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要貫穿靈魂一般的劇烈疼痛從司徒夜深的腦海深處傳來,一時間他所有的感官都好似被屏蔽一樣剎那變得模糊不堪。
頭痛欲裂的感覺在一陣接著一陣,好像有無數長著利齒的怪物在他的腦中撕咬,模糊的意識深處似乎有什么東西在不斷撕裂炸開。
于此同時本在空中準備用最后一擊擊殺風王的索托爾斯身周也驟然發(fā)生了巨變,一切被它喚出的雷光電閃力量迅速開始消退,而它隨著風王一同下墜的身軀之上也開始冒出了大量滾燙的白色煙塵。
它的翅翼不再有煽動的氣力,整個身體同特頓瑞斯一樣開始自然下墜,它抱著自己的頭顱發(fā)出痛苦的嘶吼聲,整具軀體好似被關在最炎熱的焚燒爐里,在迅速融化的同時冒騰著滾燙的高溫蒸汽。
索托爾斯龐大的怪物身軀很快就在冒騰的白色煙霧里消匿了蹤影,緊接著模糊的感官信息傳遞進腦海深處,夜深在沒有休止的頭疼中察覺到自己的身體已經變回了人類。
人類的身體在高溫的白煙蒸汽中疼感格外劇烈,他的身體一邊在白煙里燒傷溶解又一邊迅速再生,失去了在空中穩(wěn)住身體的方法,他的下墜速度比之前快上了幾倍,這樣下去他不是掉入海里就是砸落到特頓瑞斯堅硬的體表之上,很可能會因為窒息而死或是全身的骨骼和五臟六腑被撞得粉碎。
而司徒夜深那意識模糊的腦海中比此時情況還要混亂,浮閃而過的記憶碎片詭異而錯亂,漆黑一片的意識里閃爍而過的所見畫面烙印進了他的腦海深處。
或是看見硝煙彌漫的戰(zhàn)場橫尸遍野,或是望著填充滿血色液體的巨大容器外人影涌散,甚至還有屹立在高空的視角看著其下的一切向著巨大黑洞坍塌。
他望見了空寂殘破的神殿里自己走在漫長的走廊中的血水之上前行,步入昏暗的宮殿看向了黑影圍繞滿是血污的王座,耳邊一直在回蕩的咒文吟唱聲宛若喪歌一般盤旋低響,巨大怪物的影子匍匐在他的身周好似最虔誠的信徒那般向神靈祈禱。
而宮殿中心的王座之上卻什么人也沒有,只有一把刺穿了王座的黑色長劍在扭曲閃動,那把黑色的長劍似乎隨時都會消失,卻又好像已經在那里停留了上萬年,好像一根封釘住什么可怖之物的古老封印。
他停在怪物們的中間猶豫了一瞬,接著又忽而邁步前走,一步一步走向了那個昏暗陰影之下的王座,在這片不知是夢境還是幻覺的場景里沒有任何東西在意他的動向,就連他自己的存在都好像只是幻影。
但他沒能走到那個王座的面前,只是在臨近昏暗的光陰分界線處踏上了那灘似乎是從王座之上流淌下來的血水,接著他再抬頭時,一切的光景又一度重歸黑暗。
那是誰的記憶?
夜深在心里這么低聲發(fā)問,恍惚間覺得周圍的一切似乎都放緩了。
原本渾噩混沌的大腦似乎也是在這一剎從疼痛之中抽離,清晰的意識重回腦海,夜深驟然找回了自己所有的感官,他緩緩睜開了雙眼,卻發(fā)現四周的一切都泛著一種詭異的古金色。
他所能見的一切時間似乎都被什么力量停止了,無論是翻滾的黑云還是風卷海嘯,無論是墜落特頓瑞斯或是海邊匆碌的人群,唯一沒有被停止時間的只有他自己。
而在這一片詭異的領域里,一時間好像從遠處傳來了悠然的歌聲,那歌聲用他并不理解的語言唱得緩慢而悠揚,讓他想起了自己幻覺里宛若喪歌一般的咒文吟唱。
可是與那不同的是這里的歌聲聲音空靈,似乎是有安撫人心的作用,被停止了時間的世界變得無比安靜,不再嘈雜混亂,好像世界上只剩下了他自己和那個似乎能傳遍世界每一個角落的歌聲。
這是環(huán)境還是現實?如果是現實,那么又是誰停止了時間?
他還未來得及理清思緒思考這樣的問題,思緒就驀然被身后孩童的聲音打斷。
“你用不著用索托爾斯的力量殺死特頓瑞斯的?!?p> 他一怔,猛然回頭,看見了自己身后那個與自己一般懸浮在空中的男孩。
男孩看起來年紀不過只有六七歲,穿著一身破舊的白色布衣,那件布衣看起來很像是什么老舊的囚服,上面殘留著大片大片的血漬痕跡,幾乎都模糊得要看不到原本的顏色,其中最為顯眼的就是胸口處那塊破損和血紅,看起來就好像曾經被人刺穿過心臟。
男孩望著夜深的臉上掛著笑意,看司徒夜深的目光像是許久不見的老熟人,可是夜深卻不認識眼前這張臉,只是覺得對方看起來很眼熟,甚至自己有不少著相似之處。
男孩渾身上下似乎都是傷痕,裸露在外的身體上幾乎沒有一處是完整的肌膚,那些傷口出現在六七歲的孩子身上任誰看了都會不由心驚,但最讓司徒夜深警惕的,卻是眼前男孩那雙暗金色的眸子。
那種暗金色的眸子他只在一個地方見過,那就是在鏡中自己眼眸深處封印之中的那個男孩身上,他在過去的那個嘗試里雖然沒有看清對方的臉,但是記住了那雙暗金色的眼睛。
他無法判斷眼前的男孩是否與對方是同一個人,也止不住心里冒出來的猜疑,所以他沒有開口應答男孩那句莫名其妙的話語,只是保持沉默和對方對視。
男孩見他不說話,不由輕輕嘆了一口氣。
“面對我你用不著這么警惕的,這有什么用處呢?明明只有我不會背叛你,即使被你刺穿心臟我也不會覺得惋惜?!蹦泻㈤_口神色漠然地說著這樣的話,背著自己的雙手在身后忽然換了一個姿勢,他身體前傾了幾分靠近夜深的方向,垂眼去望他們之下被停止了時間的特頓瑞斯。
“我來只不過是很久不見想問你一點問題啦,為什么你寧愿用那些骯臟柔弱的力量也不愿意用自己的力量呢?”男孩說,“你明明不該是這樣的人啊...你不是最討厭叛徒么?”
夜深聽著男孩的話覺得不明所以,心說我要是真的能輕松殺死古王我也不會選擇用另一個怪物的力量。
他縱使與常人相比擁有的能力特殊,平常強大得看起來不像個人類,但是若是要真的和古王那種級別的怪物相比他還是無法抗衡的,不然他也不會因為索托爾斯才成為人形兵器。
如果沒有索托爾斯的力量,其實他也不敢莽撞的和特頓瑞斯貿然硬碰硬。
但眼前的男孩口中的話語此刻卻在責怪他沒有用自己的力量和對手打,好像年幼的孩子和玩游戲用了卑鄙手段的哥哥說“你這樣不正義”,可是正義又算什么?他不是瘋子,他不想送死,他也沒有一個能夠對他說出這種話的弟弟。
似乎是知道只要自己不說些什么,對方就好像會一直自說自話下去,于是夜深望著他又一度沉默了片刻終于開了口。
“你是誰?”
他聲音嘶啞地問了一個知道自己得不到答案的問題,看著對方因為自己這句話微微一怔。
隨后男孩搖頭,臉色的笑意忽然變得更濃,又一次重新變化了一個懸浮于空中的姿勢,他松開了最開始背在身后的手,張開了雙臂像是要和他擁抱,望著他的暗金色眼眸里閃爍著興奮的光。
司徒夜深本身是個疑心很重的人,在這種情況下本來不管換誰他都不可能讓對方輕易靠近自己,可此時面對眼前這個出現得詭異行為也詭異的男孩他卻沒有分毫躲閃的念頭,也出乎自己意料的沒有產生任何一絲排斥感,好像他們之間真的熟悉得不用留下任何防備。
他想看看對方到底要做什么,于是留在原地沒有躲閃。
直到對方真的到了他的前方,如同孩童一般張開雙臂撲進了他的懷里和他擁抱的時候,他才又一度聽見了男孩稚嫩的聲音在自己耳邊回響,出口的話語卻又些許荒唐。
“是啊,我是誰呢,你又是誰呢?”
男孩口中說著這樣的話,卻沒有放開擁抱著他的手,而是任由自己靠在他的身上,男孩的手環(huán)抱住了他的脖頸,頭趴在了他的肩頭,閉著眼睛輕聲喃喃。
男孩的擁抱出乎意料并非是虛無縹緲的,反倒是帶著溫熱的實感,似乎和他擁抱的真的不是幻影而是鮮活的生命,那么年幼孩子的身體和他擁抱好像是兄弟倆相擁,像和久別重逢的故友相見,對他致以長久未見的思念。
司徒夜深卻沒有伸手回抱男孩的身體,只是任由對方靠著自己,望著臉側對方松軟的黑發(fā),神色復雜的眼眸里罕見出現了一絲迷茫,而他那雙早已從猩紅色變換回來了的漆黑眼眸底部,泛起了和男孩雙眸一樣的暗金色光芒。
“我等這一天等了很多年。”
男孩靠在他的肩頭那么輕聲說,夜深卻不知道對方在說古王隕落還是他們的重逢。
笙筱北筱
喜報,考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