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有一天，我的二哥不見了，它進(jìn)去了人類的屋子。

　　它說它的生活只有吃飯和睡覺，當(dāng)二者必須選其中一個時它選擇吃飯。對于二哥來說吃是它最重要的事，僅僅是吃飽喝足并不能滿足它。于是院子中的東西能嚼動的都被它嘗了一個遍，為此我們也能吃到很多好東西。比如在院子里堆砌的西瓜，樹上落下的山楂，它們都是新鮮事物，父母也沒嘗過，它們一向保守，即使聞起來味道不錯，但如果是以前沒吃過的東西一概拒絕。二哥它還有個能力它能想象他沒見過東西，他說院子里第三棵樹在春天開白花，能結(jié)一種黃顏色的果子。它水分很多，吃起來有粗糙的顆粒感，但就像天上一團團云彩并不影響天空的藍(lán)色，反而多了幾分趣味。父母說那是黃梨，在我們出生前就已落盡，如果想吃就要活到明年。

　　我記得二哥進(jìn)入屋子的前一天說它嗅到了美食的味道，不過味道來自屋子里，那是我們的禁地。父母從不允許我們進(jìn)去。那里是人類生活的中心，充滿誘惑，每個誘惑都隱藏著致命危險，進(jìn)去的老鼠沒有活著出來的。但二哥不信會有危險，人類反應(yīng)慢，沒有尖牙，也沒有利爪，他們視力不好，聽覺不敏銳，能嚇退花貓全靠他們嗓門大，體積大。即使真有危險它也要去，如果讓它嗅到而不能吃，它的生命就失去了一半意義。因此它不顧勸告進(jìn)去了，一夜未歸。

　　父母說它一定不會回來了，我們要記住二哥的教訓(xùn)。但我覺得二哥會這樣死去嗎，既沒聽到尖叫，也沒嗅到血液的味道。它是不是吃的太好忘了回來?在人類的眼皮底下總是危險的，我要去提醒他。夜晚，我從門縫里進(jìn)去，看見一個完全不同于外面的世界。

　　白色的四壁支撐著白色的屋頂，白色是凝固的堅硬白，完全不像流動的白云。我躲在墻角看知道了一張桌子上擺滿了食物，人類的食物。不同于玉米和青草，那是經(jīng)過加工的食物，漂浮著香味。但那不是二哥所說的味道，它說的是一種來自內(nèi)心，可以放棄一切的味道。我貼著墻根走，小聲地呼喚著二哥，但除了人類的聲音外，并沒有別的回應(yīng)。我走近另一個房間，一種難以抵抗的氣味，沿著墻邊飄來。味道好像柔和了一切欲望，就是它吸引著二哥。我看見了一個籠子，味道來自哪里，我嗅到了二哥的氣味，它在里面。它已經(jīng)僵硬，口里還有半截紅色的顆粒發(fā)出那味道。二哥死去了，無疑是得到滿足后死去的，它身上沒有后悔的味道，沒有絲毫因痛苦而產(chǎn)生的扭曲。多日后，我才明白二哥的死是幸福的。

　　我聽到了人類的腳步聲，只能告別了二哥。我躲在門后，看到人類進(jìn)來后，從縫里鉆走。原路返回后，人類也出來了，手里惦著籠子，二哥嘴角的紅色顆粒已經(jīng)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