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杰走過來的時候，若程正手里抱著一個灰色保溫杯，沿著走廊尋找文杰，章雨跟在身后，兩個人像兩只鵝一樣，每經(jīng)過一間屋子就探著脖子往里探一眼。
“在那兒！”章雨指著左手邊的方向，只見文杰雙手插兜，邁著長腿，臉上像掛著生人勿近的牌匾。
若程和章雨互相對視一眼，想從彼此那里得到什么答案，看到的卻只有兩臉懵圈。
章雨剛要張嘴說什么，文杰率先開口：“你怎么還沒走？”
“……”章雨啞然。
如果有一天，一個獅子座的人生氣了，而你又沒有本事哄好他，那就趁早逃命。這是跟文杰多年好友總結(jié)出的保命指南。所謂江湖險惡，不行就撤，章雨乖乖躲到一邊。
從文杰出現(xiàn)的那一刻起，若程就覺得頭頂有一束目光一直盯著自己，她知道是誰。
若程裝作不知道的樣子，盡力避開眼神的相觸，遞過手里的保溫杯。
文杰沒有動，若程也不動，兩人就這樣僵持了幾秒鐘。最后還是若程先嘆了口氣，擰開杯蓋遞過。
文杰自然的接過，喝了一口，不動聲色的笑了笑。杯子里加了一點(diǎn)檸檬和蜂蜜，味道調(diào)配的剛剛好，是文杰喜歡的口味。
“找我什么事兒？”文杰問。臉依舊是一副冷臉，語氣卻明顯緩和了起來。
“沒事兒啊，就是把水拿給你?！边@是明知故問？自己明明在電話和微信里都有說是要給他送水。
水杯在嘴邊遲疑了一下，文杰下頜微動，很微小的動作，但還是被若程看到了。
“有什么問題嗎？”
文杰把水杯塞回若程手里。
這是若程早上特地泡的，夏秋之交的時節(jié)，氣候干燥，對于像文杰這樣一天下來說話比較多的人，最適合喝一些蜂蜜水、檸檬水，檸檬還是她從家特意帶來的。
若程低頭聞了聞杯口，沒有異味，水溫早上自己也特地試過，沒有任何問題。
“到底怎么了？”若程瞪著水靈靈的大眼睛問。
若程這副全然不知的樣子，似乎更加刺激到了文杰。文杰臉上的表情更加陰沉，這杯檸檬水像是潑到了他心上。
“誰讓你這樣做的？”
“什么？”若程更糊涂了。
“為什么要做這些？”文杰拿過水杯，晃了晃。
“檸檬水有什么問題嗎？你不喜歡喝，我以后不泡了就是了。這件事情這么值得讓你煩躁嗎？”
“我……”文杰被堵的說不出話來，他只覺得心里極其的憋悶，一股莫名的火在攪動，無處發(fā)泄，又控制不住?！霸锏牟皇沁@個?！闭Z氣硬邦邦的。
“那是怎么了？不舒服嗎？”若程自然的伸出手，就要扶上文杰的額頭。
文杰下意識的向后躲閃，同時抬手一把打掉若程的胳膊，因?yàn)樾睦锏谋飷?，力道也稍微大了一些，若程明顯呆住。
“你怎么回事？”一直避免惹禍上身的章雨見事不對，也趕緊站出來，拍拍文杰的胳膊，眼神偷偷瞥了撇若程，示意“犯驢而已，別在意”。
其實(shí)不用章雨出來當(dāng)和事佬，觸上若程眼神的時候，文杰的心就已經(jīng)軟了下來，而且，非常的后悔。
“我別多想，我只是想確認(rèn)一下你的狀態(tài)。”若程深吸一口氣，看著他一字一句的說。
“這也是你的工作嗎？”
“當(dāng)然?！?p> “你的工作是不是太多了一些。”
若程強(qiáng)壓下心底的憤怒：“如果你在片場出了什么問題，我是要負(fù)責(zé)的。你自然是沒什么事情，我卻是要丟飯碗的?！?p> 文杰狠狠咬著后槽牙，眼底像有火要噴出來。對于她而言，呆在自己身邊僅僅就是為了保住飯碗？
若程像是決心破罐破摔了一般，繼續(xù)說到：“而且，我到現(xiàn)在也不明白，我到底做錯了什么，讓你這么不滿意？”
兩個人默然對視了一會兒，文杰長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地吐出：“你錯在操心太多?！?p> “什么？”
“不明白是嗎？”
“不明白?！?p> “好！”文杰點(diǎn)了點(diǎn)頭，竟忍不住笑了。他淡淡的看著若程：“想明白的話，那就從現(xiàn)在開始寸步不離的跟著我，我告訴你工作要怎么做。如果有一步離開……”
文杰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沒能把后半句話說出來。
待文杰轉(zhuǎn)身走開，章雨湊過來小聲的問：“你們兩個吵架了？”
若程茫然的搖搖頭。
“那就奇怪了……我感覺……這哥們氣的夠嗆啊，而且好像是在跟你生氣。”
“神經(jīng)病，腦子被魚丸堵住了！”若程背后狠狠的白了文杰一個白眼，心想，反正已經(jīng)決意回去后離職了，萬事留一線，日后好相見，暫時忍了。
于是，備場的時間里，若程被迫像小尾巴一樣，導(dǎo)演講戲她要在一邊聽著，化妝師補(bǔ)妝她要在一邊看著，他在默戲她要在一旁站著，文杰的黑臉漸漸散去。
“你干什么去？”特寫鏡頭補(bǔ)妝期間，若程轉(zhuǎn)身要離開，文杰冷臉叫住。
“我去給你接水啊，水杯里沒水了。”
“那有暖水壺?！蔽慕苤钢附锹淅飫〗M備好的水壺。
若程強(qiáng)顏擺出一個笑臉，陰陽怪氣的說：“空的?！?p> 文杰聽后，滿意的回過頭閉上眼睛，任由化妝師補(bǔ)妝。
若程節(jié)水回來，文杰坐在凳子上乖巧的等待著。前車之鑒，若程扭開杯蓋遞過水杯，鄭重其事的說：“我們可以商量意見事情嗎？”
“你說?！?p> “你要求我跟著你，我會做到。但是，不用這個跟著法吧，難道要一步不離嗎？我要不要去廁所?。恳灰悬c(diǎn)自己的事情??？”
“可以啊?！蔽慕苷酒饋恚贿呎碇b，一邊說：“但是你要跟我報備?！闭f完，轉(zhuǎn)身進(jìn)入片場，背影里透著愉悅。
待下一場戲拍完，文杰從片場出來，抬頭的一剎那腳步猛然頓住，眼睛死死的盯住人群的盡頭。若程正懷抱著劇本，垂眸而笑，站在她身邊的是一襲黑衣掐腰而立的杜云，背微微向若程彎著，竊竊說著什么，笑容滿面。兩個人好似一副美好的畫卷，讓人移不開眼睛。
談笑間，若程看見文杰正緩步向她走過來，章雨也朝文杰招招手。
“你們已經(jīng)認(rèn)識了吧？你說巧不巧，我那年在……”
章雨話還沒說完，又被文杰打斷：“您還沒走？”
“……”
章雨愣愣的站在原地。這小子居然兩次攆自己走！就算是哥們兒，也過分了！
不對！等等！
他好像說的是“您”。以他和文杰的關(guān)系，需要用“您”這個字？章雨懷疑自己聽錯了，又仔細(xì)回憶了一遍，好像是”您“，但是，他還是不敢確定。狐疑的視線轉(zhuǎn)向文杰，文杰的目光卻一直直視著杜云。
難道？
章雨一臉懵逼的臉轉(zhuǎn)向杜云。
杜云笑的一臉和善：“文導(dǎo)非要跟我一起吃飯，想走都走不了?！?p> 果然！我就知道說的不是我！章雨暗自佩服自己的智慧。但文杰是瘋了嗎？他想干嘛？
“中午一起吃飯去吧，我請客。”杜云看了文杰一眼，又看了看章雨，而后笑著看向若程：“一起去吧！別和我客氣?！?p> 若程帶著警惕的看向文杰。這樣的邀請，不正常。
文杰拿過若程手里的保溫杯，不緊不慢的喝一口：“杜云哥都邀請了，就一起去吧！”
“……”這樣的作法，更不正常。若程雖然從沒因執(zhí)行經(jīng)濟(jì)的身份看輕自己，但是一群演員和導(dǎo)演的聚餐帶上自己，不正常。
“……”若程扯了扯嘴唇，但仍舊擺出一副專業(yè)從業(yè)者的姿態(tài)回答：“我馬上安排車?！?p> “不用?！蔽慕艿氖职瓷先舫痰氖謾C(jī)，依舊是不緊不慢的語氣：“你可以坐章雨或杜云哥的車一起去?！?p> “坐不下吧。”
若程算了一下，導(dǎo)演和章雨的車，都只能坐下兩人。雖然不知道杜云開的什么車，但從之前小溪的八卦中得知他是被一名氣場很強(qiáng)的女經(jīng)紀(jì)人開車送來的，而經(jīng)紀(jì)人已經(jīng)走了?，F(xiàn)在要乘車的人卻有導(dǎo)演、杜云、杜云助理、章雨、文杰和自己六個人。
“坐得下?！蔽慕艿恼f：“我不去?！?p> 若程：“……”
氣氛一下陷入尷尬。文杰不去，哪有自己去的道理？所以，文杰是早就已經(jīng)算好了，四個人，剛好一輛車。
若程一時間不知道該找什么話題往下接，文杰接著說：“昨晚被你折騰的太晚，劇本都沒看。我要準(zhǔn)備下午的劇本?！闭f完，輕柔的拍了下若程的肩膀，“你們?nèi)ズ煤贸?！”臉上帶著歉意的微笑?p> 反應(yīng)過來的章雨和若程同時瞪大了雙眼，前者是驚訝，后者是驚懼。
平靜的眼底露出笑意，文杰抬腕看了看手表：“時間不早了，你們快去吧！”然后，眼眸對上若程的：“照顧好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