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依云覺得眼前這個女孩不是省油的燈。
她是笑得那般人畜無害，可不知道為什么凌依云就是覺得這個女孩不好對付。
可能潛意識里，凌依云就把天漢集團派來的任何人都歸納入“不好對付”行列吧。
會議室長長的會議桌上，兩批人分開而坐，左邊是以凌依云為代表的翩若閣，右邊則是以肖可盈為代表的天漢集團。
肖可盈隨意翻看著翩若閣相關的資料，臉上依舊微微笑著：“上市不到三年，能取到這樣的成績，確實不錯?！?p> “多謝夸獎?！傲枰涝莆⑿卮穑疽庖慌缘挠谘蟮?，”于洋，把翩若閣近幾年的銷售情況給肖小姐講講。”
于洋正要拿著自己整理了好幾天的銷售情況給肖可盈講，可是肖可盈卻擺了擺手。
“不必了，這些我都了解過?！毙た捎畔挛募A，抬眼看著凌依云，笑道，“凌掌柜，你也應該知道天漢集團正開拓著漢服這一市場，但我們打算開拓的是高端的漢服市場?！?p> “您的意思是？”
“翩若閣主打學生黨和中底產階級的漢服市場，這經營對象并不符合我們的發(fā)展計劃，我打算將翩若閣重組，納入我們的盛華閣?！?p> 盛華閣，天漢旗下高級漢族禮服品牌，主打高產階級市場，手繡為主，機繡為輔，同時還具備這漢服復原技術。
凌依云聽著，藏在袖中的手不禁握緊，臉上依舊微笑：“肖小姐，我們翩若閣一直主打學生黨和中底產階級市場，若納入盛華閣只怕不合適。”
肖可盈微笑：“我覺得合適?！?p> “肖小姐，盛華閣的經營理念和翩若閣相差太大，翩若閣的價格制定雖然便宜，但勝在市場廣，我相信貴公司是看中翩若閣的市場才決定收購翩若閣?！绷枰涝频馈?p> 肖可盈微微笑著：“可能是，不過既然他們派我來接管，我看中的可不是市場?！?p> “那是什么？”凌依云覺得自己的笑容有點繃不住了。
“你。”肖可盈笑道，“除了要將翩若閣重組納入盛華閣，我覺得翩若閣目前團隊不夠專業(yè)，跟不上市場發(fā)展，我覺得是要升級一下?！?p> 凌依云再也不笑了，怒目問道：“你想說什么？”
“我想說，我要裁員！”
“不行，我不同意！”凌依云拍案而起，“這里每個員工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怎么能說裁員就裁員！”
“凌掌柜，不要激動?！毙た捎χ拔椰F在尊稱你一聲‘凌掌柜’，但是你得明白，此時翩若閣最大的股東是天漢集團，我，有權決定你們任何人的去留?！?p> “你……”凌依云很生氣，可是她說得確實沒錯。
李悅雖然把自己全部股份都給了凌依云，可是目前持股最多的還是天漢集團，他們，確實有權利決定翩若閣成員的去留。
包括她。
凌依云深吸一口氣：“對不起，剛才是我失禮了。肖小姐，請您再考慮一下，我們翩若閣這個團隊合作了這么多年，就算比不上你口中的團隊專業(yè)，可是業(yè)務能力一點也不差?！?p> 肖可盈很滿意凌依云的表現：“那我考慮考慮?！?p> “……謝謝。”這兩個字幾乎是從凌依云的牙縫里冒出來的。
***
肖可盈離開后，凌依云疲憊地坐在辦公室里，一手扶著額頭，一手拿著筆在白紙上亂畫。
她煩的時候，就喜歡在白紙上胡亂畫畫。
她不明白，天漢集團一看不上他們的經營理念，二又看不上他們已開拓的市場，三更看不上他們的團隊，那為什么要收購他們翩若閣？
她不記得翩若閣得罪過天漢集團??！
肖可盈這般強勢，她覺得自己要支架不住了，難道真的任自己辛苦三年創(chuàng)建的翩若閣被拆分重組，納入到經營理念完全不同的盛華閣嗎？
凌依云不想，可是又好無助。
如果此時李姐在，她會有辦法勸服天漢集團的人吧……
可是她走了。
仰考在椅子背上，看著那白花花的天花板，凌依云第一次覺得這般挫敗。
她，難道真的保不住翩若閣了嗎？
***
紀楠站在門外，手懸空，他看見了里面，凌依云愁眉苦臉的樣子。
他想了想，還是沒有敲門，悄悄離開。
***
“叮”！電話屏幕上彈出一條微信信息，是紀楠的，他說今天有事請一天假，就不和凌依云一起回家了。
凌依云那股被拋棄的感覺更濃，憋著嘴回了一個“哦”字后，就把手機隨意仍在桌子上。
許久之后，她又拿起了手機，打開微信，翻到了李悅的微信。
她給李悅發(fā)了一條信息：
“李姐，你回來好嗎？我不怪你，真的不怪你。
他們要重組翩若閣，我覺得我要保不住翩若閣了?！?p> ***
紀楠仰望著這座G城最具代表性的辦公大樓，反光玻璃外身一個巨大的LED屏幕全天無休息地播放著各種時裝秀，他眼睛不禁瞇起，許久，他走了進去。
乘坐電梯到達最高樓層，那是天漢集團董事長的辦公樓層，紀楠走出電梯，一旁的秘書見著便走過來。
貌美的秘書正想詢問這位先生是否有預約，可是當她看清來者的樣子時，所有必要的流程詢問全吞回到肚子里，直接領著紀楠走進了辦公室。
“董事長，紀楠少爺來了?！泵貢崎_門，盡管里面有人在，她還是說道。
紀楠看著眼前那個年過半百的男人，眼中流過一絲異樣神色。
那個男人，便是他的父親，先天漢集團董事長紀邵天。
紀邵天抬眼看了一眼紀楠，便移過視線，看向正坐在他前面的秦雨薇：“雨薇，你說的我會考慮，你先離開。”
“好。”秦雨薇點頭，便站起身離開。
和紀楠擦肩而過時，秦雨薇多看了他一眼，帶著狐疑的目光。
剛剛聽秘書稱他為“少爺”，相比就是紀邵天的兒子，可是她好像在哪里見過他？
哪里呢？
直到離開了辦公室，乘上了電梯，她才想起。
在九洲漢服展上。
秦雨薇和秘書都離開，諾大的辦公室里只剩下紀楠和紀邵天這倆父子，然而氣氛卻冷得像是在南極。
及其奇妙的氣氛。
“你可算舍得來看我了？”紀邵天示意紀楠過來坐，“別人還以為我沒有兒子呢！”
紀楠滿臉不情不愿走過去，一開口不是關心，而是質問：“你為什么收購翩若閣？”
紀邵天看著他：“你來就是問這個？也不關心爸爸的身體好不好？”
“為什么？”紀楠追問著。
“……開拓漢服市場?！奔o邵天道。
“那你看中翩若閣什么？”
“他們的市場?！?p> “既然這樣，為什么要把翩若閣重組，納入盛華閣，這兩家的市場完全不一樣?！?p> “這是可盈決定的。”
“為什么要讓肖可盈亂來？”
“……因為她是肖家的女兒吧……”
這問一句答一句的，仿佛這兩人不是父親和兒子，反倒像是犯人和警察。
紀楠深吸一口氣：“你要怎樣才不讓肖可盈折騰翩若閣？”
“回來幫我?！奔o邵天狡猾地笑著。
紀楠一點也不驚訝，好像提前就知道了這個結果一樣：“好。”
“這么爽快？”紀邵天驚訝，“我之前叫了你好多次回來接受天漢你都不愿意，為什么這次這么爽快？就為了一個不知名的小設計師？”
“是?！奔o楠毫不掩飾。
看著紀楠堅定的目光，紀邵天思緒萬千，他輕輕笑了笑，干脆利落回了一個“好”字。
“請記住你說的話?！边@是紀楠離開前說的最后的一句話。
紀楠離開后，紀邵天看著那扇緊閉的門，自嘲般笑了笑。他微微彎下腰，從最上面那層抽屜里拿出一張相片。
相片泛黃，里面有一個女子，穿著碎花裙子，笑得燦爛。
紀邵天看著相片中的女子，笑容漸漸無奈，自言自語：“阿瑤，你說我們父子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他嘆了一口氣，把照片放回原位，再拿起桌面上那份計劃書。
“翩若閣，凌依云……這孩子還真是福星高照，一個兩個都要幫她?！?p> ***
離開天漢，再打車回到工業(yè)園時，太陽已經要下山。
紀楠看著手表，七點多，也不知道凌依云離開沒有。
但他還是決定上去翩若閣看一下，可誰知剛來到翩若閣在的辦公樓，他就看見了一個現在不想看見的人。
“楠哥哥！”肖可盈不知從哪里跑出來，展開手就想要去抱他。
紀楠一個側身躲開：“你怎么在這？”
肖可盈癟癟嘴：“你猜猜？”
紀楠面無表情看了她一眼，不想理她，便轉身想走人，可是肖可盈伸手擋在他前面，攔住了他。
“楠哥哥，要去哪？”
“回家。”
“我跟你回去唄，順便去看望叔叔?！?p> 面對肖可盈死纏爛打，紀楠無奈嘆了一口氣：“肖可盈，你能不能別總是跟著我？”
“不能！”肖可盈道，“我就要跟著你！走，我請你去吃飯，去吃你喜歡的韓料?！?p> 說著，不由紀楠說分毫，肖可盈就挽起紀楠的手臂，要拉著他去吃飯。
“你放開，我不想去吃！”紀楠有些煩躁，就想把手抽出來。
肖可盈死死拽著：“不，你想！這么晚你肯定餓了！”
兩人在樓下拉扯著，此時凌依云正搭著電梯下樓。
當電梯門打開那一刻，她看見了肖可盈正挽著紀楠的手臂。
她心跳漏了一拍。
“你們，認識？”走出電梯，凌依云看著他們，問。
紀楠楞了一下，想把手臂抽出來，可是肖可盈拽得更緊。
肖可盈看著凌依云，笑著，宣誓主權一般：“當然認識，他是我的楠哥哥！”
“楠哥哥？”凌依云瞇起眼。
紀楠急急道：“不是，我……”
“紀楠，你是誰？”凌依云的語氣有些生氣。
她看著紀楠，仿佛想把他看穿，那種目光，讓紀楠一時語塞。
直覺告訴他，一旦他把自己身份說出去，凌依云一定會誤會他。
因為他是天漢集團董事長的兒子。
正當紀楠思緒萬千時，肖可盈微微笑道：“凌掌柜還不知道嗎？楠哥哥可是天漢集團董事長的兒子，唯一的兒子，也就是天漢集團以后的繼承人?！?p> 紀楠想捂住肖可盈的嘴巴，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話說起來，這次收購，楠哥哥可是有很大的功勞??！”
凌依云看著紀楠的眼神越發(fā)恍如刀子，剜著紀楠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