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也許就是跟她待著,讓他覺著他從這爾虞我詐的世界里抽了出來。就算每天只有那么一小會兒,他也是愿意的。
可惜,她是諾斯國的。
異國的身份,總是那么令人可疑。旁人總勸他,她可能就是諾斯國派來盜取我國機密的,也可能是來魅惑君主擾亂閩國江山。
可是,他不信。若不是真的出了什么事,他還是不想懷疑她,調(diào)查她。
那個如同陽光一般通透干凈的女孩子,怎么會騙他呢?
“皇上?皇上?”全福的低呼把他緩回了神。
見到皇上眼神重新聚焦,一臉茫然的樣子,全福低聲提醒,“國丈和馬將軍正等著皇上做決定呢!”
哦,等著他做決定。
眼神往下看,剛剛還口沫橫飛的兩人都板著張臉,眼睛一動不動看著他。那副模樣像是吵架的兩個小孩子在等著大人給自己撐腰。
“這件事朕自有決斷?!?p> 意思很明顯,老子已經(jīng)有決定了,但是懶得跟你們BB。
二人心里還是不服氣,但是能怎么辦,還要再繼續(xù)吵不成?算了算了,看皇上這個態(tài)度,他們繼續(xù)吵,估計得吃瓜烙。
兩人見著,都退了回去,心里還是誰也不服氣誰。
而皇帝心心念念的德妃,正坐在浮施殿里的花藤椅上,看著比自己小上許多的男孩子,神情很是復雜。
“少君,這皇后娘娘真的是畫玥閣里出來的人嗎?這做事留的尾巴也太多了吧?”
對的,德妃就是畫玥閣的暗衛(wèi)。
“她怎么做自有她的考量,你做好自己的事就可以了。”江珺故成為畫玥閣少君,很大一部分也是因為她的原因。
當初他還在諾斯國皇宮做一個普通的皇子的時候,就聽到了她響亮的名聲了。這個女子太過張狂,張狂的所有人都被她引起了注意。
也或許就是這份張狂,都沒有人去深入調(diào)查她的背景,畢竟別人安插進來的人,怎么可能這樣狂妄。
“最近已經(jīng)很多人注意到皇后的身份,她在這風口浪尖,還帶著鳳慧公主去廢了月公主的腿,這……”書俞擔心的不是皇后,是擔心皇后暴露了會把她也牽扯出來。她一開始的目的便是閩國,從諾斯國就埋下了伏筆,花了幾年的時間才走到今天的位置,若是因為別人被牽扯出去,那她確實不甘心。
“若你是真的皇后,你會怎么做?”江珺故頭上戴著束發(fā)嵌寶紫金冠,齊眉勒著二龍搶珠金抹額,穿一件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紅箭袖,束著五彩絲攢花結(jié)長穗宮絳,外罩石青起花八團倭鍛排穗褂,登著青緞粉底小朝靴。
氣定神閑,端起桌子上的茶杯抿了一口,今年的銀果茶味道有些微澀,澀后回甘,蕩漾著茶香。
“我是皇后?”書俞被這個問題問懵了一下。
“對,你是皇后,自己萬千寵愛的女兒被一個不受寵又沒地位的小公主設(shè)計了,你怎么做?”
“自然是要把那個欺負我女兒的小公主千刀萬剮?!?p> “你都想到了千刀萬剮,那人不過是廢了她一雙腿而已。死有時候并不是最好的報復,你別忘了,我父皇最近求娶閩國公主呢?”
“您是說,那人盤算著把月公主嫁出去?”書俞大驚,她本想著那人估計是個不太聰明的,這樣看,人家已經(jīng)按照原來上官皇后的模樣,把所有事都做的最完美了。
“你以為今天的早朝,他們會聊些什么?”
下朝沒多久,樂嬪殿里就收到了圣旨:四公主溫順宜人,恭敬有禮,特此封號“溫”,擇日前往諾斯國和親。
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的圣旨。
“母親,我不想嫁去諾斯國,女兒不想嫁去諾斯國!”白月坐在床上,好幾天過去了,腿還是錐心的疼。把圣旨摔到了地上,抱著樂嬪就開始嚎啕大哭。
樂嬪也是心疼,這是她唯一的女兒,在這冷宮之中唯一的寄托,她怎么舍得,“月兒乖,我去求求你父皇,你父皇肯定心疼你,會收回成命的?!?p> “皇后那個毒婦!那個毒婦!我都沒有把這件事情說出來,她還是不肯放過我!”
廢了腿之后這幾天她郁郁寡歡,消沉的一直躺在床上。好幾天沒洗的頭就貼在腦門上,還有一些亂七八糟的節(jié)。臉色依舊慘白,眼底的烏青襯著眼里的血絲,加上那副猙獰的面孔,哪里還看的出來是前幾日那高潔溫順的月公主。
她突然就想起了小諾,那個從小跟她到大的小諾,從那天晚上回來,就死了。
她醒來的時候,小諾的尸身早就被丟去了宮里的亂葬崗。像小諾這樣的宮女,宮里每天都會死幾個,死了也不會有人過問,反正新的宮女也是一批一批的來。
小諾當時也一定很痛吧,她的腿看著是被活活打斷的,那天的月亮太亮了,她可以清楚的看見那刺出肉來的森森白骨。
她后悔了,她就不該想著自己要嫁入國公府,肯定后顧無憂了,去挑釁鳳慧公主。
“母親,”白月緊緊抓住樂嬪的手臂,臉上越發(fā)扭曲,“我們把這件事告訴父皇,讓父皇替我做主!父皇一定會把慧怡那個小賤人嫁過去,然后心疼我,讓小公爺娶我!”
說著說著,她好像想到了那個畫面,就掙扎著要往床下爬,“到時候皇后那個毒婦,肯定也要被世人唾棄!她不是喜歡斷人腿嗎?我到時候也要讓她看著自己的腿活活的被打斷。”
說到皇后,樂嬪就清醒過來了。這件事情皇后做了,還坦坦蕩蕩的給他們請?zhí)t(yī),那會不會就是壓根沒覺著她們會對她造成威脅。
抱住有些瘋魔的女兒,猶豫了一下還是小聲的說:“皇后請的太醫(yī),是當時的當值太醫(yī),就說明并沒有避諱眾人……你說……你父皇會不會已經(jīng)知道了……”
“不可能!”白月大叫,掙扎著要從她懷里出來,“父皇雖然不疼我,但也是個明事理的,他怎么可能知道皇后斷我雙腿還把我送去諾斯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