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皇城內(nèi)。
弘文殿外一聲雷鳴轟響,一道道閃電不斷交替,它們前赴后繼不斷擴(kuò)散又消失,仿佛要用盡全力撕開這片漆黑的夜空。
從綿綿細(xì)雨逐漸到大雨滂沱,外頭呼嘯而過的風(fēng),將那木門推的吱吖作響。
屋外的水汽帶著寒意飄進(jìn)來,讓睡在床榻上的李云霄忍不住蜷縮。
他下意識翻過身后,又跌入了沉沉的夢里。
還是許多年前那個暗無天日的夜晚,如今天這般風(fēng)雨交加、電閃雷鳴。
他們躲在大殿的最深處,聽著那殿外呼嘯而過的風(fēng)聲,雨水打在屋檐上嘩啦啦作響,還有那越來越近的腳步。
噔、噔、噔,像是有人在敲響死亡的警鐘,那人一步一步朝他們走來,匕首的寒芒,在那黑暗中格外刺眼。
“出來吧,我看到你們了!”
那渾厚的聲音幽幽響起、那漆黑的眼眸還在四下觀忘,他沒有停下腳步,說這么一句也不過是在試探。
躲在墻中暗格里的李云霄,曾經(jīng)是那么瘦小無助,即便是他咬緊了牙關(guān)、一雙小手緊緊捂住自己的嘴巴,可眼里卻是難以掩飾的恐懼。
穿過那小小的透氣孔,他看到那殺手離躲在屏風(fēng)后面的女人越來越近了。
他看到母后那眼里含著的淚水,那是滿含無奈和絕望的淚,可她似乎已經(jīng)做好了坦然接受的準(zhǔn)備。
她轉(zhuǎn)過頭,給了李云霄最后一絲微笑,那笑容帶著欣慰,因為她至少將孩子保住了。
然后李云霄看到了,親眼看到那人手起刀落。
他的母后就這樣倒在地上,一瞬間哪里都是血,墻上、地上、還有母后那鮮艷的衣服上,滿滿都是斑駁的血跡。
然后那血跡逐漸蔓延開來、那滾燙的血液一直延伸到他腳下,而那殺手順著血跡慢慢轉(zhuǎn)過頭來,朝著他藏身的方位越來越近。
咻地,那一雙充血的眼睛從洞中看到了他!
渾厚的聲音再次響起,冰冷的眼神讓他渾身戰(zhàn)栗,那殺手慢慢抬起刀,陰狠笑容隨之顯露。
“終于……讓我找到你了!”
李云霄轟然從睡夢中驚醒,他坐起身來,抬手扶額才發(fā)現(xiàn)自己渾身都已經(jīng)被冷汗浸透。
大顆的汗珠從額頭滾落到眉心,再從眉心滴落到床榻上四散開來,如同他這支離破碎的夢境。
直到一絲絲寒意飄過,才讓他從驚恐中逐漸抽離。
殿外的天色將亮,這一場夢下來怕再難入眠,他只好起身下了床。
外頭候著的宮女們聽到動靜,趕緊端著東西走進(jìn)來,伺候他一番洗漱更衣。
鄒公公在門口等著,他看了看外頭這朦朧的天色,忍不住低下頭打了個哈欠。
能在皇上身邊伺候,是哪個公公都瞧紅了眼的。
可幾年來他跟著圣上同起同睡下,總是沒個準(zhǔn)頭,原本他就是個老人了,這一來二去的身體也有些不太吃得消。
更何況自己身體都受不了,圣上這身子骨再硬朗,也經(jīng)不住起早貪黑的天天這么折騰??!
他一尋思,忽然想起前些日子總聽左右兩個丞相念叨,說秀女入宮后遲遲沒有受到冊封。
之前他怕圣上覺得煩惱,便將那幾個奏折都壓在了最底下,如今正是好時候?。?p> 他轉(zhuǎn)身讓自己的徒弟小順子去批閱奏折的景玉宮,將那幾個壓在底下的催封奏折統(tǒng)統(tǒng)都放到了最上頭。
這第一批秀女據(jù)說個個出落得水靈,尤其是上官府里出來的二姑娘集容貌與智慧于一身。
加上圣上本就風(fēng)華正茂、年輕氣盛,若有美人常伴君側(cè),那還不應(yīng)了話本里的:從此君王不早朝?。?p> 果然,李云霄翻閱過三本奏折后,看到的都是關(guān)于后宮冊封的事情。
“后宮一日無主,我朝一日無后。哼,這個林丞相無非就是自家女兒被送進(jìn)來等著受封,在這跟朕提什么無后?”
李云霄一番嗤笑后,又拿起下一本奏折。
“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怎么周簡他一員粗獷猛將,在這跟朕耍起文縐縐的詩詞來了?”
連續(xù)翻閱過幾本奏折之后他實在看不下去了,可這后宮一直空著,似乎的確容易落人口舌。
沒準(zhǔn)這一來二去的,又生出點什么不必要的朝堂紛爭,他仔細(xì)斟酌過后終于拍板子定下了。
“鄒公公,你派人去儲秀宮傳個話,讓秀女們都準(zhǔn)備好在院子里頭候著。今日早朝過后,朕即刻對她們進(jìn)行封賞,好讓朝堂上的那些人都定定心!”
“是,老奴這就去安排。”
鄒公公那看似面無表情的臉上,卻在轉(zhuǎn)過身的一刻樂開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