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方的水面平靜如鏡,清晰地映出藍天白云,花紅柳綠,微風拂過送來陣陣草香,江面上泛起層層魚鱗般的水浪,波紋道道,有如像被風吹動翻滾著的絲緞。
初夏溫暖的陽光徑直地照射到伊凡的身上;嘩啦嘩啦的水聲有如在奏著催眠曲,令人昏昏欲睡。伊凡再也無法拒絕“周公”的召喚,慢慢合上眼睛進入夢鄉(xiāng)。
天色已經(jīng)不早,妹妹在角落的毛絨玩具堆里玩;妻子已經(jīng)從醫(yī)院回家了,她抱著剪著波子頭,剛進家門還背著烏克麗麗的兒子問:“哥哥,剛才樂隊集訓都練習什么啦?”
孩子看見媽媽回家了,嘴角露著笑,高興地回答“今天我們學了《筆記》,老師讓我們回來唱熟了再彈。媽媽你教我唱,好不好?”
“好啊,一二三,唱”媽媽指著曲譜的歌詞引著孩子清唱:“我看見天空很藍,就像你在我身邊的溫暖。生命有太多遺憾,人越成長越覺得孤單。我很想飛多遠都不會累,才明白愛的越深心就會越痛。我只想飛,在我的天空飛,我知道你會在我身邊……”
伊凡看著這幅母慈子孝,溫馨的畫面,臉上露出一個難以抑制的笑容。心中想著:“剛才我還被狗追著呢,一下子就回家了。看來噩夢已經(jīng)醒啦!”他正打算走上前親親妻兒,突然感覺手腳酸麻,有如千萬只螞蟻在爬行、啃咬,不由自主打了個激靈,睜開雙眼。前方仍然是那條婉娫曲折、連綿無盡的江河,竟然只是又作了一個夢。
他艱難地晃了一下頭,好讓自己稍為清醒一點。無規(guī)則地搖動幾下,仍舊一陣頭暈?zāi)X漲、手腳酸麻感并未得以緩解,他苦笑一下,合上眼睛低頭哼唱著:“回憶的畫面,記錄的語言,愛始終是你手中長長的線。載著我的想念,飛過了地平線,你溫暖的笑臉還一如從前……”
未及伊凡唱完整段,他的胸腹間突然被人狠狠地捶了一拳,不由得痛苦地嘔出一口黃膽水;自昨晚在武廟前萬大伯的面攤吃了碗“一碗香”牛肉面之后就再沒有進食過。正當他稍回過氣,又一拳帶著一股濃烈得讓人作嘔的羊膻味猛然擊至。一副粗獷卻發(fā)音不準的男聲在罵罵咧咧:“你們南蠻豬真他媽的娘娘腔,唱個小曲都他媽的娘娘腔!”
伊凡被連連毆打帶來的疼痛激起無名怒火,他睜圓了眼睛惡狠狠瞪視著眼前的面闊,顴骨高,單眼皮穿著件華麗的絲制長袍的富家子弟,呸地吐出口內(nèi)混著血絲的酸水,抱著破罐子破摔的心態(tài)罵道“尼瑪,瞧你這頭腫如豬,滿身尿騷味的小樣就知道你這個北蠻子真特么的不是男人!有種就把繩子給解啦,看小爺我不打死你!把小爺纏得像個耶穌受難似的當沙包打,你算個狗屁英雄好漢!”
他才罵得幾句,漠蠻的拳頭又再擊至,呼呼拳風夾雜著咒罵聲鉆進伊凡的耳朵內(nèi):“你這個臭南蠻,我桑格老爺在杭州才玩了兩天;就因為你又要火燒屁股般往回趕。當然得找你捱打練拳出氣吶,難道還好酒好肉供著你這頭蠻豬,再和你單挑放對?”
伊凡強咬著牙關(guān)硬是不發(fā)出一聲呻吟,不服氣地罵道:“香蕉你個芭樂的!咱大天朝那么多兵器,你這個北蠻子啥都不學,偏要學劍;上劍不學學下劍。下劍招式那么多,你就使醉劍;金劍鐵劍你不耍,偏耍銀劍!最后達到人劍合一的劍人,小爺我對你只能寫個服字……!”
“他媽的,還敢罵人?隨便在市井間捉個小屁孩就說是南斗星君托世,南蠻人真是想銀子想瘋吶!讓桑格老爺告訴你這南蠻豬,老爺?shù)氖甯妇褪菐П蛳履铣降谋倍沸蔷坏钠栖姶笤獛?!你還敢在桑格老爺面前張狂,看我打死你!”桑格咒罵聲繼續(xù)響起,呼呼數(shù)拳又重重擊在伊凡的胸腹間,打得伊凡終于承受不住折磨昏迷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伊凡突然驚醒,發(fā)現(xiàn)自己像是用魚絲線纏著的投進江中的蟲子。他想奮力拍水讓自己浮出水面,但手腳皆被粗繩捆綁著,想大聲呼救,口鼻卻已沒入水面之下。
水下好像有只無形而力大無窮的大手將他拽落水底。不斷下沉的身軀向伊凡傳達著死神召喚的訊息,他沒法呼吸,憋氣難受得很,他的肺仿佛下一秒就要爆開一般。
接連嗆了幾口水,伊凡感覺自己被向上稍稍拉起,勉強將頭露出水面。
伊凡拼命地仰著頭,讓自己的口鼻盡量遠離江水,大口大口喘著氣,他感覺自己體內(nèi)的力氣經(jīng)已快要消磨耗盡。忽然間遠處一連串的“嘩嘩”聲越來越近,只見一點白帆正緩緩靠近……
張杰升、李冰在皇城副使莫默陪伴下乘坐斗艦槳帆并用,順著運河往北追趕。北上已十數(shù)個時辰,晨光初曉,斗艦經(jīng)已接近長江主流。
李冰搓著手焦急地對張杰升說?!皬堎t弟,若是小凡被北朝漠蠻擄去,再不追上的話,咱們便沒機會了?!?p> “兄長莫急,陛下已簽署封江令,由小徒老示薿率領(lǐng)著皇城司的弟兄們八百里加急換人換馬傳至應(yīng)天、鎮(zhèn)江等地,以磨練水軍作戰(zhàn)封鎖運河入江為由,限令所有船只不得入江。想必應(yīng)該來得及的!”張杰升緊皺著眉頭毫無底氣地回答道。
忽然李冰猛地一手拉著張杰升,一手遙指遠處大叫道:“賢弟快看,前方有一艘沙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