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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有個大官人

第二十二章? 一番好意

從前有個大官人 膝上橫戈 3047 2020-06-24 12:10:00

  錢業(yè)這個名字,武植自然并不陌生。

  聞言他不由得扭頭看了陸文秀一眼——她也愣了一下,旋即眉頭微蹙,似乎也是有些不解,周義良派人來拜望武植?

  但旋即,她不知想到了什么,俏臉忽然一白。

  當(dāng)她抬頭看向武植的時候,武植卻已經(jīng)走去,打開了大門。

  門外果然正是當(dāng)日帶著人在陸氏門庭之外圍堵的周府管事,錢業(yè)。

  但這一次,他帶的不是一隊打手,而是身后兩個青衣小帽的小廝仆役。兩人手中,都端端正正地捧著東西,上面蓋著青綢。

  但關(guān)鍵的是,此時就在紫石街的街巷里,還有幾個閑人婦童,正各自倚門觀望,一個個都是好奇地看著這邊。

  看見大門打開,武植出現(xiàn)在門口,那錢業(yè)滿面堆笑,唱個肥諾,“小人錢業(yè),見過武都頭!”說罷,他似也不盼著武植能回禮,當(dāng)下便轉(zhuǎn)身,將那兩小廝手中的青綢輕輕拉開。

  卻見其中一人手中,捧著一匹藍色輕綢,陽光下流光溢彩,一看就是上好的綢子,另一人手中,卻是個托盤,上面端端正正放著四錠大銀——最近銀子摸得多,武植一眼看出,是二十五兩的大錠銀子——這居然是一百兩銀子!

  這一下,休說旁人,便武植也愣了一愣。

  這時候,那錢業(yè)卻又轉(zhuǎn)過身來,堆著笑,雙手托起手中之物,道:“俺家主人有話,道是此前不識英雄,竟與武都頭起了沖突,實在也是不該,這些綢子并銀兩,卻是俺家主人向都頭賠禮則個。”

  頓了頓,他拿起一張紙,笑著,遞過來,“俺家主人還說,既然都頭喜歡那幾個小奴子,便奉與都頭無妨,卻說什么借錢不借錢的,實在不必,因此,便命小人將當(dāng)日都頭所贈這三百兩銀子的文契交還?!?p>  武植又愣。

  臥槽,那么好?又送銀子又送綢緞,還把三百兩銀子的借據(jù)給我還回來了?

  周義良這是要干嘛?

  要跟我盡釋前嫌?

  就因為我忽然交好知縣,做了步兵都頭?

  但問題是,如果把此前自己在陸家門口的一番作為,理解為雙方的一次沖突的話,自己可明顯是贏了的那一邊,而他本來就輸了,面子不要的么?前日里還安排了房東那周婆子來逼自己退租,一聽說自己做了步兵都頭,立刻就跑來交好來了?這樣一來,他的面子能站???

  周大官人??!就這么唾面自干了?

  一個步兵都頭,就那么給力?

  遲疑了一下,武植眉頭微皺,并沒有去接那錢業(yè)遞過來的東西。

  盡管他已經(jīng)認出來,那錢業(yè)手里拿著,應(yīng)該的確就是那天自己吐唾沫蓋了章的那張借據(jù)——其實也就等于是三百兩銀子了!

  此時,那錢業(yè)見武植不接,倒也并不著急,混不顧武植的疑惑,與身后已經(jīng)漸漸響起來的街巷閑流婦童們的騷動和議論,卻又笑著遞來一份請柬。

  “俺家主人說,若早知清河縣中竟有都頭這般英雄人物,當(dāng)早日結(jié)交才對,延至今日,始知錯漏如此之英雄,皆乃是他的過錯?!?p>  “因此上,命俺來登門賠禮之余,俺家主人又特命人制備下一桌上好的酒席,今日當(dāng)遍邀城中時流名望,認真?zhèn)€與武都頭結(jié)交一番,方不負都頭英雄如此!望都頭萬萬莫吝尊步,能移步則個,屆時,彼此把酒論交,豈不快哉?”

  “這便是俺家主人親筆寫下的請柬,連同這借據(jù),并這些微小禮,萬望都頭收訖!乃不負俺家主人結(jié)交之意!”

  說話間,他不但又把手中的借據(jù)并請柬遞了過來,還示意那兩個托著東西的青衣小廝,也都近前一步,躬身奉上禮物。

  武植的眼睛又再輕輕瞇起。

  瞥了他們一眼,又瞥了街巷中的閑人們一眼。

  恍惚之間,他隱約猜到了一些那周義良的打算——他從來都不認為,能稱霸一方的惡霸們,就單純只是腳底流膿、無惡不作的混蛋。

  反正那啥西門大官人絕對不是!

  這周義良能夠交通官府、稱霸清河縣多年,也絕不會是個頭腦簡單到只知道坑人害人、暴力壓人的家伙。

  這個時候,低頭看錢業(yè),見他臉上只是堆笑,“都頭?”

  武植正要說話,身后忽然被人拉了一下衣袖。

  他當(dāng)即回頭,見是陸文秀。

  她臉色有些蒼白,臉上滿是急色,低聲道:“叔父,請借一步說話!”

  武植擺手,豪邁一笑,“不必了!”

  陸文秀聞言臉上愈急,當(dāng)即忍不住道:“叔父,財帛固然動人心,然于叔父而言……”

  她才剛開口,武植卻已經(jīng)再次舉起手來,擺手,面上神色不變,卻是扭頭,對那錢業(yè),笑道:“俺武植算個什么?不過就是一個街上走賣炊餅的卑人而已,豈敢當(dāng)周大官人如此看待?”

  聽到這話,那錢業(yè)不由得面上一喜,正要開口,卻聽武植又繼續(xù)道:“得蒙周大官人如此看重,實在也是惶恐!今日既然大官人如此著意結(jié)交與俺,俺卻怎么好不領(lǐng)了這情分?”

  那錢業(yè)聞言面上不由笑得燦爛,躬身,奉承道:“都頭明見!”

  而那陸文秀臉上卻不由得越發(fā)蒼白。

  但便在此時,那武植卻又繼續(xù)道:“不過么,周大官人若是真?zhèn)€要與俺結(jié)交,倒也不需這些個勞什子,什么銀子、什么綢子,俺本是一個賣炊餅的,衣食皆由勤儉來,此后乃做了那步兵都頭,衣食皆仰官給,卻要這些作甚?”

  “若依俺說時,大官人不如盤點過往,將過去這些年霸占勒索的那些錢財,都盡數(shù)退還人家!被他逼死的人家,也盡都到逝者墳前磕幾個頭,然后便到衙門里去自首!如此一來,俺武植便認他是一條好漢!”

  “到那時,若哪個敢說大官人一句閑話,不須大官人說,俺武植自去打爛了他的狗頭,與大官人解氣!待大官人坐足了監(jiān)出來,俺武植必以兄視之,甘做驅(qū)使,鞍前馬后,萬死不辭!”

  “哦,對了,若是大官人論罪當(dāng)斬,他去之后,俺也必年年祭奠,除死方休!”

  說到這里,他微微俯身,臉上笑容已是漸漸收起,只是逼視著那管事錢業(yè),道:“恁便這般將俺的話記下,回去說給恁家那周大官人聽,一個字都不許漏了,以免大官人錯會了俺武大的好意!恁可記下了?”

  當(dāng)此時,不獨那錢業(yè),與院中陸文秀,便錢業(yè)身后那兩個小廝,乃至于此時紫石街不少支棱著耳朵聽過的閑人,也都早已聽得呆了。

  錢業(yè)張口結(jié)舌,滿臉張皇。

  “這……這……”

  武植笑笑,又微俯身,道:“至于什么酒席,便盡可省了,恁將俺這話一字不漏地轉(zhuǎn)給大官人聽,他若聽時,俺武植今日里便什么都不做,當(dāng)親手為大官人做一整擔(dān)炊餅送去,到時俺們把酒閑話,卻好讓他也嘗嘗俺武大做的炊餅!”

  “這……這……豈可如此無禮?這……何至于此?”

  武植又笑笑,“切記切記!恁切記不要記錯了俺的話,叫大官人錯會了俺武大的一番好意!若是恁這小人敢隨意搬弄,叫大官人錯解了俺的意思,壞了如此一樁好事,恁須知道,俺武大這手,攤開時揉得炊餅,握起拳頭時,卻也打得爛幾個小人的腦袋!……恁可記下了?”

  “這……”

  “嗯?”

  “記……記下了!”

  “一字不漏?”

  “一、一字不漏!”

  武植滿意地直起身來,收回目光,豪爽地擺了擺手,道:“既如此,恁且去吧!將恁帶來的這些東西,也都帶回去!”

  …………

  那錢業(yè)吭哧片刻,到底是什么話都說不出來,也不敢說,只好帶著那兩個小廝,轉(zhuǎn)頭走了。

  街上鄰居們遠遠地各自站在自家門口,不時地交頭接耳。

  武植看著那錢業(yè)等人的身影走遠,又瞥一眼各左近鄰居,沒再說什么,卻是轉(zhuǎn)身要回來,第一時間便迎上了那陸文秀的目光。

  那雙本就清亮亮的眸子里,此刻不知藏了什么,有一種說不出的璀璨清輝。

  待武植看過來,她目光一凝,登時回神,卻是忽然低了頭,俏面倏然間泛起一抹酡紅,直過耳后,片刻后,卻是道:“叔父英雄如此,剛?cè)岵?,自成乾坤!妾……奴要刷碗去了!”言罷,調(diào)頭就走。

  武植聞言笑了笑,也不說什么。

  他當(dāng)然知道陸文秀想說什么。

  事實上剛才推開門一看見那錢業(yè)的笑臉,他已經(jīng)下意識地猜到這件事的不單純——這次當(dāng)然沒有系統(tǒng)的逼迫,只要自己愿意,其實也完全可以收下對方的示好,但是,且不論對方的用意到底是什么,自己只要這么一弄,人設(shè)可就崩了!

  是的,人設(shè)!

  做個人人敬仰的大英雄,還是很爽的!

  這個人設(shè),當(dāng)然不能讓它隨隨便便因為幾百兩銀子的事兒就崩掉!

  真要想要銀子,還不如跟那火魅做個交易呢!

  再說了……周義良的銀子,想必一定是會咬手的!

  而且,臟!

  …………

  瞥一眼態(tài)度恭敬立在身后不遠處的趙復(fù),武植笑道:“老趙,走,看房子去!”

  “是!都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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