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人死了，藥自然也扔了

　　聞言，川川從她身上收回視線，不再出聲了，淩如看著他這幅冷淡的模樣，倒也沒有不習(xí)慣，畢竟川川只有醒來的那一天比較軟萌可愛，之后他除了還會拉著她的手之外，便一直都沉默的很。

　　淩如住的地方，院子里一東一西種著兩顆高聳的大桃樹，暖春時節(jié)，樹上便會長出一團(tuán)一團(tuán)的粉紅色桃花，風(fēng)一吹，一片片的花瓣就隨之而落，繽紛的花瓣雨總是會惹得不少府里的丫鬟來偷偷看。

　　不過現(xiàn)在正值冬末，別說花瓣了，葉子都沒有一片，兩顆大桃樹長得烏漆墨黑的，枝干也張牙舞爪，生長的十分自在，若是在尋常百姓家，這樹絕對是要砍掉無用的枝條，讓它們專長桃子的，但是在這里，它們卻可以毫無顧忌地生長。

　　淩如推開自己的房門，領(lǐng)著川川進(jìn)去，她的屋子裝飾十分大氣，盆景桌凳的擺置也是按著最好的風(fēng)水放的，房間最里頭放著一張花梨木打造而成的床，床上放著兩疊絲綢軟被和一個白鶯繡花枕頭，水藍(lán)色的床簾籠蓋其上，給略顯古板的床增了些許女兒家的柔美。

　　床右側(cè)則是一張雙面透空雕山水屏風(fēng)，屏前放置著香筒條案和梳妝臺，衣柜處于旁邊，書架和桌子則是放西邊最靠墻的那一處，桌上的堂紙不知多久沒被人碰過了，潔白的紙面看上去竟然有些泛灰。

　　想必淩允文原本也是想自己的女兒能夠飽讀詩書，滿腹經(jīng)綸吧，但無奈，原主實在是不爭氣，不然淩如也不會來了。

　　“川川，你坐這兒?！睖R如把他按到了桌子旁邊，她則是又拉了一張凳子坐到他旁邊。

　　就在淩如做好這一切后，錢潘就領(lǐng)著幾個丫鬟，把她的早點(diǎn)端來了，除此之外，他還讓人抱了兩個暖爐過來，暖爐一進(jìn)房，原本的冷意就立馬被驅(qū)散了，房內(nèi)暖融融的，能把人的瞌睡蟲都勾出來。

　　所以淩如陪川川吃完飯后，就讓丫鬟準(zhǔn)備了熱水，打算沐浴完后，好好休息一下，在她沐浴的時候，她則是讓丫鬟把川川帶到了隔壁的房間里照顧著，畢竟她沒有讓人看她洗澡的習(xí)慣。

　　但在脫衣服的時候，淩如的手卻在腰處頓住了，那里還放著莫爺給她的藥，她重又把那深青色的藥瓶拿在手里，低頭思忖了一陣，然后命令門外的丫鬟又準(zhǔn)備了一桶冰水。

　　不管莫爺是不是好人，有些事，總是得眼見為實，淩如實在想不通，為何她的到來，會讓一個人連瞳色都改變。

　　沒過多久，丫鬟就把一桶的冰水準(zhǔn)備好了，畢竟熱水還的燒，冰水則是現(xiàn)成的，隨便哪兒都有。

　　裝著熱水的桶上氤氳著白茫茫的水汽，與之相比，裝著冷水的桶則是死氣沉沉，沒有半點(diǎn)動作，淩如伸出右手往那水里探了探，手一入水，一股冰涼的觸感就如蛇一般攀附了她的整個手臂，雞皮疙瘩起了一片。

　　還真是有夠冰的......

　　淩如向左看看，向右看看，最終還是決定先到冰水里凍一下，然后再跳進(jìn)熱水里緩解。

　　思及此，她也不再猶豫，三下五除二地脫好衣服，便一股腦地躺進(jìn)了那木桶里，和手入水的感覺相比，這次的冷深入骨髓，直接蔓延到人最脆弱的心底。

　　她的身子都顫抖著，噴嚏更是打了好幾個，淩如拿著鏡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自己，原主的長相和她是十分相似的，但若說不同，就是她的長相更偏柔媚嬌弱，原主的長相卻是美貌中帶點(diǎn)凌厲，隱含鋒芒，讓人生不起小覷的心思。

　　但偏偏，原主卻是個懦弱無能的性子，除了外貌一無是處，總是讓認(rèn)識她的輕看她，讓不認(rèn)識她的人走在輕看她的路上。

　　不過這些都不是淩如最關(guān)注的，她最關(guān)心的還是自己眼睛的顏色，也不知道莫爺說的泡太久是多久。

　　就在她被冷的快要放棄的時候，淩如眼睛的顏色總算是開始轉(zhuǎn)換了，原本濃墨般烏黑的瞳眸像是突然沾染了褪色劑一般消失的干干凈凈，而之前被它掩蓋住的，如同太陽一般火烈的紅色以霸道的姿態(tài)浮現(xiàn)。

　　而淩如原本就十分出色的容顏，更是被烘托的無人可比，她似乎是上天派來奪人魂魄的艷仙，會讓無數(shù)人被她迷惑心智，會讓無數(shù)人為她肝腦涂地。

　　她突然就明白了為什么莫爺會讓她掩蓋瞳色了，紅眼在封建社會本就被認(rèn)為是不祥之兆，何況她還是如此容貌，若是被有心人看上了，恐怕她一生都得如菟絲子依附著男人生存，這是淩如不愿意的。

　　此時的淩如還不知道，紅眼在衛(wèi)國并不是代表不詳，而是代表了一個力量恐怖的家族，可是這件事，原主作為區(qū)區(qū)戶部侍郎之女，還沒有資格知曉。

　　在確認(rèn)莫爺說的話屬實后，淩如連忙將自己從冰水地獄里拯救出來，奔赴了熱水天堂里，原本的熱水經(jīng)過長時間的冷卻已經(jīng)不那么熱了，但因為淩如的身子還是冰涼的，所以熱水現(xiàn)在的溫度，對她卻是剛剛好，她甚至都舒服地瞇了瞇眼睛。

　　*

　　“師傅，您知不知道您此番出關(guān)，外頭有多少人上咱們青嵩山求藥來了?！鄙蛏瓶粗媲暗睦先?，語氣帶了點(diǎn)抱怨。

　　“就是因為知道，所以我這不是躲這兒來了嗎！”莫玄的胡子都跟著他的話蕩了兩下，接著他又小心翼翼地問道：“對了，你來這兒的時候，沒被別人知道吧?！?p>　　“若是知道，還只會是弟子一人來找你嗎？”沈善有些無奈，這些日子他一直在忙著處理莫玄留下的爛攤子，實在是累的很，“師傅，您快隨我回去吧?！?p>　　莫玄看著他眼下的烏青，便也清楚他是時候回青嵩山了，“回去是要回去的，但這次青嵩山來了什么大人物，竟然說得動你來請我?！?p>　　沈善對著他搖了搖頭，“是一位拿著火銀樹葉的姑娘，我知道火銀樹葉對師傅您意味著什么，所以弟子才會親自來告訴您。”

　　“火銀樹葉......”莫玄摸著自己下巴上的胡須，沉思了一陣，復(fù)又開口道：“事不宜遲，咱們快走吧，柜子里的藥你給我拿上?！?p>　　“是，師傅，”沈善走到柜門前，伸手將其打開，但在清點(diǎn)藥瓶的時候，他卻微微一愣，“師傅，那瓶藥怎么沒了?！?p>　　莫玄當(dāng)然清楚他說的是哪瓶藥，所以他開口說道：“人都死了，藥我自然也是扔了，省的天天看，我鬧心的很?！?p>　　沈善看著他這幅絲毫不在意的模樣，方正的臉上閃過一絲苦楚，但最終還是笑著低聲念叨：“忘了好，忘了好......我也忘了才好......”

　　莫玄：“你在嘀咕著什么？”

　　沈善：“沒什么，師傅，咱們快些走吧?！?p>　　師徒二人從這小屋子里離開，至此，這座山便再沒有一點(diǎn)人煙氣，凌冽的寒風(fēng)依舊是在四處游蕩著，不時掃下幾捧樹干上的白雪，又或者是吹起水面一圈又一圈的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