,就連認(rèn)真睡覺的時候都喜歡噘嘴。
高中那會兒有晚自習(xí),周決偶爾會偷瞄她寫作業(yè),不用看試卷內(nèi)容,光從她嘴努動的幅度可以判斷她所做題目的難度。
時嘉到現(xiàn)在都還保留著這個習(xí)慣。
周決看她嘴噘嘴,知道她較上勁了,便好意滿足她。
“老婆?!毕啾葧r嘉,周決這話一點不含糊,像是叫過很多便一樣順口熟悉毫不尷尬。
時嘉聽了,捂住臉,趕緊說:
“停,不是叫這個。換別的,叫那個我怎么要求你,你都不肯說的那個?!?p> 周決眉頭皺起,他知道時嘉說的是什么,果斷拒絕:“不?!?p> 時嘉:“你叫不叫?不叫的話,我,我下次就不接你電話了?!?p> 周決:“你敢?!?p> 時嘉:“你看我敢不敢?!?p> 時嘉有這個自信,畢竟分開這么多天以來,僅有的幾個電話都是周決打來的。
除了工作比較忙之外,更主要的一點是時嘉害怕自己主動打了一個電話之后就會上癮,每分每秒都想打,想知道他過得好不好。與其這樣,不如不開這個戒。
就在時嘉為自己樹立信心的時候,周決開口了。
“寶貝?!闭麄€過程,他都在忍著惡心。
這是周決最難忍受的稱呼,倒不是覺得肉麻。
只是,在他看來,寶貝一詞,要么是只嬰兒baby,要么是指寶貝物件。這兩個意思無論哪個,用在女朋友身上都非常奇怪。前者,不把對方當(dāng)完全民事行為能力人,后者。更是直接將女朋友物化。
周決不想讓時嘉覺得他較真,所有從沒把這個理解跟時嘉說過。
每次聽到這個要求,他都是直接粗暴地拒絕,然后開始動手動腳。
果真還是吃了異地的虧,周決想到這無奈地?fù)u了搖頭。
時嘉聽了也沒多高興,只是短暫地笑了兩聲。
她很少讓周決做妥協(xié),一般都是她聽話。哪怕是偶爾被燃起勝負(fù)欲,她開始較上勁,收獲了周決的退讓,她也不會打心底里高興,甚至還會生出自責(zé)。
時嘉:“嗯,滿意了。有生之年,也算聽過一次了。”
她頓了頓,接著又問道:“進(jìn)展的順利嗎?有沒有可能提前回來?”
周決:“還可以,基本達(dá)到我的預(yù)期。還得等幾個極端天氣,暴風(fēng)、大霧這類的。收集了這些測試結(jié)果,差不多就可以回來了。”
時嘉面色暗了下來:“極端天氣你還有出門到那些山里去嗎?”
周決沒說話,他不想對時嘉撒謊,寧愿沉默。
時嘉知道他的脾氣,勸他窩在屋里讓其他人去是不現(xiàn)實的。
時嘉嘆了口氣,語氣忽然變得嚴(yán)厲起來:
“周決,我警告你,你最好保護(hù)好自己。要是在上山摔斷腿,摔斷手什么的,我不會陪你的。你知道的,我這個人懶,到時候我肯定不管你?!?p> 周決淡淡地笑了笑,“仙女,你這么絕情的嗎?剛剛不是還叫我老公。當(dāng)真是一日夫妻百日恩,大難臨頭各自飛啊?!?p> 時嘉梗著脖子,眼神滿是深深的擔(dān)憂,她嘴硬道:“那是當(dāng)然。所以你最好保護(hù)好自己,護(hù)具什么的都配齊全了,跟著山里的指導(dǎo)員走,不要什么都逞能。聽到了沒有?”
周決眼眶有點酸,他眼窩子不淺,一點不愛哭。
此時,他深刻地感受到自己心里有什么東西正在被打破,被融化。
周決抿了抿嘴,回答道:“嗯,聽到了。就算到時候我真斷手?jǐn)嗄_了,肯定不會綁著你的?!?p> 時嘉:“呸呸呸,你快跟著我呸。”
周決搖了搖頭:“你說行,我說就不行?”
時嘉擰眉:“那不一樣,你是當(dāng)事人?!?p> 周決沒呸,他壓根就不信這些,呸這玩意干嘛。
“對了,后天我要跟他們搬去梵山的一個小山峰住,到時候帶你看點好東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