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婭踩在懸崖邊上,腳邊的碎石不斷滾落下懸崖,她腦中急速運轉著,如果黑衣人被抓住,那絕對會是死路一條,而如果被黑衣人的羽箭再次擊中,那也是死路一條,當卓婭從懸崖下望下去的時候,布卡對她說的那段被狼圍攻的經歷突然想了起來。
“跳下去,或許還有一線生機?!弊繈I意識到。
但當卓婭試圖從懸崖上跳到半山腰的枯枝上時,望向縱深空曠的懸崖,她渾身就像是僵住了一樣無法動彈。
卓婭十指緊扣頷首望向天空含淚道:“神啊,我的愿景,您聽到了嗎?”
待卓婭睜開雙眼,再次面向懸崖之時,她的身體竟沒有了之前像是被禁錮住的感覺。
“去死吧!——”黑衣人松開手中的弓弦,羽箭啪的一聲向卓婭襲來。
與此同時,卓婭緩吸一口氣,心一橫,直接從懸崖上一躍而下,羽箭便打空在卓婭墜崖的位置。
“怎么回事?墜崖了?”黑衣人吃驚道。
卓婭竟真的被枯樹枝攔住,她坐在樹岔上,拔除掉胸口處羽箭一端的羽毛,然后將箭抽了出來,劇烈的疼痛讓她一度窒息,但是她依然咬著牙,堅持了下來。
卓婭重整姿勢,盡量繃緊身體,從枯樹枝上跳入了江中
不一會兒,當黑衣人與卓夫趕到崖邊后卓婭已消失不見。
“中了一箭,還從這么高掉進江里,我估計是活不成了?!焙谝氯送兄掳退妓鞯馈?p> 黑衣人繼續(xù)說:“不過,為了以防萬一,你待會兒去下游看看能不能找到這個女孩的尸體,現(xiàn)在是大江的枯水期,下游的水流應該不會很急,如果是尸體的話,應該能在那里找到。我在這里把現(xiàn)場痕跡清除了。”
“好,包在我身上。”卓夫回道。
扛著篾籮的布卡不小心被門檻絆了下,盛著滿滿一篾籮的鹽由于晃動灑了一地。
“你小子,今天不是這絆下,就是那碰下,想些什么???專心點!”一個大工對布卡訓道。
也不知道為什么,布卡今天總是覺得心又慌又空,除此之外,還有一股隱隱的不安與害怕縈繞在心間。
可是,如果說現(xiàn)在有什么令他擔心的事,那不就是卓婭嗎?
干完活后,布卡立即解開馬繩,他騎上馬,打算前往草原去見卓婭。
“布卡,你騎馬是要去哪兒啊?”塔姍從內院走出,對布卡喊道。
“沒什么,隨便逛逛?!辈伎S便應道。
塔姍立即說:“晚飯也不吃嗎?今晚上家里有點事,今天就別出去了吧?”
“是什么事?”布卡問。
塔姍哽哽噎噎道:“今天運貨,把家里弄得臟兮兮的,不打掃下,怎么能行呢?”
布卡接道:“那沒關系,明天還有更多的鹽要運過來,明天過后打掃也不遲?!?p> “那.....陪陪我不好嗎?”塔姍懇求道。
布卡遲疑了下,他放下堅硬的語氣道:“以后有時間的?!?p> 說完,他便握緊馬韁,輕踢馬肚喊道:“駕,駕!”
馬兒撒蹄向前跑去,塔姍在布卡身后追了幾步,然后氣喘吁吁停了下來,她俯身向前大聲怒喊道:“給我回來!”
但是布卡沒有回頭,他毅然向前方駛去。
塔姍不悅地跺了一腳地面,她滿眼怒氣地盯著布卡遠去的方向。
“沒想到,咱們的塔姍還挺中意這個小伙子嗦?!彼櫢赣H塔昆從塔姍身后走來笑說道。
塔姍滿目鄙夷地向后瞟眼道:“老東西,你以為我為什么這樣做?還不是你說他們家里的鹽礦?”
“咱們塔姍是最好啦,老父親我怎么會不知道啊?”塔昆壞笑著走到塔姍身邊,揉著她的肩。
“賤人處理掉了嗎?”塔姍噘著嘴不耐煩道。
“都按照咱小公主說的做妥了!”
塔姍雙手雙臂交叉置于胸間傲嬌道:“我就是看不慣那賤人勾引人的樣子,布卡的一切都是我的?!?p> 淡淡的青墨漸漸暈染天際,寂靜與昏暗開始籠罩著整片草原,布卡此時已經到了氈帳,他微微彎身,掀開帳子,進入氈帳。
看到有人進來,坐在油燈旁的老奶奶急忙起身瞇著眼睛,她的神情上分明有幾分焦灼,待她看清后,她問道:“布卡,你今天回來啦?”
“嗯,姐姐呢?卓婭呢?”布卡向四周環(huán)視道。
老太太嘆了口氣道:“你姐姐去找卓婭啦!今天中午卓婭就沒有回來吃午飯,晚上這么晚了也沒有回來,她到底去哪兒了???唉!”
“卓婭一直沒回來?”布卡驚訝道。
“對?。 ?p> “那我也去找找看。”
布卡走出氈外,他騎上馬,打算到經常遇見卓婭的幾個地方看看。
當布卡騎上馬,還沒走遠,他便遇布妮趕著羊群回來了,布卡知道,平時候是卓婭在管理這些羊群?
“你回來了?”布妮驚訝道。
“嗯,奶奶說卓婭不見了,你找著她了嗎?”
布妮無奈道:“沒有?。∥野涯苋サ牡胤蕉颊伊藗€遍,就是沒看到一點人影??!”
“卓婭不像會是到處亂跑的女孩子啊?而且她又沒有其它可以去的地方?!辈寄莶唤獾?。
“我再去找找?!痹挳叄伎ū泸岏R向前駛去。
布卡乘馬去了卓婭每一個可能在的地方,他大聲地呼喊著卓婭的名字,他一人騎行在廣闊的黑夜之中,只有天空中稀稀疏疏閃亮著的星星為他投下微弱的熒光。
布卡來來返返到氈帳中已經不知道有多少回了,每次只要看見卓婭沒有回到氈帳,他就會出去繼續(xù)找。
“要不然明天再找吧,我好累啊,奶奶也需要休息了?!辈寄荽蛑纷诖策吷险f道。
“你們先睡吧,我再出去找找。”布卡轉身便要離開氈帳。
布妮喊道:“如果卓婭回來了,我們就把油燈點亮等著你回來?!?p> “嗯。”卓婭再次乘馬尋找卓婭。
這一次,布卡乘馬去了許多自己都很少去的地方,他找了崖下的江河,還去了很遠的原野,他大聲地呼喊著卓婭的名字,但他的聲音就像是遁入無邊的黑夜之中消融殆盡。
疲憊的布卡失著魂,不知不覺便走回到了氈帳前,當他看見氈帳里漆黑一片,就恰如他失落的心,咯噔一下掉進了無底洞中。
一股害怕再也見不到卓婭的預感驟然涌上布卡心間。
“你絕不會走的,你說過的!”布卡淚流滿面跪在草地上傷心道。
布卡轉身便再次去尋找卓婭。
從黑夜到晨曦,從崖底到江的盡頭,布卡全部找了,但是依舊沒有發(fā)現(xiàn)卓婭的身影。
布卡孤零零地坐在崖邊,他看著晨曦漸漸從地平線上升出,空洞的眼睛映射著晨曦的流光。
“布卡,你在這兒干什么呢?”一道熟悉的聲音從布卡身后傳來。
布卡驚了一下,他沒想到父親竟然會來到這個地方。
布伊爾來到布卡身旁盤腿坐起,他開口道:“我聽你姐姐說了,你帶來的那個女孩兒不見了,你難道找了一晚上嗎?”
布卡沉默著,沒有搭理布伊爾。
“那個女孩對于你來說,真的就那么重要嗎?”布伊爾帶著點愧疚不解道。
布卡欲言又止,但是布伊爾卻看見布卡已經濕潤了眼角。
布伊爾撫住布卡的肩膀,嘗試安慰道:“或許她有自己想要的生活,她離開你,也是她的選擇,布卡,放下吧。”
布卡狠狠打開布伊爾的手,他含著淚水憤道:“你根本不懂她!”
布伊爾也怒了,他雙手掌住布卡肩膀激昂道:“為什么你就不肯按照阿爸的意愿來生活?!你以為阿爸做這些是為了什么?!阿爸也是愛你的??!”
布卡望著布伊爾盈動著淚光的雙眼,在清澈的晨曦照耀下,布伊爾的眼神受傷而痛苦,愧疚漸漸涌上布卡心間,布卡緩緩低下頭,他眼神逐漸黯淡,因為他不想再傷害愛著自己的人了。
“你之前說,阿爸不愛真正的你,可是阿爸我......我......”布伊爾竟開始哽咽起來。
“我無法理解什么是布卡想要的,可是這不代表我不愛你??!你是我的兒子,或許我的愛是自私的,可是這也是愛啊,也是來自一個父親的愛?。 ?p> 布伊爾緊緊地握住布卡雙臂,他眼中也涌出了些許淚花。
布卡抬起頭,在晨光之下,他明顯看到了父親發(fā)間許多蒼白晶瑩的頭發(fā),平時威嚴無比的父親這時竟是如此脆弱,如此地需要被愛護。
布卡這才意識到,布伊爾一直以來總是故作威嚴,以偉岸的形象來守護著這個家,可是在著偉岸的形象之下,人們總是以為他是全能的,是理所應當該奉獻的,而卻忽略了他作為人最基本的需求,父親這個男人,在極度奉獻的情況下,也是極度偏執(zhí)的,他將自己與家人深刻地融合在了一起,他愛自己的家人,因為他只能以自己的這種方式愛自己的家人。
布卡伸出手,他悲傷地捻著父親花白的頭發(fā),布伊爾抬起頭,布卡的手便滑落下。
布伊爾看著布卡,接著開口哀求道:“布卡,來到我身邊吧,踏上阿爸期許的道路吧,答應我,好嗎?”
布卡轉眼望向遠方已然初升的旭日,他點了點頭。
“那么,我們走吧。”
布伊爾起身,他向布卡伸出手,布卡凝視遠方良久,隨即他緩緩轉頭面向父親,然后身后握住父親布伊爾的手。
布伊爾將布卡拉起,在起身那一瞬間,布卡只覺得好悲傷,他覺得心中好像喪失了什么一樣。
布伊爾能看到,在布卡深長的劉海之下,布卡的淚水已然淌于面頰,就好像一只被掰斷了翅膀的小獸那樣受傷、無助。
這一刻,布伊爾動搖了,他不知道自己的做法對還是不對,但他心一橫,撫住布卡的肩,對他安慰道:“走吧,一切都會好的,時間的力量會淡化一切傷痛?!?p> 布伊爾與布卡的背影逐漸消失在廣袤的草原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