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清遲只涼涼看了那最高處一眼,暫且無心搭理旁的事兒,她回過神專心處理好這邊。
冷眼看著神游境的滿地打滾尖叫,對其他修士驚恐而退避三舍的目光與行為置之不理。她只看向愣愣還沒反應過來的楚焯,她低頭看著他。
楚焯從瀕死狀態(tài)霎那回春,一時間還沒轉過來。
“跪習慣了爬不起來?”亦清遲面無表情道。
楚焯一個激靈,就算還有點兒腿軟,但他撐著地就立刻爬了起來。師尊冰冷如雪落在他身上的目光讓他心生愧疚和羞惱,還是硬著頭皮道:“我,我沒有跪?!?p> 他特別有骨氣!有尊嚴!
亦清遲扯了扯唇角,卻不是笑那樣往上扯,而是平平拉開一個充滿涼意的表情。
楚焯:“……”
他還是習慣沒有表情的師尊,比這個令人安心多了!
到底是嘲諷還是嘲諷,楚焯還沉浸在那個無法辨認的“笑容”里,再一抬頭,看見的就是由精致面料織成那柔軟細致青衫的背面。
亦清遲轉過身往宮門走,楚焯忙拉住她的袖子,往后指了指那些像鵪鶉似的人:“師尊不殺了他們?”
群龍無首的元嬰境和化神境們被指出來,渾身一抖,頓時縮得更厲害了。
亦清遲攤手,“我也只是個化神境。”
楚焯:“……”
如果不是看到您硬把靈力還回去人家神游境的身體那種操作,或許我就信了?
可楚焯本來就不會頂撞師尊,現(xiàn)在更不敢了,他在亦清遲面前乖乖巧巧的吞下了所有話。
亦清遲內心被這個一心求死的徒弟搞出的火稍稍壓低了些。她心念一動,腳下云煙飛快往前路蔓延鋪成一條潔白如雪的道路,亦清遲滿意地踏上旅程。
楚焯跟著頭也不回的師尊大搖大擺進了宮門。
他們一走,那些被供養(yǎng)的修士才松了口氣。
化神境的最強者顫抖著唇,告訴他們:“那個女人、那個女人絕不是化神境!”
元嬰境的心有余悸,皺眉問道:“怎么不是了,如果不是她是時間屬性這種神經(jīng)病屬性,我們何至于怕她!”
化神境的又指了指那個,還在地上卻已經(jīng)無力打滾,只在原地抽蓄著身體的神游境。
幾人對視一眼,不再討論剛才那個女人,轉而各顯神通送了信息出去。
入了宮門的楚焯跟在亦清遲身后走了幾條宮道,不時左彎右拐的,四周長得別無二致,亦清遲卻沒一點遲疑,這讓楚焯生出疑惑:“師尊對皇宮很熟悉?”
亦清遲聞言又回頭看了他一眼,她緩聲說:“我是謝遲?!?p> 謝遲,謝家謝遲。
楚焯才忽然想起她身為大師兄親姑姑的這層身份,他立刻明白了自家?guī)熥饎倿楹文敲纯此?p> ——有一條超級強而有力的大腿不抱,把自己生生折騰成那半死不活的鬼樣子。
謝家底蘊深厚,供養(yǎng)修士者眾。因而但凡冠了謝家人的名頭,哪怕是神游境修士都會產(chǎn)生猶豫,更不可能下手那么狠還故意留他茍延殘喘。
楚焯心想他哪里還記得這事兒,在他心里,師尊一直就是亦清遲,那個漂浮無根的浮雪山主。
他私心覺得,她不該屬于謝家。
不過,因為是謝遲,所以熟悉宮里?
可皇室也不姓謝???
楚焯大腦飛速想出謝家的關系網(wǎng),一層層地撥云,終于在離謝遲最近的那一層看見曙光。
他才反應過來,“皇后娘娘也是……”
“對?!币嗲暹t頷首道:“我長姊?!?p> 楚焯:“……”
妥妥的京城第一通行證啊!
忽然不能明白前面的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跟安樂公主那樣提心吊膽的……
不過謝家也難怪能是世家執(zhí)牛耳的豪族,從朝廷有要員、后宮有皇后甚至連修仙界都有個謝承希這個天才,還有深埋身份旁人不知的謝遲,便可窺知其布局能力。
哪怕是前世,楚焯都沒能確切認識到,大師兄謝承希在仙門里,這個世家子的身份有何意義。
若不是這一世,姑母出了這樣的事,宮里布了這樣的局,還能有國師出手相助,他卻還能借謝承希的勢混進京城,楚焯或許一輩子也不會覺得謝家除了豪富跟多供養(yǎng)一些修士以外有什么了不起的。
楚焯一邊想著這些,一邊也認真地觀察起對他來說看不出差別的四周。
只是兩人一路行來居然半個人也沒見著,偌大皇宮連路過的宮娥太監(jiān)都沒看見一個,這就顯然有問題了。
楚焯緊了緊神色,他沉聲向師尊稟告這個發(fā)現(xiàn)。
亦清遲:“嗯。”
楚焯:“……”
感覺從死過一次之后,再也不復先前待遇!
亦清遲又聽見了他的吶喊,換做之前她或許就會放緩腳步來哄一下徒弟,可今天……
她心里有種悶住的感覺,怎么吐都吐不出來,讓亦清遲一貫平和淡定的心境也有一絲煩躁。
“你不是很想死么?”亦清遲面無表情地說:“要死了不知道跑也不知道求救,一會兒有把刀沖出來你也可以面不改色的撞上去?!?p> 言下之意是,這些古怪沒準還合了楚焯的求死之心。
楚焯:“……”!!
他不可置信的看著他一向高冷寡言的師尊,總覺得哪里變了?
走過一次鬼門關的人恍恍惚惚,一臉懷疑人生的跟在她身后走著。
楚焯沒有發(fā)現(xiàn)的是,他雖然“活”過來了,可卻和先前不大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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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宮起的宮殿名無非就是那幾種,可獨獨這座披上四月雪的華美宮殿不同。
這個宮里仿佛提前入了冬,就連微風吹拂到宮門口,都會直接轉性成鋒利的北風,在窗口處、門口處不停叫囂。
楚焯跟著師尊踏入這個宮殿時還沒反應過來,一看這鋪著四月厚雪的朱紅殿宇,他才驚愕地抬頭看了匾額一眼。
長樂宮。
可這春意方興的四月又哪里有雪?
楚焯乍一看還以為進了個茫茫雪地,再一凝神細看,才在敞開的冰天雪地里看見了一身素白的熟悉身影。
那是…表姐,表姐……安樂公主?
楚焯這才反應過來。
長樂,安樂——這里是卓貴妃的寢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