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火力旺又取之不盡的無煙煤,江學成的玻璃有了飛躍的進展,玻璃幾乎透明了。
可是,成品率還是個大問題。做了一段時間生意,江學成明白,價格是決定一件商品成功與否的關(guān)鍵因素。
現(xiàn)在的成品率太低了,一噸沙子才燒制出一小塊玻璃,要想盈利,那價格得是天價了,就算是在北京城賣,也沒有幾家人能用得起。
想來想去,江學成還是把這一進展寫信告訴婉春姑娘,結(jié)果,他的信還沒送出去,婉春的信倒先來了。
內(nèi)務府居然要買他們的無煙煤,這簡直是天大的好消息.
作為一個在京城混了那么久的窮書生,江學成聽過無數(shù)關(guān)于內(nèi)務府的傳說,據(jù)傳聞,只要進了內(nèi)務府,哪怕是一個指甲蓋那么小的職位,那油水都肥得給什么似的,如今,他居然要直接和內(nèi)務府做生意,那銀子。。。光想想,江學成都激動不已.
二話不說,江學成直接掏出大把的銀子,雇人,挖煤,運煤。
買方和賣方都是自己人,直接一條龍服務,很快,這生意就做成了。
看著那僅有的一條記錄,入賬的數(shù)額就超過自己苦心經(jīng)營那么久的收入,婉春的心思就有點飄。
“在想什么呢?”
八爺一進門,看見自己的小侍妾又在那托著下巴看天空,他知道,這個小丫頭不知又冒出什么想法。
“我只是在想,內(nèi)務府真的好有錢啊?!?p> “哈哈哈。。?!卑藸?shù)Σ徽Z,一副‘你今天才知道的’表情。
婉春卻沒有笑:“以前的我啊,拼命的掙錢,死命的攢錢,只想著有一天能買一套屬于自己的房子。如今,我也有了自己的房子,掙了這么多銀子,我卻不知道該怎么花了。”
這些事,八爺?shù)谝淮温犕翊赫f起.
她以前連屬于自己的房子都沒有!
她要拼命地掙錢死命地攢錢!
難怪她如此天天往鋪子里跑。
默默陪婉春坐了一會,八爺開口問:“婉兒,你難道就真的沒有什么想要的東西嗎?”
婉春一愣,這個問題,四爺問過,她可以毫不遮掩地告訴他,可是,面對八爺,婉春竟說不出口了。
“沒有?!蓖翊簱u搖頭。
見婉春的心情還是很低落,八爺一把拉過賬本:“當初可是說好的,這些銀子都是我的,你的在這里?!?p> 說著,八爺拿出一個大元寶。
婉春看著那個大元寶,覺得它沒以前那么可愛了。
一只手壓在賬本上,婉春振振有詞:“那總得給我點獎金吧,我的業(yè)績這么好,你不能不給我這個最佳員工獎金吧?!?p> 八爺把婉春的小手推開:“今年的獎金不是發(fā)過了嗎?那一萬兩銀子你還嫌少啊。”
對了,忘了那一萬兩銀子的事了.婉春對八爺吐了吐舌頭,一扭頭,不理他了。
好吧,一萬兩,是夠多的了,他有理,說不過他,那就不理她。
以后,還是不要閑得沒事找抽似的抱怨自己銀子花不完了,要不然,八爺說不定連她的工資都會克扣。
同八爺插科打諢了幾句,婉春的心情就好多了。硬撐著高冷沒多會,婉春就開始拉著八爺嘰嘰喳喳講江學成的玻璃的事了。
見她嘴吧講個不停,八爺就放心了。她知道,他的婉兒心情一好,話就多。
隨手拿過賬本,八爺不經(jīng)意地一翻,乖乖,真嚇了一跳。
這個婉兒竟然已經(jīng)給他賺了三百萬倆銀子。
天天聽婉春給他算賬,說她今天又賺了多少多少銀子,八爺一直沒放在心上,也從不去翻賬本,今天一翻,才知道竟這么厲害。
看來,是得好好開發(fā)這個無煙煤了。
銀子,八爺雖然不缺,但是,這種東西,肯定是多多益善。
臨睡前,八爺給江學成和大同的管事各寫了一封信,又加了一萬兩銀票派人加急送往大同。
***
那日,像往常一樣,江學成趕去煤窯取煤,可是還沒到窯洞,江學成就發(fā)現(xiàn)不對勁的地方了。
往日沒幾個人的入口處圍了滿滿一堆人。
糟了,出事了!
江學成大驚,趕緊扒開人群擠了進去。
管事正在窯洞門口站著。
“出了什么事?”江學成忙問。
“窯洞塌了?!惫苁乱彩且荒樀慕辜薄?p> “洞里有幾個人?”江學成最關(guān)心的是這個。
“三四個吧,我也不是很確定。”
“快,快去找人挖洞救人?!?p> 管事一臉無奈:“這個窯洞的人都埋進去了,去哪找人,而且不知被埋了多久,就算挖出來,也是已經(jīng)死了?!?p> 江學成一怒:“就算是死了,也要把尸體挖出來.這個窯洞的人沒了,就把其他窯洞的人都喊過來挖?!?p> 管事立刻拒絕:“不成,八爺特地寫信來,要加快開采,京城那邊急等著用呢。”
江學成一瞪眼:“是銀子重要,還是人命重要?”
銀子重要還是人命重要?
當然是人命重要。
姑娘曾說過,人命大于天。前不久的那封來信上還特地交代了一句,安全第一,一定要保證這些礦工的安全。
沒想到。。。
見管家一動不動,江學成又大吼了一句:“快去啊。”
在座的每個人心里都清楚,江學成是婉春的人,管家是八爺?shù)娜?,而其他辦事的伙計也都是八爺?shù)娜?,見管事沒發(fā)號施令,其他人也都不動。
“這件事婉春姑娘若是怪罪下來,你兜不了吃著走。”
見自己沒有說服力,江學成只好搬出了婉春。
管家猶豫了下,對周圍的伙計說:“去,找人來挖洞?!?p> 算了,還是聽這個江學成的吧,誰不知道八爺寵這個婉春姑娘寵上了天,婉春姑娘一個不高興,八爺說不定會怪到他們頭上。
伙計們都去找人了,還有一些附近的鄉(xiāng)民在看熱鬧。
江學成看著這些只嘀嘀咕咕在那里觀望的鄉(xiāng)民,掏出了兜里的碎銀子:“誰愿意來幫著救人,就給他一倆銀子?!?p> 鄉(xiāng)民立刻蜂擁而上,拿起鐵鍬就開始挖土.人太多,鐵鍬都不夠分了,有人索性回家拿自己的鐵鍬來幫忙。
幾十號人一起用力挖,不到半個鐘頭,就快見了洞底。
“小心點,看著人挖,看著人挖,不要鏟到人?!?p> 江學成在一旁不停地指揮,額頭不停地冒汗.
“有一條胳膊.“不知誰喊了一句.
“別用鐵鍬了,用手扒土,快.”江學成喊道.
用手挖畢竟慢了很多,江學成看著那條躺在外面地胳膊,心里一急,也下了窯,也不管臟不臟了,也不管手指疼不疼,像狗刨土一樣地,江學成用雙手一捧一捧地刨著土.
終于,頭出來了,另一個胳膊出來了.
“把人拉出了,快.“
三四個人一起用力,一個滿身煤土的人被拽了出來.
用手試一試鼻息,還有氣.
“快,快去找大夫.”
背起那人,江學成就出了動搖.
轉(zhuǎn)頭一看,洞窯里似乎又出了一只胳膊,江學成把那人交給一個鄉(xiāng)民:“快,你去把他送到大夫那里,要快,他要是救活了,我再給你一兩銀子.“
那鄉(xiāng)民背起奄奄一息的礦工就飛走了.
一個又一個,居然挖出了五個人。
一個又一個,很快被送到了醫(yī)館.
最后挖出的那一個,拉出來時已經(jīng)經(jīng)徹底沒氣了,其他四個,都只剩最后一口氣,幸運的是,都救了回來。
那個死掉的礦工,不過十五歲,尚未成親。
看著那具年輕的尸體,江學成的拳頭握得緊緊的。
回到了住處,也沒有洗漱打理一番,江學成就取出來筆墨,握著筆,那只烏黑的手不停地顫抖,遲遲不知如何下筆.
婉春像往常一樣數(shù)著銀子,真的是快數(shù)錢數(shù)到手抽筋了。
又一封江學成的來信,而且是八百里加急的。
江學成的信從來沒有加急的!帶著一絲不詳?shù)念A感,婉春打開了信。
‘死亡人數(shù)一,十五歲。’
看到這幾個字,婉春的手一抖,銀子撒了一地。
八爺從沒見過婉春這個樣子,目光呆滯,毫無神色。
“出什么事了?”八爺一臉地驚慌。
婉春轉(zhuǎn)過頭,漠然地看著八爺:“煤窯出事了,死了一個人。”
八爺長出一口氣:“還好。”
還好?一條命都沒了,居然來了一句‘還好’。
婉春剛想發(fā)泄,侯寶貴來了:“爺,大同的信,八百里加急的?!?p> 八爺趕忙打開信,是管事寫給八爺?shù)?,主要?nèi)容是說近日無煙煤的產(chǎn)量可能會跟不上需求,然后用很大篇幅講了一通江學成為了救幾個礦工,怎樣消耗人力,導致煤礦的產(chǎn)量降低。
信里順帶一提,埋了五個人,救活了四個。
八爺?shù)氖治⑽㈩澲?p> 若不是這個江學成,恐怕婉春得到的消息就是死了五個人。
八爺知道,婉春閑來無事時,喜歡向江學成這個書生灌輸一些她的想法,一個江學成都那么不惜耗費大量人力財力去救人,那么,在婉春眼里呢,人命到底有多重要。
恍然間,八爺明白婉春的心情了,也明白自己那句‘還好’對婉春來說是多么刺耳。
難怪聽了他的話,她的臉色更難看了。
快步走到婉春身邊,輕輕攬過她,八爺說:“我不該說一句‘還好’,你也別自責了。江學成已經(jīng)做得很好了,埋了五個人,他救出了四個,已經(jīng)很不錯了?!?p> “可是,死的那個才十五歲,還是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