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云崖趕回醫(yī)仙居,文雪之正陪著桃夭子在院子里曬藥材。
他臉色鐵青衣衫浸滿汗水,停在她們面前彎下身氣喘不停,文雪之和桃夭子倒是沒見過平日溫柔平和的云崖這幅焦急模樣,兩人疑惑地對視了一眼。
“云崖,你這是被山中母老虎追了嗎?”
“別亂說,我住這山谷里二十年,連根老虎毛都沒見過?!?p> 兩人的玩笑并沒讓云崖笑出來,他神情凝重,朝屋子里大喊一聲:“修羅!”
“修羅這尊佛得用請的,喊哪喊得出來呀?!蔽难┲€不明所以,只道云崖反常:“你到底怎么啦,臉色這么難……”
這話被慢慢踱步從房里走出來的修羅打斷了,她愣了一下,看向云崖。
他倆什么時候搭上的?
都這個時候了,文雪之腦子里還不裝點好東西。
“我長話短說。我們現(xiàn)在必須繞過主路,從小道逃出谷外。雪之認(rèn)路,讓她帶著你出去,我和醫(yī)仙一路,必要的時候我可以背上醫(yī)仙。”
他還考量著,身體剛復(fù)原的修羅不便消耗太多體力。
“你說什么呀,什么逃啊,為什么要逃……”
比起文雪之連珠炮的問話,修羅顯得冷靜許多,認(rèn)真聽著云崖的每一個字。
“我知道你是個厲害人物,雖然我沒籌碼央求你,但希望你看在這段日子雪之對你照顧的份上,一定要保住她。我云崖如果有機會逃出去,以后一定當(dāng)牛做馬回報你?!闭f罷,又轉(zhuǎn)回頭向桃夭子說道:
“醫(yī)仙,這次是我們文家無端牽扯你,等我們逃出去,再好好向你賠罪?!?p> “文家,文家怎么了……云崖你到底在說什么,我怎么一腦袋霧水。”
桃夭子聽了云崖那番話,沉穩(wěn)地答道:“你們都是好孩子。世事無常,非你我可預(yù)知,不是你們的錯。既然事情急迫,我們就趕緊先動身吧,有什么日后詳談。”
除了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數(shù)給弄懵了的文雪之,其他三人之間好像已經(jīng)迅速達(dá)成了某種的共識,氣氛就像撞響了喪鐘,恐怖烏央彌漫開。
“……那,我們接下來該干什么?”
文雪之小心翼翼地看他們的眼色問道。
“自然是乖乖跟著我們回去受死了?!?p> 從天而降的陌生嗓音幾乎把云崖的腦子炸開。
那團(tuán)黑影沖向文雪之的時候,他甚至還來不及邁開腿。
為什么!他明明已經(jīng)一刻不停用盡渾身的力氣趕回來了!為什么還是來不及!
云崖懊悔至極,幾乎要將牙齒咬碎。
卻沒想那黑影撲了一個空。只見那鵝黃衣衫的姑娘,被抱在了另一人的懷里,閃開了七步之遠(yuǎn)。
“唐離煙?”仔細(xì)看這人戴著面罩,左眼縱貫一條綻露的長刀疤,眼神兇煞非常,看到“修羅”卻是稍稍一愣。
“惡蛟龍狂?幸會?!?p> 沒想到瞬息之間發(fā)生了那么多事的文雪之更是呆若木雞,她蜷在唐離煙懷里,眼睛死死地看著上方的那雙琥珀眸子。
那張從來沒有在她面前吐出過半個字的薄唇,竟發(fā)出了聲音。
“怎么,你也來搶活?這兩個小兔崽子的賞金,竟還能勞煩您影剎堂主大駕?”
聽到賞金二字,唐離煙輕輕瞥了一眼面如死灰的云崖。
“哦,不對不對,”龍狂作恍然大悟狀擺了擺頭:“應(yīng)當(dāng)是三位??从皠x大人還戴著鐐銬,想必……也是我們這次要找的人吧?”
唐離煙笑道:“噢?這么說來,是要將我們一網(wǎng)打盡了?”
“那還要問大人您能否給這份薄面了。”
“我這雙手不便利,打起來肯定不是你的對手。看在同行的份上,我們打個賭。我把這三位交予你,讓我先跑一炷香時間可好?”
唐離煙這假謙遜真惡毒的話一出,把云崖嚇得滿臉煞白,再看看文雪之,連氣都不敢喘一聲,眼淚幾乎要奪眶而出。
“哈哈,倒也難得聽到驚羽閣求情,日后在道上還能拿來吹牛?!饼埧翊笮?,眼上的疤痕都擠了起來:“行吧,那你可要快點跑,別太快讓我抓住?!?p> 唐離煙嘴角一揚,把懷里的文雪之推向龍狂,電光火石間,那龍狂伸手去接,云崖正提了氣要沖上前救……
寸息不消,一道飛濺的血噴濺在了文雪之的衣衫上。
云崖愣在原地,只見龍狂喉間突然綻開,他看不清究竟發(fā)生了什么、哪里來的武器。那斷口鮮紅的血液就噴涌而出,惡人甚至來不及嗚咽,就滿眼驚恐地倒地咽氣了。文雪之更是茫然,推開她的那一瞬間,唐離煙幾乎是立即抬手將她的臉按回胸膛上。
“到底怎么了,修、唐離煙……你,到底……”她眼前一片黑暗,不知道唐離煙究竟做了什么,卻有一股濃重的血腥味涌入鼻內(nèi)。
“噓?!彼腥硕及察o下來,唐離煙耳朵一動,捕捉遠(yuǎn)處的動靜。
“云崖,走?!?p> 云崖很快從驚訝中回過神來,聽了唐離煙的話,他點點頭,向桃夭子示意。
似乎已經(jīng)見慣這種場面的桃夭子很淡定,也示意做好準(zhǔn)備。
“走!”
云崖他們已經(jīng)開始向外跑,文雪之急得開始敲他的手臂:“修、唐離煙,你還要把我按到什么時候,你放我下來,我可以跑!”
“閉嘴?!?p> 唐離煙伸手一把打橫抱起文雪之:“眼睛也閉好。”
“你!”
他們兵分兩路,云崖和桃夭子繞進(jìn)林子,唐離煙和文雪之往溪后小山去。
因為年紀(jì)大,跑了一段的桃夭子已經(jīng)有些體力不支,一不留神絆了石子。雖然云崖眼疾手快把她扶住,但她仍是崴了腳。
“來,我背您?!?p> 桃夭子攀上了云崖的背,背穩(wěn)之后,云崖又接著往前趕路。
今日天氣格外悶熱,似乎準(zhǔn)備下一場雨,林子里的飛蟲低空略過,草地上散發(fā)著若有似無的濕臭味。一路趕跑,從外面回來到折返出去,他這半天幾乎沒有一絲喘息的時間,豆大的汗珠接連砸在桃夭子的袖口上,不一會兒幾乎完全浸濕了。
“好孩子,要不要歇歇,你這怕是撐不了多久啊。”
“……”
云崖咬緊牙關(guān),不敢有分毫松懈。他知道,那一群追擊他們的人就在身后,或許還有一些距離,但一旦停下來,他就再也動彈不得了。
“唉……”
桃夭子只得深深嘆了口氣。
她在背后輕聲道:“孩子,你聽我說,你不必回答?!?p> “我老家伙在這世道混的時日長了,又是個倒霉江湖行醫(yī)的,見得物事太多,早不顧忌生死了。”
“我也不知道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但就剛才的事看,一定是要命的大事?!?p> “如果真的臨到關(guān)頭了,你一定要放下我,自己逃命去。”
云崖終于忍不住,一邊喘氣,一邊答道:“不……可以。”
“雪之那個丫頭,你真放心交給那個‘唐離煙’?你要活下來,她還需要你?!?p> “……”
“那就這么說定了?!?p> “對了,”她忽然想起什么:“還有一件事。我覺得你或許應(yīng)該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