擁有愛,然后做你想做的?!獖W古斯丁
下了一場雪,外面白茫一片,夜燈暖黃的光朦朧了視線。
姜霧哈了口氣在合十的掌心,暫得一許溫暖。肥大的校服里塞著一件棉服和毛衣,站遠了看,校門口的學生們就像參加格斗賽的選手。
一只棕黃色的土狗看到姜霧過來,從趴著的姿勢變成了站著,不停地搖尾巴示好。
“姜姜,大黃又來接你了?!苯F身邊的女孩笑著指了指校門邊躲在人群背后的大黃,“大黃真不怕冷?!?p> 姜霧笑了笑,跟同學道別,然后和迎面而來的大黃一起拐彎。
她家很近,就在學校后面,只需要左行一百米再繞個小巷就到了。
下晚自習已經(jīng)是十點了,高三學習任務重,學校自發(fā)組織延時補課。
姜霧揉了揉大黃的耳朵,大黃興奮地跟在她后面一蹦一跳。
人行道兩邊的矮灌木叢覆蓋了厚厚的白雪,寒意在它們?nèi)诨杀哪且豢虄疵歪尫?,涌進了姜霧的脖子里。
姜霧發(fā)了個噴嚏。
一直悄無聲息跟在后面的邁巴赫車內(nèi)的女人也同步打了個噴嚏。
英俊的男人把車內(nèi)的溫度調(diào)高了點,手指在方向盤上有節(jié)奏地敲打著。
“阿庭,那就是妹妹嗎?”擦了擦鼻涕的女人面上未施粉黛,睜大眼睛想在昏暗的燈光下看清楚前面女孩的樣子,奈何姜庭開得很慢,她只能看到背影。
姜庭點點頭,伸手從后面座位上撈了個手提紙袋,從里面取出一條厚厚的圍巾,圍在陶嵐緋脖子上。
“十年沒回來了,不知道我媽會不會罵我?!苯タ嘈α艘宦?,車已經(jīng)到巷子口了,開不進去。姜庭下來步行,陶嵐緋被他牽著。
冬天的云鎮(zhèn)真冷啊,比主城冷多了。
“阿庭,我們這樣跟在妹妹身后會被認作是變態(tài)。”陶嵐緋哭笑不得,依偎在姜庭的肩上。如果她知道要“跟蹤”妹妹的話,那她就不會穿高跟鞋來了,8cm的高跟鞋要是不發(fā)出響聲實在太難了,她幾乎是踮著腳尖走路。
姜霧有些惴惴不安,她察覺到后面有人跟著她。巷子里沒有燈,她靠著手機手電筒照明。她很熟悉這一塊兒,加上在這黑黢黢的地方,她應該會遛的更快一點。
忽然,姜霧滿頭細汗地關掉了手機電筒,心怦怦得想要跳出胸膛。她悄悄加快腳步,前面不遠處她就到家了。
“姜庭!”身后忽然發(fā)出一聲尖叫,陶嵐緋怕黑,緊緊地抓住姜庭的胳膊,不自覺地叫了一聲。
姜庭?姜霧有些愣怔,如果她沒記錯,這應該是她那已故十年之久的哥哥的名字。
姜霧深呼一口氣,看來背后不止一個人。她閉上眼睛眼睛就能想到自己被拐賣后送到器官販賣市場的慘樣,她搖了搖頭,強迫自己不去想。
伸手想抱住大黃,撈了個空。
隨即從不遠處傳來了陌生的男聲和大黃撲過去的聲音。
“好了好了,大黃。”姜庭無奈地推開已經(jīng)有些老態(tài)的大黃,目光不移前面的路。他看不太清,不過大黃在,姜霧也一定在。
姜霧還以為大黃咬變態(tài)去了,結果她定睛借著巷口的光一看,大黃正抱著變態(tài)的腿撒嬌呢。
不爭氣!這十年白養(yǎng)它了。
姜霧想退開,趁著這點空回家,卻不小心被身后不知道哪家熊孩子放在路上的磚頭絆了一下,摔了個四腳朝天。
姜庭聽到妹妹驚呼一聲和摔倒的聲音,顧不得了,打開手機看到姜霧趴在地上。
陶嵐緋趕緊過去把小姑娘扶起來,姜霧防備地看著她。
“那是你嫂子,別怕?!苯プ哌M,翻了翻她的手掌有一道擦傷。姜霧穿得很厚,應該摔不出什么大傷。
“你是姜庭?”姜霧不敢置信地問,她已經(jīng)十年沒見過姜庭了。
鄰居說姜庭是出去掙大錢了,媽媽則一直閉口不談,偶爾姜霧提問,媽媽就無比煩躁地說:死了,你哥早就死了。
“小丫頭,還認得我?。 苯ヅc她面對面站著,陶嵐緋機智地閃了,去學校外面的24小時便利店買創(chuàng)可貼。
姜霧確實不認識了。
十年了,姜庭已經(jīng)從當年那個上樹打棗下塘摸魚的桀驁少年蛻變成了面前這個屹立挺拔氣質(zhì)出眾的男人。
真是見鬼了,姜霧上一秒還在為月考成績而憂心,下一秒就原地上演了認親的戲碼。
“找我干嘛?”姜霧的膝蓋隱隱作痛,她的語氣有些兇。
“等你嫂子,我們回家說。”姜庭揉了揉姜霧的丸子頭,攬著她的肩膀。
陶嵐緋買了點消毒用品和創(chuàng)可貼,穿著高跟鞋艱難地走在巷子里。
三人一狗推開了院子門時,姜庭覺得自己又回到了童年時期,他的一整個童年都是在這里度過。
開了燈,屋內(nèi)亮堂堂地,姜霧才看清楚了哥哥嫂子的樣貌。
哥哥在姜霧記憶里一直都是個意氣風發(fā)的帥哥,如今也是。嫂子也是真好看,溫柔地給她處理傷口。
“媽呢?”姜庭發(fā)現(xiàn)院子里空曠寂靜,屋內(nèi)也是一樣。
“媽早就過世了,所以你回來干嘛。”姜霧追問他,她其實心里大概猜出來了。
姜庭一怔,在他印象里媽媽明明還那么年輕呢。
電燈撲閃了兩下,姜庭悲從中來。
姜霧繼續(xù)說道:“媽得了胃癌,前年的小年夜實在撐不住了,就走了?!?p> 姜霧說的輕松,心里也不是滋味。家里沒錢,媽媽經(jīng)常兩班倒,顧不上吃飯那是常有的事。一年下來剩不了幾個錢就算了,人還瘦削了許多。
這兩年姜霧一直靠學校的貧困生資助和政府撫恤金生活,有時候經(jīng)濟緊張,她就到飯店里給別人洗幾天盤子。
姜庭的眼睛有些發(fā)紅,但他不會哭。出去闖蕩了這么多年,他早就是刀槍不入了。
原來竟是這么個情況,陶嵐緋也紅了眼睛。見姜庭難過到失聲,她吸了吸鼻子,對姜霧說:“妹妹,我們來接你回去。”
“回哪里去?!苯F聲音淡淡地,不冷不熱,像是在質(zhì)問也像是自言自語,“這里就是我的家,十八年了,都是這么過來的?!?p> “我們來接你,是為了讓你過上更好的生活?!碧諐咕p聽完姜霧的話,補充道,“畢竟媽如果在世的話……也會想你跟我們走的?!?p> 姜霧看了看哥哥,姜庭低著頭沉默。
她的眼眶濕潤,移開目光到了沙發(fā)上。沙發(fā)皮有些泛黃了,用了很多很多年,媽那天就是在沙發(fā)上睡著了。
姜霧閉上眼睛,不去看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