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仙俠

從前有個大官人

第八章? 剛強

從前有個大官人 膝上橫戈 4015 2020-06-20 11:25:04

  話說清河縣城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大,武植吃得酒飽肉足,撒開大步,也不需多少時候,便已經(jīng)到了南城。

  過去那武大郎挑著擔(dān)子走賣炊餅,最常走的當(dāng)然是幾條主要的商業(yè)街道,但遇到買賣不好的時候,也要挑著擔(dān)子走那小街巷,務(wù)求多賣幾文錢,是以這城里的道路,他都是熟極了的。你若單挑出一戶來,他可能不知道具體哪家是哪家,但只要一說地方人物宅院,他卻立馬就能一一對上。

  更何況,今日里的陸家,實在是太好找了。

  縣城本就不算多大,固定居民就那么些,陸家雖不是巨富,畢竟也是做生意的,有頭有臉,最近陸大成嘔血氣死,周義良霸占了陸家一應(yīng)家產(chǎn)的事情,又是鬧得沸沸揚揚,趕上他家今日出殯,周義良又要派人來堵門——這諸般事情合到一處,絕對是近期清河城熱搜排名第一的話題。

  也因此,今日里怕不是連半個清河城都要走空了,但凡有閑的,都跑去陸家門外,等著看這一場潑天的熱鬧!

  當(dāng)武植循著記憶,約莫快要找到地方的時候,遠(yuǎn)遠(yuǎn)地就聽見了響器的吹奏,更兼人群各種鬧哄哄的聲音,再拐過一條巷子,便已經(jīng)看見了人群。

  然而其實還沒到地方。

  武植大步走來,沿途就聽著眾人紛紛地議論——

  “據(jù)俺看來,今日里陸家這個喪,怕是發(fā)不成!”

  “可不正是!這眼看已經(jīng)是巳時……得有三刻(上午十點)了吧?再有半個時辰,可就午時(上午十一點)了,連一個來祭吊的都沒有!”

  “唉!想那陸老爹在時,端的也是善人一般,不唯幾十號人依著他吃飯,自家也是慣來樂善好施,誰想死后竟落到這步田地?”

  “說的可是呢!別個不說,往日里他那一干親戚,隔三差五就尋了來,走得甚是親熱,來時必兩手空空,走時卻肚滿兜滿,俺都親眼見過不知多少回!今日里竟是一個來祭拜的都沒有!”

  “聽說陸老爹那親娘舅還在,也有一個姑,都不見人!他那過世了的渾家的娘家,說是有三個親娘舅咧,便不為那陸老爹,就為了自家外甥,不該來一趟?”

  “快莫提那幾個,他們哪里敢來?”

  “好教列位知道,說是周大官人發(fā)下話了,誰敢來吊,下半年的官吏債就派給誰!你想,哪個敢觸那周大官人的霉頭?”

  “哎呀!那官吏債可是厲害,那利錢可是要剝皮的!”

  “誰說不是!”

  “原來如此!”

  “呸!都是一幫沒卵的貨!若依俺時,周義良便怎地?莫不是有三個腦袋六條膀子?真?zhèn)€鬧出人命來,怕不也要濺他一身血!到那時他才知道,善民亦不可欺!清河城里,還有三斤骨頭!”

  “嘶……你這后生!莫要作死!快快噤聲!”

  “列位列位,俺從門口剛聽見說,說是陸家上下其實都已經(jīng)沒個辦法了,鄰里們也都勸著要簽,但誰知那陸老爹的女兒卻是個硬的,抵死了絕不肯簽,說是發(fā)送了老爹,便要帶著她那兄弟告御狀去!”

  “啊呀!厲害厲害!”

  “往日里倒是不曾聽聞,那陸老爹倒有個這般的女兒?”

  “可不是,俺也不曾聽聞!現(xiàn)在看來,倒是個有骨氣的!比她那娘舅強!”

  “……”

  武植一路走一路聽,越走越慢,將更多的對話納入耳中。

  基本上都在預(yù)料之中。

  于是他信心大增。

  眼看拐過巷口,他個子高,打眼一望,那巷子中間竟黑壓壓全是人群,將那整條巷子都給堵死了,只在一戶人家門口處,騰出了一大片空地。

  那大門外挑著白幔,門首高懸招魂幡,必是陸家無疑了!

  成與不成,就在一搏!

  話說,這個年代的酒,雖然酒精度跟后世沒法比,但一時人喝一時酒,這時人的酒精耐受度也相應(yīng)的不算高,武植剛才一口氣喝了三大碗酒下肚,此時一路疾行走來,酒氣上涌,已是帶了三分醉意了。

  常言道,酒壯慫人膽,酒意上涌,反倒讓武植此刻的意氣越發(fā)高漲。

  便是那什么周大官人當(dāng)面,怕是他也要夷然無懼!

  這個時候,他打望清楚了那陸家門口的形勢,正要向前走,卻不提防忽然被人捉住了胳膊,他愕然回頭時,卻見居然是孫富與張存業(yè)二位!

  “兩位哥哥,這是作甚?”

  “兄弟,莽撞不得呀!”

  武植聞言哈哈一笑,頓知二人來意。

  當(dāng)下他手臂一掙,頓時將孫富的手甩開了去——話說,武植本就身材高大、氣力極壯,更兼多年習(xí)練槍棒、打熬筋骨,又走賣挑擔(dān),那力氣自不是常人能比,此時更借了三分酒意,也便越發(fā)潑了天,哪里是孫富之類人物能禁能止?

  此刻掙脫了孫富,他叉手道:“兩位哥哥勿憂,且看俺武植今日張目!”

  說完了,不理二人的目瞪口呆,轉(zhuǎn)身便大步奔那人群處陸家門口而去。

  觀者稠密,阻塞道路,武植深吸一口氣,揚聲大喝道:“武植今日特來祭拜陸氏亡兄!列位高鄰,煩請讓一讓路與俺過去!”

  此時恰好那院墻中的響器吹了一回正歇,只余外間看熱鬧眾人低聲的嘈嘈切切,此言一出,直若驚雷一般,登時震得偌大一條巷道、數(shù)百成千人,都立時地便噤了聲,一時間,這巷子竟安靜得鴉雀無聲。

  無數(shù)人循聲望來,離得近的人回首一看,先自潑剌剌分開兩旁。

  摩肩擦踵之地,竟倏然間分開了一條道路。

  武植大步走了過去。

  他所行之處,人皆訝然望來。

  待他走過,人又壓了嗓子議論紛紛——

  “這……此人遮莫不是那街上賣炊餅的武大郎?”

  “老丈也識得此人?他可不就是那武大郎!”

  “正正是他!”

  “不想他竟與那故了的陸老爹有如此交情!”

  “交情乃在其次吧?此人端的是膽大,竟敢在周大官人跟前捋那虎須!”

  “此事邪怪!陸老爹開的是布鋪子買賣,往來的銀錢要論簸箕盛放,武大卻是個走賣炊餅的,鎮(zhèn)日忙碌也賺不得三分銀子,他二人何時有的這般莫逆之交?”

  “……”

  卻說武植哪里管了這些閑言,只望那眾人讓開的道路,便大步向前,約二三十步,到了門前。

  那門前空地里,足有七八個青壯漢子正守在門口,手持哨棒,望著這邊。

  另有一個管家模樣的人,也站在門首,正側(cè)目看來。

  大門洞開,院內(nèi)搭著孝棚,白布白紙,飄飄揚揚,一片哀慟景象,孝棚外一側(cè),站了一部共四人的響器,倒也算隆重。

  但那孝棚之下,卻居然只有兩個人!

  一個看去體小病弱的男童身披重孝,跪在地上,應(yīng)是舉哀之人,另一個約莫四十歲上下的男子,也帶了孝,卻是正愕然看向門口。

  武植對那些管家、打手等人,只做不見,到了門口,略一站,整了整衣裳,拱手,再次揚聲道:“陸兄駕鶴遠(yuǎn)去,弟武植,前來祭拜!”

  他這一聲喊,院墻內(nèi)外皆是驚聞。

  眾響器本待再舉哀樂,卻被這近距離的一嗓子給嚇了一跳,當(dāng)即紛紛愣住。

  按理說,正常人家發(fā)喪出殯,門口必有“知客”應(yīng)答接送,但今日里情況特殊,武植一聲喊出,卻無人接應(yīng),他卻也不以為意,說完了,自己便邁步要進(jìn)門。

  卻在此時,呼呼啦啦,七八個青衣壯漢霎時間便圍了上來。

  這些人,皆是青壯,一個個手持哨棒,眼神兇惡,氣勢囂張。

  武植止步,微微皺眉。

  那管家模樣的人站出來,滿臉不屑,“武植?可是那街上走賣炊餅的武大郎?”

  “正是某家!”

  “你可知道,俺家周大官人傳下話來,今日不許一人祭拜陸大成!”

  “知道!”

  “那你還來!”

  “周義良放了什么屁,干某家何事!俺武植須不曾端了他的飯碗!”

  “你……”

  “好狗不擋道,給俺讓開!”

  “不許讓,他敢闖,就打!”

  卻說兩人說話,闔街約莫數(shù)百上千人,雖擠擠搡搡,卻個個屏息,只踮起腳尖、瞪大了眼睛向這里看。又有那孫富與張存業(yè)兩個,此時也已奮力擠到前排,卻也只能望著武植的背影,滿心焦急而又目瞪口呆。

  此時武植聞言,面露冷笑,揚聲道:“某家說要祭拜,便是祭拜!看哪個敢攔!”說罷,猛地大步向前。

  他這一動,別個不說,那看熱鬧的人群,卻先自紛紛倒吸了一口涼氣。

  說時打,那便是真?zhèn)€打!

  這班攔路的漢子跟在那周義良身邊,非是短日,動輒威嚇直若家常便飯一般,便動手打人,也不在話下,更何況今日乃是奉了周大官人的令,得了那管家的話?

  說白了一句話,打人早都打習(xí)慣了!

  但武植卻顯然不同于往日他們欺負(fù)的那些人。

  眼見三五根哨棒幾乎同時奔了面門而來,武植一腳便踹了出去,仗著身高腿長,哨棒未到跟前,那人便已經(jīng)被他踹飛。他反手便奪了身旁一根哨棒,另一只手抓住那人后背衣裳,輕易地便將那人拎了起來,往人多處隨手拋去!

  撲啦啦之處,便有兩人終是躲閃不及,被直直撞倒。

  此時的武植竟丟了到手的哨棒,又復(fù)閃身、探手一抓,將另外一人拎雞崽一般拎了起來,又復(fù)一擲,緊接著又是一腳,不過眨眼的工夫,七八條壯漢便被他打得東倒西歪——眼看身前已經(jīng)無人,他卻并不追打,亦不進(jìn)門,只將那眼斜斜地睨向地上狼狽眾漢,笑道:“近前來!”

  有人不服,起身便再次沖上來,武植只閃身一讓,又復(fù)抓住那人后背衣裳,再次擲了出去,大笑,喝道:“近前來!”

  又有兩人一起沖上來,武植怡然不懼,只閑庭信步一般讓過一人,兜手便又抓住,如提童稚一般,猛地擲向向外一人,那人躲閃不及,兩人頓時撞葫蘆一般慘叫著撞在一處,又復(fù)狼狽跌倒。

  武植哈哈大笑,喝道:“近前來!”

  無人敢來。

  眾潑皮打手望他,如望天神一般。

  若論高手,他們也不是沒見過,卻哪里能如面前這人一般,將自家七八條壯漢,直若嬰孩般戲耍——他那膀子,怕不有千斤的氣力!

  這時節(jié),那巷中看熱鬧的眾人,也早都看得呆了,只一個個鼻中噴出粗氣來,眼中瞪出驚愕來,卻偏偏偌大一條巷子,數(shù)百成千人,竟無一人說話。

  當(dāng)此時,武植睥睨四顧,見無人上前,這才轉(zhuǎn)頭看向那管家,卻見他已是駭?shù)媚樁及琢?,不由冷笑,兩步上前,揪住前襟便又拎了起來?p>  那管家走躲不及,嚇得大喊:“莫打我!我乃周府管家!”

  武植只一條手臂,輕易地便將他端舉至面前,孩視之,道:“俺這便要進(jìn)去祭拜陸兄,你這鳥人,可有話說?”

  那人面色煞白,直道:“祭拜!祭拜!并無話說!”

  “你家周大官人可曾傳下話來?”

  “不曾!不曾!”

  武植聞言冷笑一聲,兜手便將此人棄擲于地。

  隨后,就在門前,他再次略整衣衫,正了正頭頂發(fā)簪,這才再次拱手,正對大門,揚聲道:“聞得陸兄駕鶴遠(yuǎn)去,弟武植,前來祭拜!”

  這時候,院內(nèi)孝棚下那戴孝的中年人也早已看得呆了,吃這一喊,才忽然回過神來,隨即便快步走來,口中發(fā)泄般地大喊:“親客吊唁,備香燭!起哀樂!”

  片刻之后,那班樂手也紛紛回過神來,哀樂頓時奏起。

  當(dāng)此時,這滿街巷的人,才似乎被這一部響器給忽然驚醒了一般,也不知哪個起頭,忽然喝了一聲,“彩!”

  眾人隨之大喝,“彩!”

  這齊齊的一聲大喝,聲振屋瓦,卻又將那周府派來的管家,并打手青皮等若干人,給駭?shù)妹嫔钒住?p>  武植卻不再管他們,徑直邁步登門。

  門口處,那戴孝的中年人已是迎到,彼此站住,叉手行禮。

  那人躬身,左臂一引,武植昂然登堂。

  “陸家哥哥,俺武大來祭拜你了!”

按 “鍵盤左鍵←” 返回上一章  按 “鍵盤右鍵→” 進(jìn)入下一章  按 “空格鍵” 向下滾動
目錄
目錄
設(shè)置
設(shè)置
書架
加入書架
書頁
返回書頁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