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習武

　　東方夠膽帶著武兒進了主屋，屋里一張大桌子擺在中央，上首坐著武士彟和張瑞達，下首坐著一個沒見過的婦人和司盈。

　　剛剛進來的武元爽，便坐在武士彟的右手邊。

　　“阿娘！”武兒一進門便松開東方夠膽的手，直奔那婦人而去，五個人看到他們進來，都紛紛出言問候，尤其是武元爽，面帶微笑，彬彬有禮。東方夠膽禁不住懷疑，這跟方才見到的是不是一個人。

　　司盈介紹道：“弟弟，這位是武哥哥的婦人，你叫他楊夫人便是了?！?p>　　“見過楊夫人”狗蛋行了一禮。那楊夫人沖他笑笑，便俯身抱起了武兒，道：“武兒是不是見過這個哥哥啦？”

　　武兒笑著說：“誒呦哥哥好厲害，保護武兒打壞人！”

　　旁邊武元爽神色登時有些不自然，楊夫人聽到這話，眉頭也是一緊。再仔細一看，自家女兒臉上分明還留著些淚痕，當下便瞪了一眼武元爽。

　　武元爽自然看到了楊夫人的眼神，卻也不閃不避，瞪了回去，而后心虛的輕輕晃了晃腦袋，瞄向了一邊的武士彟。楊夫人看他瞅向武士彟，神色便又松了，一股無奈之色一閃而過。

　　東方夠膽將兩人的模樣看在眼里，心道：這楊夫人應當不是武元爽的生母，瞧那武元爽在武家的地位也不低。然后走到張瑞達身邊坐下。

　　片刻后，何可去也到了主屋，武士彟宣布開飯。

　　席間，何可去只是埋頭吃飯，其余人都在聽武士彟和張瑞達回憶往事，東方夠膽聽的津津有味。那武元爽卻有些心不在焉，眼神在武兒，司盈和東方夠膽間往轉(zhuǎn)反復，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眾人吃好后，武士彟讓人收了桌子，領(lǐng)著張瑞達回屋還要敘舊，楊夫人在旁笑道：“他兩人似有說不完的話，倒像一對老夫老妻?！?p>　　武士彟打個哈哈，又交代幾句便跟張瑞達走了。楊夫人抱著武兒，領(lǐng)著司盈也去自己屋了。武元爽瞪了東方夠膽一眼，卻是帶著兩個仆從出了門。

　　“怎么這么快便惹上事了，那人是誰？”西域人和狗蛋走出主屋，看著武元爽的背影問道。狗蛋和他邊走，將下午的事情講了，講到躲避那一腳的時候，突然興奮起來，道：“適才他踢過來那一腳，我不自覺的便用上了《宗道》的心法，內(nèi)力真的一分為二，瞬間便躲開了?！h(huán)跳而下，箕門自出；氣淵照海，流于涌泉。’那感覺當真神奇?！?p>　　說話間，兩人已走到了房門口，西域人瞥了他一眼，問道：“當真這么快便會了？”

　　狗蛋得意道：“我騙你作甚？你是不知道，我憑空挪移三寸，那武元爽一腳踢了個空，直接摔了個屁股蹲兒，哈哈?！?p>　　西域人點點頭，而后突然飛起一腳踢在狗蛋屁股上，狗蛋“啊”的一聲橫飛出去，臉直直撞在后院一株樹上，摔了個七葷八素。

　　“藍眼睛，你被狗咬了?。俊惫返叭嘀ü?，扶著樹站了起來，罵道，“我哪里惹著你了？”

　　西域人皺眉道：“你不是會了嗎？卻為何不避？”

　　狗蛋疼的呲牙咧嘴，鼻下通紅一片：“你練了好幾年，我才剛學會不久，若是能避開你一腳，那才鬼了！”

　　何可去一挑眉，轉(zhuǎn)身回了自己屋，臨了留下一句話：“天府中隨便一個都比那武元爽厲害百倍不止，你莫要自滿，且去多多練習?！?p>　　狗蛋捂著鼻子站在院子中，翻了個白眼，嘀咕道：“讓我不要自滿，直接說就是了，干什么打人？”

　　然后也回到自己屋里，取出那本《宗道》，上床盤膝打坐開始練功。

　　往后一個多月，東方夠膽一行人已在武士彟家中暫住下來。其間他得知那武元爽去到府學讀書，幾個月后才歸家，心下倒是輕松不少。往后每日起來便跟著何可去，到荊州城墻邊老槐樹下習武。何可去以樹枝為劍，教了他一套《太公劍法》，也是天府府主一脈的不傳之秘。

　　這《太公劍法》，打破了東方夠膽先前對武學的所有想象。

　　也正是學了這劍法之后，東方夠膽才明白，世間大多所謂招式套路之流，多半是花拳繡腿，真正的武功精要，全都在于心法。用何可去的話來說：“武功者也，無非一個力字，力大便是殺人之術(shù)，力小便是制敵之術(shù)。江湖上諸般門派之間，也無非是用力方法，殺人思路不同?！?p>　　像那宮藍派，以兵刃交擊的聲音殺人；而后尋到雍縣的岐山神拳門，則以拳上蠻力殺人；而他天府府主一脈，則以速度慣性殺人。天下大多的招數(shù)，只是為了讓新弟子理解如何用力。臨陣對敵，人家一劍刺你胸口，若是你再慢吞吞起招出招，那早已成了死人。所以當真交手之時，只需依照心法用力，人來我擋，人守我攻即可。

　　《太公劍法》雖然叫劍法，但其實是一篇博弈之法。通篇只講握劍姿勢、出劍時手腕臂膀的角度、以及人身體各處受傷后的效果，還有大半本書都是在分析人心。精髓便是十八個字：‘藏我害、避我傷，順其意、助其志，攻其要、亂其心?！?p>　　“只要自身要害處不受損，那別人要打哪里，便讓他打哪里，倘若他攻肩膀，那便讓出肩膀，自己卻轉(zhuǎn)攻他必救之處，他若要救，破綻更多，他若不救，輔以《宗道》身法，出招自然不如你快?！?p>　　誠然，各門各派中也有真正可以用來殺敵或制敵的招式，先前何可去在雍縣使出的“一”劍便是一例。這種殺敵之招，多半是將幾種不同武學揉雜在一起創(chuàng)出，“一”劍便是用了《宗道》的爆發(fā)力，與《太公劍法》的攻心之策結(jié)合創(chuàng)出，著力一點，雷霆萬鈞，勢不可擋。而這種招數(shù)也有極大的限制，像這“一”劍，便需要出招人提前助跑蓄力，然后起跳，這才能將慣性賦予長劍，帶來極大的破壞力。

　　“可若是人家看到我跑起來蓄力，轉(zhuǎn)身逃了，卻又如何？”

　　“這便是此招的弱點，敵人要跑，或是沒有空間，都使不出來。只是在特殊時刻才用，以后你自然明了?！?p>　　當然，何可去也提到，所有頂尖武功，都是為了對抗其他頂尖武功而存在。若是碰上不會武功的人還強用武功對敵，有時也會徒增煩惱。比如那日孟相鼠等宮藍派弟子殺那一百精騎，若是等對方環(huán)首刀劈來再使出宮藍派劍法尋找亂音之處，還不如直接上前殺了。

　　又一個月后。

　　荊州城墻邊空地上，東方夠膽跟何可去以樹枝為劍，打在一起。兩人步法鬼魅，身形多變，你來我往打了十幾回合，何可去突然手腕一抖，東方夠膽樹枝登時脫手，西域人眉毛微挑，但見東方夠膽步伐變化，一拳便打到了他心口。

　　“哈哈，中！我贏了。”狗蛋喜道，“我是故意撒手的?！?p>　　“你做的太明顯了”西域人淡淡說道：“又怎知我不是故意讓你打中的？”

　　說完，不等狗蛋反應過來，左腳踩住他腳尖，腰胯轉(zhuǎn)動，一拳打在狗蛋胸口，狗蛋慘呼一聲，被打飛在地。

　　“呸，呸！”他爬起來吐出嘴里的草，憤憤道：“這不公平，你只教我腿上功夫和兵刃功夫，為何我出拳沒你這么大力？”

　　西域人微笑問道：“我且問你，這兩個月來你腳踝照海穴，有何不同？”

　　狗蛋怔住了，并未回答

　　見他沒反應，西域人又問：“怎么不說話？”

　　“你笑了？”狗蛋驚道，“跟你一起半年多，平時你只有諷刺我時才笑，我還以為你不會笑呢?！?p>　　西域人有些詫異，這才反應過來，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是啊，他似乎很久都沒笑過了。但緊接著嘴角便放下來，又恢復成了先前的模樣。道：“我問你照海穴可有不同?！?p>　　狗蛋白了他一眼，才道：“自然有不同，這兩個月來，只覺得照海穴處暖洋洋的，卻跟第二個丹田一樣?！闭f著，脫下鞋子，抬起右腳。常人腳踝下端都是凹陷進去，但東方夠膽的腳踝下，卻微微鼓脹起來。

　　何可去看到，點了點頭，臉上露出欣慰之色，然后道“環(huán)跳而下，箕門自出；氣淵照海，流于涌泉。所謂氣淵照海，指的便是將照海穴作為第二個丹田。這四句心法你已經(jīng)略有小成，只要多加練習，內(nèi)力從照海直達涌泉，身法會越來越快。”

　　頓了頓，又道：“這《宗道》心法，其實還有兩句，最后兩句，便是上身用力的法門，我說給你，你且記住。”

　　東方夠膽點頭。

　　只聽何可去緩緩念道：“環(huán)跳而下，箕門自出；氣淵照海，流于涌泉。至陰會陽，龍上天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