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7、異獸

　　前文說過，這瓶山非常奇特，整體山勢傾斜欲倒，如此一來，山體便與地面形成了一個夾角似的大縫隙。

　　衛(wèi)羽一行人來到這里的時候，只見其間藤蘿倒懸，流水潺潺，便是正午，陽光也被山體遮擋，整個夾角縫隙里陰涼昏暗。

　　鷓鴣哨四下一望，果斷道：“此處千百年不見陽光，乃背陰之地，可里面藤蘿密布，說明山根處并不全是巖石，以我的經(jīng)驗來看，從這里往上面挖，絕對要比其他地方省力氣?！?p>　　此言有理有據(jù)，衛(wèi)羽等人紛紛贊同，大家略作討論，便決定將盜洞開在此處。

　　眼下萬事俱備，只等花瑪拐帶著大部隊歸來，眾人不由心情大好，返回時只覺腳下都輕松了三分。

　　天黑前，一行人終于回到了義莊。

　　一夜無話，次日正午，衛(wèi)羽等人剛剛吃完干糧，便聽到一陣陣雜亂的腳步聲與喧鬧聲從遠(yuǎn)處傳來。

　　大家神色一喜，連忙來到院門口，只見花瑪拐帶著大部隊緩緩開來。

　　整個人群分作兩個部分，打前哨地，乃是直屬陳玉樓的百余名卸嶺力士。

　　這些人個個肩挑背扛，除了蜈蚣掛山梯等一眾倒斗工具，還有大量的石灰和辰州砂，這些東西，也能一定程度上對付蛇蟲鼠蟻。

　　卸嶺之后，便是羅老歪的工兵掘子營與手槍連了。

　　這工兵掘子營，雖頂著“工兵”的名頭，卻根本不懂修筑工事、排挖地雷，而是專門用以挖墳掘墓的倒斗部隊，挑選出來的都是那種膽大不信邪，要錢不要命的亡命徒。

　　他們都受過相關(guān)的訓(xùn)練，配備有倒斗的各種器械，還分配有不少騾馬，用來負(fù)載炸藥土炮，或是運輸盜挖出來的珍寶。

　　至于手槍連，成員都是羅老歪的親信，相當(dāng)于督戰(zhàn)隊，倒斗的過程中，若是有人想私吞寶貨明器，或是開小差當(dāng)逃兵，一律就地正法。

　　兩股大隊，數(shù)百余人，至少有一半都背著竹簍，尚未靠近，便可聽到“喔喔喔”的公雞打鳴聲，想來附近山寨的公雞都被花瑪拐買了過來。

　　……

　　此次倒斗不比以往，除了衛(wèi)羽，還是搬山、卸嶺兩派首次合作，是以，行動前，大家非常默契地設(shè)下香案，擺好三牲，來了個歃血為盟。

　　待斬過雞頭，燒過黃紙，定了盟約，飽餐一頓后，眾人才離了老熊嶺義莊，浩浩蕩蕩的朝著瓶山腳下行去。

　　此行不比昨日，人多事情便多，直到掌燈十分，大部隊才趕到那縫隙夾角之地。

　　眾人舉著火把，猶如一條火龍，鉆入山腹。

　　此時已處于山體之下，剛剛走出幾步，頭頂山巖中便有滲出來的水滴落在頭上。這水冰冷徹骨，令人不由自主地打著冷顫。

　　越往前行，頭頂山巖便越低，四周陰森的潮氣格外沉重，眾人呼吸漸漸粗重，只覺壓抑難當(dāng)。

　　大家硬著頭皮，又走了數(shù)百余步，終于來到了夾角的盡頭。明亮的火光下，十幾個墳堆映入眼中，因水滴淋落，墳中棺材已經(jīng)半露。

　　其中有口顯眼的白茬兒棺材，棺頂滲出一大攤腥臭的污血，聞起來如同死魚被暴曬后發(fā)出的腥臭。

　　眾人起初以為是腐尸，等棺木徹底卸開，才發(fā)現(xiàn)棺中并沒有尸體，只有滿滿的一堆肉菌，不停淌著黑色的汁液，氣味顏色都和腐尸一般。

　　見此情形，衛(wèi)羽等人頓時了然，原來這白茬棺材并非裝死尸的棺木，而是瓶山丹宮的方士用來盛放肉菌的木奩。

　　這東西惡心至極，羅老歪趕緊命人起出所有的棺木，拉到一旁，一把火徹底燒了個干凈。

　　緊接著，陳玉樓走到鷓鴣哨身邊，拍著對方的肩膀道：“道兄，接下來就看你的了！”

　　鷓鴣哨點點頭，沒有二話，當(dāng)下，取來備好的一只野兔，割開腿腕，拎著它在山縫里來回滴血，并仔細(xì)觀看鮮血滴落在土石上的變化。

　　此地乃背陰之地，又與瓶山里的陰氣相連，這陰氣一旦與滾熱的鮮血相遇，就會出現(xiàn)排斥。屆時，血滴既不滲下也不流淌，反倒會被吸附在土層上打轉(zhuǎn)。

　　這變化極其細(xì)微，非經(jīng)驗老到之輩，絕對看不出其中奧妙。

　　沒過多久，鷓鴣哨就找到了地方，只見他對老洋人和花靈一招手，揚聲道：“取穿山穴陵甲！”

　　此言一出，群盜盡皆精神一振，個個凝神屏息，眼也不眨地盯著三人的一舉一動。這穿山穴陵甲已經(jīng)失傳了千多年，他們只聽說過，還未親眼見過，如何能不好奇？

　　衛(wèi)羽也饒有興趣地低頭觀看，他雖然從書中讀過關(guān)于這異獸的描述，但畢竟不如親眼目睹來的清楚。

　　只見老洋人從背后卸下竹簍，花靈則取出一塊藥餅，捻碎了撒在竹簍上，也不知那藥餅是什么成分，她隨手一抖，就忽然冒出一片塵煙。

　　緊接著，就聽那竹簍里有東西蠕動欲出，“嘩啦啦”的一片亂響，好似大片鐵甲葉子相互摩擦。

　　過了一陣，忽然從里面滾出兩只全是甲葉的球狀物，著地滾了兩滾就伸展開來，竟是兩只全身鱗甲的怪物。

　　這對怪物形如鼉龍，身上鱗片齊整如同魚鱗甲，頭似錐，尾生角，四肢又短又粗，趾爪尖銳異常，搖首擺尾顯得精活生猛，稍一爬動，身上的鱗片就發(fā)出一陣鐵甲葉子般的響聲，身上還套了個銅環(huán)，環(huán)上刻有“穴陵”二字。

　　正是大名鼎鼎的“穿山穴陵甲”！

　　這對異獸一大一小，好像始終在竹筐里昏睡，直到此時爬在地上如夢初醒，晃動著身軀伸展肢體，光聽它們利爪刮地的聲音，就知道勁力精猛。

　　此獸見山就鉆，尤其喜歡墳?zāi)垢浇帤獬林氐耐寥缼r石，此刻，只見那體形略小的頂在前面，軀體前弓，抖起一身厚甲，鉤趾翻飛，碎石迸濺，刨挖硬土就如同挖碎豆腐一般簡單。

　　后方，老洋人拽著另一只體形碩大的穿山穴陵甲，在它的銅環(huán)上系了條鏈子，使其難以跟先前那只一同鉆進(jìn)山里。

　　這倆家伙是秤不離砣，抓住一只就不愁另一只偏離方向，或是會在中途逃脫，只是放短了鏈子，故意急得那只大的著地亂轉(zhuǎn)，把已經(jīng)挖開的盜洞窟窿越扒越大，不多時，就可容人蹲行。

　　卸嶺群盜雖也都是倒斗的老手，可哪曾見識過這種手段，一個個看得瞠目結(jié)舌。

　　不過，此獸雖神異精猛，可要想直透地宮，也著實需要花費一番工夫。

　　眾人看了一陣，便興趣大減，相繼收回目光，就地養(yǎng)精蓄銳。

　　也不知過了多久，老洋人終于從盜洞里鉆了出來，興奮叫道：“好個瓶山地宮，當(dāng)真名不虛傳！”

　　群盜聞言，心中大喜，紛紛起身，等待把頭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