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患者常在青少年時期沒有太特異的臨床表現。直到成年之后,患者可能會在發(fā)生心肌缺血或者是心律失常引起的心源性猝死時,才發(fā)覺存在冠狀動脈異?!?p> 白先生耳邊好像又出現前幾年帶茶茶到醫(yī)院復查時好友告訴他的話。他握緊了拳頭,在簽字欄上寫下自己的名字。
“同意手術?!?p> 身旁的妻子驟然跌倒,手里緊緊攥著從囡囡書桌上抓來的那張紙,清秀的字跡寫了滿滿一整頁,讓她哭的泣不成聲。
她跪坐在地上沖著丈夫哭喊:“你為什么不救救她?。∴镟锸悄闩畠喊?!為什么啊……”
盡管她知道丈夫是個外科醫(yī)生。
白先生是個醫(yī)生,但他救不了自己的女兒。
自己的兩個女兒。
他的同事兼好友告訴他,小女兒的身體狀況已經不能再拖了,這一次受到了太大的刺激,已經到了極限,必須馬上進行移植手術。
但他們已經找了好幾年,哪里有合適的心臟啊。
而他的大女兒在遺書里告訴他,爸爸,請將我的心臟送給妹妹,這是送給她的成人禮,我希望,妹妹健健康康,擁有一個完整的人生。
“爸爸,如果你看見這封信,請攔住妹妹和媽媽,打開衣柜,我就在里面?!?p> “不要因為我的離開而難過,明白,你們很愛很愛我,只是我好像不太理解,我應該怎么去‘愛’、怎么去生活。”
“我瞞了你們許久,實在是對不起,只是不想讓爸爸媽媽多擔心,我也沒有很難過,只是覺得有些可惜,我或許看不見妹妹了。”
“只希望你們一家人平安喜樂,萬事勝意,不要想我。
祝安,再見?!?p> 手術很順利,白茶睜開眼睛茫然的看著天花板,感受著胸腔規(guī)律的跳動,一下,又一下,是她從未感受過的活力。
這不是她的心臟。
她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不明白什么。
但是爸媽已經不能再失去她了,看著仿佛一夜間蒼老了的爸媽,他們小心翼翼的擁抱她。
她沉默著,沒有說話。
身體好些后他們搬了家,如同許多不幸故事里的一家人一樣選擇了離開這個傷心之地。
“我在收拾遺物的時候找到她的診斷書,重度抑郁。我才知道這幾年她一直在背著我們找一個姓溫的醫(yī)生,也嘗試過心理咨詢……但是,還是越來越嚴重。”
“她說她的死不怪任何人……但我總覺得……我們都是幫兇。”
“如果我早一點發(fā)現……如果我們多關心她一點……”
“已經一年了,這個坎我終于快要過去了,姐姐送的生日禮物……我很喜歡,但可能是我不愿意讓姐姐徹底離開我的原因,我的身體始終不太承認這顆心是我的。”
所以我觸碰到的她的手仍然冰涼。
我看著她的眼睛,再次嘆了口氣:“可是茶茶,姐姐舍得放下一切離開,卻放不下你呢?!?p> 她怔愣的看著我。
“因為職業(yè)原因,我接觸過很多這樣的人,也正是因此才格外關注小白多一點,有幾句話我現在很想對你說,有些人離開并不是想不開,而是想開了,”我輕輕用勺子攪動著杯里已經涼透的咖啡。
輕微碰撞的細小聲音讓面前的女孩兒視線投了過來,靜靜地聽著我講話,“也許,她是想開了。你看,她什么都沒留下,卻給你留下了一顆心臟,她的整顆心都是你?!?p> “在某種意義上,她是不是也知道你會放不下她,所以留下這顆心永遠陪著你呢?”
“……謝謝你啦,剛剛見到你的時候就覺得你和姐姐好像啊,都很溫柔。讓我不知不覺就說了這么多,現在好多啦?!?p> “我好像……可以面對姐姐的離開了。不,不對,她沒有離開我,也永遠不會離開我了,她就在這里,哪兒也沒去。”
她撐著桌子坐起身,一只手放在心臟的位置,感受著里面一下又一下的心跳,好像有什么東西終于放下了,心上忽然松開了一層枷鎖。
她抬起頭沖著我笑了一下,我的心臟好像被人緊緊攥住了一樣。
“或許……她就會好起來。”我沉沉的吐出一口氣。
我握住了她放在桌上的手,鄭重其事的開口:“初次見面,介紹一下,我叫溫以然,是一名心理醫(yī)生?!?p> “這次出差,是為了找一個叫白茶的女孩兒,給她做心理疏導。并且代替委托人告訴她一句話?!?p> “生日快樂,茶茶,我永遠愛你。”
報酬是小白打暑假工掙回來的錢,這是生日禮物的另一半。
至此,我那場不算失職的失職與遺憾,終于找到了全部。從圍觀一場少女心事,到受人輕柔之托,在一次又一次出差路過后,看完了故事結局。
這便是數不清的人海中不起眼的某個少女潦草又短暫的一生。
野蔓不是蔓
以然其實知道小白兔地址的,但是他們搬家了。所以當初找了很多遍都沒找到妹妹,沒想到他們居然還在這個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