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說的話,你可得記好了,走,我現(xiàn)在就帶你去洗臉去?!眿D人說著就拉著淩如要往外頭走,儼然一副不給她洗完臉就不善罷甘休的模樣。
“我,我走不開的……”婦人干多了粗活,力氣自然也大,淩如被她拖的根本就沒有反抗的力氣,只能強制性地被拖著走,“姐姐,要不我改天再去洗臉好了,我現(xiàn)在走不開?!?p> “就洗個臉,能耽誤多大功夫,咱們?nèi)トゾ突??!?p> “姐姐,我,我要照顧那個人,他病才剛好,萬一在我離開這段時間出了什么事兒,可就得不償失了。”淩如邊說著,邊扣著婦人拉著自己的手,她的手腕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捏出了一圈紅痕,襯著她白皙的膚色,顯得有些許猙獰。
“咳咳咳……”辛喻安看出了淩如臉上不情不愿的神色,念在她昨夜喂自己食物救了他一命的份上,他適時地開始裝咳嗽起來。
“姐姐你看,他又開始咳嗽了,你都說幾天后李官人要來,這么關(guān)鍵的時候要是死了個人多不吉利啊,是吧?”
“這……”婦人回頭看著一直咳嗽,似乎半條命都要沒了的辛喻安,心里總算是動搖了,但她顯然還沒打算放淩如走,她粗大的手仍然抓著她的手腕。
而淩如則是借著她愣神的這個時機,連忙擺脫她的鉗制,跟條滑溜的泥鰍似的連忙跑回了布棚。
“哎!你這丫頭!怎么就這么走了!”
淩如離婦人越來越遠,她的聲音也隨之越變越小,直至最后聽不見。
跑回布棚以后,淩如躲在里頭,透過布棚上的小破洞,看著她走遠,然后才劫后余生般地松了口氣,對著坐在木板上的辛喻安道謝:“謝謝你剛剛幫我?!?p> “我只是不想欠你什么而已,咱們兩清了?!毙劣靼驳哪樕绕饎偛鸥盍?,本來他只是裝咳而已,可是咳著咳著,他身上開裂的傷口就開始流血,失血過多讓他不禁有些頭暈,思緒也變得昏沉。
“你的發(fā)熱是不是又嚴重了?”淩如看著他蒼白臉頰上不減反增的紅意,問道。
“也許吧?!毙劣靼仓赜痔上?,保持坐姿于現(xiàn)在的他而言,太過消耗體力。
“你還好嗎?”淩如叫了他兩聲,但是辛喻安狹長而漂亮的眸子已經(jīng)輕輕闔上,這時間十分短的清醒,似乎用盡了他所有的生機,他又變回了初見時那副死氣沉沉的模樣。
“好燙?!?p> 在輕輕摸了一把他的額頭后,淩如才意識到了他如今的情況有多嚴重。
這么高的燒,即便是身體健康的人也吃不消,何況是身體如此虛弱的辛喻安,若是她放任不管,他就算不去掉半條命,也早晚會燒成個傻子。
思及此,淩如便走出布棚,想用手帕浸一點冷水,來替辛喻安降溫,可她剛走出棚子沒幾步,方才離開的那婦人卻又跟她的幾個友人迎面朝著淩如走了過來。
所以她只好連忙轉(zhuǎn)身,朝著另一個方向走去,避開那婦人。
“小朋友,你知道哪里有水嗎?”淩如拉住了一個從她身邊走過的小男孩,蹲下身子,十分溫聲地問著他。
小男孩皮膚黝黑,瘦的跟個皮包骨似的,一雙眼睛里也滿是對陌生人的警惕和害怕。
“你別怕,我不是壞人,姐姐只是想知道哪里有水,你愿意幫幫我嗎?”
男孩兒像是感受到了淩如的善意,他猶豫了一下后,就小幅度地點了點頭,伸出手指了指淩如身后的位置,然后嘴里發(fā)出了‘啊啊啊’的聲音。
這孩子,原來是個啞巴。
“那個地方姐姐不能去,你還知道別的地方有水嗎?”這個小男孩指著的方向,就是胖婦人走來的方向,她不能去。
小男孩兒聽了她的話以后,臉上又出現(xiàn)了一絲茫然,但他很快就想到了什么,眼睛驀地亮了一下,然后又指了另一個方向,嘴里‘啊啊啊’地說著什么。
“謝謝,姐姐知道了。”淩如摸了摸他的腦袋后,就站起身朝著他指的那個方向走,雖然他要表達的意思她不明白,但朝著這個方向走,總歸是沒錯的。
小男孩指的地方一開始是一片茂密的樹林,高聳入云的樹木枝繁葉茂,淩如在樹下的陰翳里小心地走著,顛簸不平的道路并不是最讓她頭疼的。
真正讓淩如頭疼的,是那些長著尖刺的小灌木叢,她的身高不高,而這些灌木又恰巧長在一個讓她跨不過去的高度,所以她只能先用手小心地把灌木撥到一邊,然后再邁腿從灌木的縫隙間走過去。
但即便她如此小心,淩如的右手還是被灌木的尖刺劃出了一道深刻的口子,淋漓的鮮血霎時染紅她整個手背。
幸好,走過這片灌木,在這片樹林的盡頭,有一小片清澈的湖泊,淩如簡單地處理了一下自己的傷口,把自己的手帕浸濕,然后才按著原路回到了她待的布棚。
辛喻安顯然已經(jīng)燒的有些糊涂,他眉頭緊蹙,干裂的唇瓣里時不時溢出幾聲痛苦的低吟。
淩如把濕手帕疊好,然后放在了他的額頭,他黑色的發(fā)梢浸著水意,有些許凌亂,但卻愈發(fā)襯得他放蕩不羈。
放好手帕后,淩如就想起身離開,但辛喻安卻在這個時候猛地拉住了她的衣袖,迷迷糊糊地呢喃著什么。
他雖然陷入昏迷,但此刻的辛喻安卻像抓著救命稻草一樣緊緊地拉著淩如的衣袖,蒼白脆弱的臉上出現(xiàn)也一抹近乎祈求的可憐神情,看上去就像是路邊被人遺棄的小狗,只能用奢望的眼神盼望著路邊走過的無數(shù)行人里,能出現(xiàn)一個予他關(guān)愛,予他救贖。
“你說什么?”淩如看著他抓著自己衣袖的手問道。
但失去意識的辛喻安,只是憑借著自己的主觀意識在做事,淩如的話他并不能聽到耳朵里去,他仍舊是緊緊地抓著她的衣袖,不住地說著什么話,似乎這樣,他就能在人情淡薄的人世里求得一抹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