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高考還有大概半年時間,無論什么時代,高三總是顯得忙碌、機械而壓抑。
陳許倒不會感到壓抑,但是依舊在忙碌的做著一些事情。
之后兩天,他在上課時依著考綱將腦海中高考數(shù)學的知識點和解題技巧都擬出了框架,然后就是不斷往里填充例題。
這是個細活,頗為費腦、枯燥,陳許只能以一天兩頁的速度進行著。
其余的時間,陳許都泡在了圖書館看縣志。
這是逼不得已的選擇,經(jīng)濟學與一般的自然科學不同。
一半而言,自然科學(除天文等少部分學科)都可以在實驗室中進行實驗得到數(shù)據(jù),然后歸納總結(jié),得出結(jié)論。但是經(jīng)濟學不同,它并不存在這樣的實驗室,它研究的就是人類社會。它需要社會擁有完善的統(tǒng)計系統(tǒng),也需要大量的參考書籍。
而這些,陳許現(xiàn)在都沒有。
陳許原本就想寫一寫更靠近金融市場的論文,畢竟更貼近自己的老本行,但是現(xiàn)在做實證類的論文缺乏數(shù)據(jù),規(guī)范類的則是太過超前還有風險,寫出來甚至都找不到合適的刊物發(fā)表,也容易引起別人的質(zhì)疑。
思來想去,還是寫一篇關(guān)于經(jīng)濟史方面的論文最為保險。雖然腦子里沒有現(xiàn)成的論文可以拷貝,但是前世好歹在券商也寫過幾年的研究報告,分析框架和方法那是手到擒來。數(shù)據(jù)就從縣志里找,勉強夠用就好。
特別是,陳旭對自己第一篇論文的要求并不高,寫一篇可以刊登的就可以了。
這篇論文只是一塊墊腳石,等到以后自己發(fā)表重量級論文的時候,有好事者回頭看的時候,能發(fā)現(xiàn)自己早有研究經(jīng)濟的天賦。從而讓自己的成功并不突兀。
而現(xiàn)在,最好的選擇就是寫一篇經(jīng)濟史方面的論文,最好的研究對象就是——安城。
縱覽縣志,不管實用性與否,硬是要水一篇論文,總是有很多角度的。
比如說,淮河下游未改道之前,安城常年遭受洪澇糟害,人口大量流出,而北方旱災(zāi)時,又會有人口大量流入,故有“安城安城,一夜搬遷”之說。
這就導致了安城從古至今就缺乏延續(xù)穩(wěn)固的宗族,我們可以和其他地區(qū)對比,通過研究糧食產(chǎn)出(剔除異常年份),來看看宗族存在在古代是否有利于土地產(chǎn)出。
又比如說,古時,金和銀往往只作為儲藏手段,而銅錢則主要作為支付手段,安城歷史上大量的人口流動還會造成金、銀、銅錢在短時間內(nèi)的大量兌換,我們可以通過歷史數(shù)據(jù)來研究這三種支付貨幣在歷史上各個時期的兌換比率。
……
這些論文主題都有理論上的可能性,但是最后還得看縣志中究竟有哪些數(shù)據(jù)可以挖掘,最后擇優(yōu)而定,選擇研究主題。
安城歷史悠久,積累下來的縣志足足占了倉庫里整整一個大箱子。陳許靠著杜成松和高一瑋的幫忙才讓這些書籍又重現(xiàn)天日。
當年管理書籍的有心人在書箱里放了不少樟腦丸,要不然十幾年下來,這些縣志不至于品相這么完整。
縣志大概三四十本。文言文夾雜著白話文,幸好陳許的文言文功底還算可以。
至于縣志中那些路過的文人墨客留下的詩詞啊、文章啊,陳許都是看都不看就跳過,只把有用的信息和位置記錄在筆記本上,要不然光是把這些書讀下來就得要了他老命。
“馬上就要高考了,你們這兩天干嘛不去上課,要看這些東西?”杜成松雖說的是“你們”,但是顯然只是對陳許說的。高一瑋腦洞養(yǎng)豬一會之后,現(xiàn)在正在背誦抄寫他歸納出來那些解題技巧呢。
“今天和明天有省里和市里高中來的老師講座,我覺得沒什么意思?!标愒S說,“而且這里清靜,給你們輔導也方便點?!?p> “我也覺得沒意思,那些老師說的沒陳許好?!备咭滑|也插了一句。
杜成松點了點頭。既然是講座,那么不去聽講也就可以理解。陳許的實力經(jīng)過這兩天,杜成松也大概了解了,就算考不上清華北大,也差不了多遠。
高一瑋將陳許的筆記看完抄錄之后,遞給杜成松。之后,杜成松也要抄錄一份。
陳許看了他們的動作之后,說道:“這樣效率還是太慢,我有一個想法,準備弄一個學習小組,多拉一些人進來,然后向?qū)W校申請一下油印設(shè)備,大家分工,效率更高一些?!?p> 高一瑋舉手表示同意:“堅決服從領(lǐng)導指揮。”
杜成松為人大氣,要不然也不會和陳許他們透露教輔渠道的消息,自然也沒有意見。
“具體流程,怎么拉人,怎么分工,你們也想一下。有什么好想法告訴我。”
之后便揭過這一話題。杜成松用從爐子下面挑出一個地瓜,小心地剝開三份,三人一人分了一點。
“大家吃一點墊墊肚子,我那柜子里還有生的?!倍懦伤烧f道,“我平日里晚飯就吃這個,可以在圖書館里多看些書?!?p> 高一瑋嘴里嚼著地瓜,含糊說道:“杜哥你可真是刻苦,我若有你這樣,何愁考不上大學?!?p> “我同你們不一樣,我已經(jīng)考了好幾年,年年都卡在數(shù)學上,今年算是我給自己的最后機會?!倍懦伤煞隽朔鲅劬?,“然后就碰到了你們,也算是緣分?!?p> “杜哥,你這樣的文化功底,數(shù)學是有多低才會好幾年都考不上?!标愒S在一旁笑著問道。
杜成松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說道:“去年考的最好,三十七。填志愿也有些好高騖遠,所以沒走成?!?p> 陳許也不再問,只是說:“今年填志愿也許可以好高騖遠些。”
高一瑋這兩日和陳許朝夕相處,漸漸習慣了他的說話方式,學到了不少修辭知識,他一陣調(diào)笑:“你可真夠不要臉的?!?p> 杜成松聽了高一瑋的話又想了兩下才反應(yīng)過來,不由哈哈大笑。
三人閑聊休息一陣子,又開始各自埋頭,晚飯又從爐子下面撥出幾塊烤地瓜,混著熱水囫圇吞棗吃完,然后打開電燈又戰(zhàn)斗了些時間。
外面的風聲越來越大,窄小的圖書室里倒是暖烘烘的。吊在屋梁上的白熾燈左右輕輕搖擺,書櫥的影子在屋子里張牙舞爪。
伴隨著小雨夾雪被狂風吹落在窗戶上,逐漸匯聚成淅淅瀝瀝的聲音,三人才匆匆出門,各自跑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