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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俄羅斯歲月

第十六章 紅亞爾-被遺忘的村落

我的俄羅斯歲月 安德烈嗯 9400 2020-07-01 21:29:40

  一月中旬,在俄羅斯遠東地區(qū)已經(jīng)冷到了極點,不過這里的維度不是很高,冷到極點也就零下30幾度。老孫頭從山上下來了,而且這次他要求再帶一個“小孩”一起上去,說是自己忙不過來。我當(dāng)時想,這個人可能是我吧,有的時候我覺得自己很仙兒,料事如神。在大連的時候,老謝走了,我當(dāng)時就覺得可能他出納的活兒應(yīng)該會讓我來做,結(jié)果還真是我來做了。這次去山上,我就覺得可能是自己,不成想,這個人還真是我。

  于是我就開始了在山上一個多月的苦逼生活。

  老孫頭領(lǐng)了3個月的伙食費,我領(lǐng)了一個月的伙食費,因為預(yù)計我會再山上待一個月。劉哥開車帶著我和老孫頭去市場買了些新鮮的豬肉,要帶上山去?;貋砗笪已b好衣服,就和老孫頭坐著金哥的車出發(fā)了。

  這是我第一次上山,心里還是一陣興奮。雖然接觸木材很久了,但是還沒有真正的上山,去林子看樹種。金鋒沒舍得開自己的吉普車,而是開著從丘古調(diào)過來的另一臺豐田大吉普車。這車和金鋒的差不多,比他的稍許舊些,但是性能很出色。出了伊曼沒走多久路就開始越來越難走了,后來干脆就是砂石路。路面被運木材的卡車壓的坑坑包包,道眼上全是深深的車轍。

  路的兩邊是森林,這里的樹木都不高,顯然樹齡也都不長,不是原始森林。走著走著路兩邊出現(xiàn)了一大片空地,然后是白樺林,這里都是白樺樹,一顆雜樹也沒有。沒走出去多遠又出現(xiàn)了楓樺,楓樺也是樺木,不同于白樺樹皮的光滑潔白,楓樺樹皮黃褐色或暗褐色,層片狀剝裂,枝條紅褐色。里面還摻雜著一些臭樺,臭樺的學(xué)名是黑樺,又叫棘皮樺,樹皮是黑色的,成塊狀。樺樹林結(jié)束后又出現(xiàn)了針葉和闊葉混合地帶。

  這里經(jīng)常能看見作業(yè)的一些機械和車輛,還有村莊。后來路變好了,出現(xiàn)了瀝青路面,而在路的盡頭出現(xiàn)了一座城市-盧切戈爾斯克(Лучегорск),是一個城市地區(qū)(市級鎮(zhèn)),為俄羅斯濱海邊疆區(qū)波扎爾斯基區(qū)的行政中心,人口:21004人,當(dāng)然這些都是我后來在網(wǎng)上查到的信息。而當(dāng)時在我看來這座城市蠻大的,尤其是從伊曼出來后,走了很久都是森林,冷不丁出現(xiàn)座小城,都會覺得很大。汽車穿過城市,這個地方有一些大型工廠,高高的設(shè)備聳立在遠處,給人一種工業(yè)化的感覺。矗立的高大的煙囪里冒出黑色的濃煙。城里人不多,路上沒有什么人。遠處一排廢舊的高樓,玻璃早就沒有了,露出一個個猙獰的黑洞,深邃恐怖。旁邊放著幾個廢棄的集裝箱和油桶,給人的感覺就像是走在CS的場景里。

  車子出了盧切戈爾斯克后來到了一個檢查站,俄文叫做“國家汽車檢查局”(ГАИ),我在俄羅斯那些年最怕的就是路上遇到這種檢查站,他們手里都拿著沖鋒槍,檢查來往車輛和人員的護照,尤其遇到外國人,就更加嚴厲,他們會找出各種理由來向你索取金錢,不給的話,就會找你麻煩。這種警察,你還可以和他爭辯幾句,如果遇到了用黑布套住腦袋,只露出兩只眼睛的“阿蒙”,那你可真是“踩到狗屎了”,“阿蒙”是俄語“ОМОН”的音譯,全稱是“отрядмилицииособогоназначения”,翻譯成中文是“特種警察部隊”,相當(dāng)于中國的特警,只不過佩戴了黑色的蒙面頭套,由于無法辨認出隊員的面貌和表情,給人以神秘感。其實佩戴蒙面頭套是任務(wù)需要和心理作用。以防火布料做成的頭套令隊員面目得到保護,避免在任務(wù)中被火焰或爆破熱浪灼傷,而且對歹徒的心理起到震懾作用,有利于戰(zhàn)術(shù)的應(yīng)用。有心理研究表明,隱蔽人的面貌,可令隊員心理上無后顧之憂,戰(zhàn)斗行動中能夠更加決斷和果敢。同時避免在公眾和媒體前曝光,減少對隊員日常生活的影響。

  阿蒙一般都是執(zhí)行特殊任務(wù)才會出動,如果是針對中國人,那么你遇到了,就自認倒霉吧,他們是不要錢的,發(fā)現(xiàn)簽證不合法,直接就帶走,輕則罰款,重則拘留,甚至是驅(qū)逐出境。曾經(jīng)伊曼辦事處的翻譯老魯就遇到過,他當(dāng)時不懂,甚至和阿蒙發(fā)生了爭執(zhí),被人家踢了好幾腳,又用沖鋒槍指著頭。不過幸虧他們的任務(wù)不是針對中國人的,后來被放了。

  檢查站里的警察檢查了我們的護照,拿著護照不給,后來金鋒從屋子里出來,說是給了1000盧布,才放我們走的。過了檢查站沒多久進入一片荒野,連個人影都沒有,這里都是低矮灌木叢和雜草。雜草在雪面上露出枯枝,東倒西歪。偶爾有兩三顆高一些的喬木出現(xiàn),孤獨的立在荒原上,由于周圍沒有別的樹木搶陽光,這樣的喬木一般都長的不高,而且全是枝丫。

  路上全是砂礫,車輪帶起沙粒敲打著車身,發(fā)出噼里啪啦的聲響。走了1個小時就進入了山地,也就進入了原始森林。這里全是高大的樹木,各個樹種都有,車子行駛在森林之間的土路上,路面不平,我們坐在車里搖搖晃晃的。高聳的樹木遮住了陽光,使得樹林里格外的陰暗,不得不打開車燈。車子的前面偶爾有一兩只野兔穿過,從路的這邊竄到另一邊。

  不一會兒車子駛上了盤山道,路上的雪都被卡車壓沒了,路不是很寬,有一段急轉(zhuǎn)彎,車險些掉進深谷,嚇得大家一頭汗。在山路上向下望著山谷,所有的樹木都在我們腳下,遠處一顆高大的紅松高高矗立,顯得十分威武,而它附近的另一個紅松則沒有它的運氣,早已枯死,樹身上有幾個破洞,露出慘紅的顏色,猶如鐵銹一般,顯得死氣沉沉。

  駛過盤山路,我們所處的海拔也高了,車子行駛在比較平坦的路上,這里沒有了高低起伏的山路。一只渾身披著白雪的鹿在森林深處警惕的望著吉普車,它身上的雪顯然是在樹干上蹭癢癢時從樹上落下來的積雪蓋到了它的身上。

  又行駛了一個小時,我們終于來到了村落,這個就是紅亞爾,俄文是“Красныйяр”,譯作紅色的深谷,中文是“紅亞爾”。

  “誒,這里好多中國人??!”我驚訝的說道。因為我發(fā)現(xiàn)路邊有很多和中國人長相一樣的人。

  “這些不是中國人,是俄羅斯的少數(shù)民族?!苯痄h說道。后來我了解到,他們是俄羅斯的少數(shù)民族-烏德蓋人。烏德蓋人又稱烏德(Удэгейц,復(fù)數(shù)Удэгейцы)、烏德赫、烏迪赫,是生活在黑龍江、烏蘇里江流域和俄羅斯濱海邊疆區(qū)和哈巴羅夫斯克邊疆區(qū)人數(shù)較少的一個少數(shù)民族。當(dāng)時人口還有2011人,而目前只有1496人了。后來和他們中的一個小伙子聊天中得知,他們這個部落是在中國宋朝時期,他們是屬于金國的一部分,和女真人的血緣最近,后來蒙古國和金國發(fā)生戰(zhàn)爭,結(jié)果金國戰(zhàn)敗,他們的祖先就逃到了這里,并且定居下來?,F(xiàn)在他們已經(jīng)是地地道道的俄羅斯人了,除了長相。

  我們來到了住處,是村里唯一的一座二層小樓,這樓有四戶人家,其中一戶是給客人的,也就是給我們的,但是我們并不算是這里的客人,最多是客戶而已。而其余三戶人家都是當(dāng)?shù)氐木用瘛?p>  “行,你倆在這邊好好工作吧,注意安全,我回去了?!苯痄h說完,就開車走了。

  “孫哥,這個村子好小??!”我說道。雖然老孫頭有50多歲了,但是我們都管他叫孫哥。

  “走,我們進去吧”老孫頭說道。

  我們的屋子在二樓,上了樓梯,是一個很大的類似于陽臺的地方,有窗戶和暖氣,打開門進屋后,左手邊是廚房,廚房的對面是浴室,不過顯然這個浴室并沒有水,還有廁所,里面有馬桶,但是沒有水,上廁所需要去外面的木頭搭的廁所。在往里是客廳,地上全是死了的七星瓢蟲,可能是個秋天的時候飛進來的,滿屋子都是瓢蟲的味道,說不上是臭還是什么味道。再往里面是三間臥室,臥室之間是聯(lián)通的,沒有門,整個屋子寬7米左右,長有30米左右。屋里沒有電視,整個村子都沒有電視機,因為這個村子的發(fā)電是靠一臺經(jīng)常滅火的柴油發(fā)電機來發(fā)電照明,電壓并不足。二樓是不需要燒爐子的,而是靠一個鍋爐房供熱。

  “孫哥,這個條件有點簡陋??!”我看了居住環(huán)境后說道。

  “沒辦法,湊合住吧,你還沒去山上住呢,那里更簡陋”老孫頭把東西放下了“走,打水去”。

  “打水?屋里沒自來水?。俊蔽覇柕?。

  “沒有,要去井邊打水?!崩蠈O頭拎了兩個鐵桶出去了,我顛顛的跟在后面。

  打水是需要在井邊打水,而且是需要在井邊等當(dāng)?shù)氐木用翊蛩畷r,我們才能借來打水的鉤子。這個鉤子是用鐵絲做成的,上面有很多個鉤子,先把鉤子掛在繩子上面,然后在用鉤子勾住水桶的把手才能打水。

  等了不一會兒,一個烏德蓋婦女出來打水了。女人穿著一件紅色的長款羽絨服,戴著白色的眼鏡,顯得還是比較文靜,有文化的,一張中國人一樣的臉孔,和普通中國人沒什么區(qū)別,除了她說的一口地道的俄語。

  “快,你去問她借鉤子?!崩蠈O頭說道。

  “Здравствуйте,девушка,можноиспользоватьтвойкрюк”我用俄語說道“你好女士,能不能借用下你的鉤子”。

  這女人打完水后并沒有把鉤子給我,而是徑直的回家了,似乎她并不想把鉤子給我用。我沒辦法跟在她身后,她進屋后,一個老頭兒說道:“Забери,тольконезабывайвернуть“,他讓我拿去用,就是別忘記給他送回來。

  我拿到了鉤子,但是很郁悶,心想以后難道都要這樣嗎?我把筒掛到鉤子上去打水,結(jié)果不小心水桶掉進了井里。

  “我草,完了,掉進去了!咋整??!”我很沮喪,借鉤子不容易,打水就更難了,我還沒有找到竅門。

  “來,給我!”老孫頭用鉤子勾了半天,終于把水桶勾了上來。

  我們打好水,每人拎一桶水,上樓了。

  老孫頭說道:“拎水可千萬不要撒到樓梯上,不然凍冰了,明天出門會摔跤的。”

  我回頭一看,水已經(jīng)快撒了整個樓梯上了。

  晚上老孫頭用一個鋁鍋做的米飯,米是從伊曼買了帶上來的。火是用的一個燃氣管提供的,類似于煤氣。切了些豬肉,頓的豇豆,豇豆是從當(dāng)?shù)氐纳痰曩I的凍豇豆,切成了一段一段的,塑料袋子包裝,味道還可以。

  吃完飯,我把碗和叉子洗了。然后我開始查看整個屋子。浴室里有一個浴缸,里面放了很多的盤子、碗、刀叉和勺子。偶然間我在一條浴巾下面發(fā)現(xiàn)了一包咖啡和一包奶粉??纯幢Y|(zhì)期,還沒過期,我打開了,和老孫頭一起喝。這些應(yīng)該都是村里人給買的,招待客人的。

  每個臥室里有2張床,一共六張。而客廳里除了七星瓢蟲,什么都沒有,我們下午掃出去了3撮子死的,可是房頂上全是活著的,一堆一堆地聚攏在一起,我不忍心把這些活的掃出去,就任由它們待在那里了。

  屋里的燈都是100瓦的燈泡,還有一臺收音機,老孫頭兒說他全靠這臺收音機活著了。墻上貼著墻紙,屋里有暖氣片,很暖和。剩下幾乎沒有什么東西了。

  晚上很早就睡覺了,我看了下手機,只有6點多,萬幸的是這個屋子里還有插座,可以給手機充電,不過這里充電是比較慢的,因為柴油發(fā)電機提供的電壓不足。老孫頭打開了收音機,這臺收音機并不能收到中國的電臺,大多是俄羅斯的電臺,里面放著《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和《喀秋莎》等俄羅斯傳統(tǒng)民歌。還有朝鮮的電臺,電臺里的女播音員竟然用癟嘴的漢語播音,主要都是罵美國的。還有一些聽不出來是哪些國家的電臺。

  聽著聽著,我就睡著了,晚上夢見了家鄉(xiāng)。母親在菜園子里栽辣椒,我和弟弟澆水,而父親又喝多了,坐在院子子里擼狗,嘴里還罵罵咧咧的。辣椒栽好后沒多久就長高了,結(jié)滿了辣椒。菜園子里什么都有,有黃瓜、柿子、豆角、菇娘、大頭菜、白菜。不過很離奇的是地里竟然長出了豬肉,一個坑里長出來一大扇豬肉。

  我剛要伸手去摘黃瓜,就聽見老孫頭叫我起床“小米啊,起床了”。我醒來了,原來是個夢。不過醒了之后還真想吃根黃瓜。

  老孫頭燒了開水,倒進一個盆里,他自己洗完臉后,讓我倒掉,再倒點水洗臉。燒水是用電水壺來燒的,我倒了些熱水,又加了些涼水,洗過了臉,用電剃須刀刮了胡子。老孫頭煮了些通心粉,還有在商店買來的腌制的俄式大頭菜,他用鍋燉了后,拌到通心粉里一起吃,這樣通心粉就不會無味了。

  吃過早飯,我們出門去貨場了。貨場離村子有二十里地。老孫頭原來都是遇到車了,就搭車,沒有車就只能走了。這里的車主要是有兩臺從山上源源不斷地往村子里拉柴禾的卡車,剩下的是幾輛經(jīng)常往返于貨場和外地的運送木材的卡車。我們有時候運氣好了能遇到車。運氣不好的話,就走著往返貨場。第一天我們開始沒有遇到車,就走著去山上了。

  從屋里出來,我看見,這里的居民都在燒火,從煙囪里冒出白色的炊煙,不過這里的炊煙可不是向上冒的,而是出了煙囪之后就成90度與地面平行的向外流動,而且不是擴撒的,而是圓筒狀的一束白色的煙。滿眼望去,幾十座房子里都是冒出這種煙,這場景我還是第一次看見。我想這個應(yīng)該是與海拔和氣壓有關(guān)。

  村子不大,我們出了村子后往村東頭走,路兩邊都是樹,除了樹就是雪,除了雪還是樹。

  “孫哥,這里有老虎或者狼嗎?”

  “村子附近沒有,林子深處有的?!?p>  “狼和老虎都有?”

  “都有,記得在哈巴吃的老虎肉嗎?”

  “記得啊”

  “就是在這邊打的?!?p>  “啊?那我們這樣走,不會有危險吧?”

  “沒事,這條路經(jīng)常走車,老虎是不敢過來的”

  “那狼也有?”

  “有啊,原來村里的獵人還打到過狼呢”

  “村里有獵人?”

  “有,好幾個呢,還有一個是酒鬼,老煩人了,你見到他別理他”

  “哦”

  我們走了20多分鐘,這條路也是通往山上的,所以越走越陡,我們走的并不快。這時后面有車聲,是我們鄰居家的運送柴禾的車去山上拉柴禾了。所謂柴禾,其實是把整根的枯死的木材用掛車用到村里,再用油鋸聚成小段,用斧子劈成柈子。車走到我們前面停了下來,我和老孫頭剛要上車,結(jié)果車里坐滿了,他們讓我們坐到后面去。這個鄰居一家是烏德蓋人,長相和我們沒有什么區(qū)別,開車的男的有40多歲,有兩個兒子,大的12-13歲,小的也有10歲了。今天他帶著兩個兒子一起上山上了,所以車里沒有我們的位置。我當(dāng)時心里不樂意,可是沒有辦法,也只能坐到后面掛車上了。掛車上沒有車棚,也沒有墊子,坐到上面拔涼,如果站起來,風(fēng)很大,更是受不了。我不愿意坐在上面,就蹲了下來,車走在路上很顛簸。蹲的腿麻,我就站了起來,往前面看去,勁風(fēng)吹到臉上,猶如刀割,有一跟粗壯的樹枝從路邊伸到路中間,迎面過來,險些打到我的頭,幸虧我及時看見,蹲了下來,如果打到頭上,那可不得了,定是非死即傷。

  卡車走了不到15分鐘,我們就到了貨場,如果走路的話,至少一個小時到一個半小時。

  “Саша,здорово”老孫頭和一個50左右的斯拉夫人長相的俄羅斯打招呼,他是這里的工長,名字叫做“薩沙”。

  “Здорово,Ваня,какдела?”薩沙工長問候老孫頭,說道:“你好,瓦尼亞,最近怎么樣?”老孫頭的俄文名字是“瓦尼亞”。

  “扎伊必西!”老孫頭用俄文的粗話說“太牛逼了!”(俄羅斯人開玩笑的時候會用到這個詞,不過這個詞還是屬于“粗話”,在上流社會的人是不會說的)。

  “Хэ-хэ,аэтокто,ученик?”薩沙工長哈哈大笑,然后指著我問道:“這個人是誰,你徒弟嗎”。

  “他說啥?”老孫頭問我,薩沙工長說的啥意思。他俄語只會很簡單的單詞,稍微復(fù)雜一點就不會了。

  “他問我是誰,是你徒弟嗎”我給老孫頭翻譯到。

  “哦,он小伙子,хорошо,мыработать一起”老孫頭用一半俄語一半漢語說到。

  “Онсказал,чтомыколлеги,вместеработаем,ионпохвалил,чтоя–хорошийпарень”我翻譯給薩沙工長聽“他說我們是同事,一起工作,他還夸我是好小伙兒”。

  “А,понял,кактебязовут?Оченьхорошоговоришьпо-русски”薩沙工長說道:“哦,我明白了,你叫什么名字,你俄語說的很好”。

  “Спасибо!МенязовутМиша”我說道:“謝謝!我叫米沙”。

  “走,我們?nèi)ヘ泩觥币娏斯らL后,老孫頭叫我去貨場。

  貨場已經(jīng)堆滿了木材,有水曲柳和柞木,椴木等,這里的白松不多。

  “Здорово”我和老孫頭一一和工人們問候,這里的工人大多數(shù)都是烏德蓋人,有兩三個是斯拉夫人面孔的。一個膀大腰圓的人,個子有1.83左右,叫瓦列拉,是這里的油鋸工,同時也是個酒鬼,后來有一次還因為我沒有給他買啤酒,甚至和我打了起來。還有一個叫做魯斯蘭的男人,也是斯拉夫面孔,人長的很文靜,平時話也不多,對我們都很客氣。而另一個斯拉夫面孔的人,我一直不知道他的名字,我們就暫時叫他“大胡子”吧,因為他是一臉的大胡子,是個拖拉機手,穿的帶吊帶的褲子,褲子上連著一塊布,蓋住肚子,上面全是臟兮兮黑乎乎的油污。

  烏德蓋人有15個男人,還有一個女人,這個女人有40多歲,是記賬的,她叫娜塔莎阿姨,她的丈夫是一個斯拉夫面孔的司機,就是另一臺負責(zé)往村子里運輸柴禾的卡車司機。其余的男人都是工人,有4個油鋸工分別是薩尼亞、謝爾蓋、謝爾、瓦洛佳,拖拉機手-薩沙和米沙,汽吊司機-年輕的伊萬,還有他的伙伴-熱尼亞,是他的助手,另外五個是跟著拖拉機的輔助工,分別是巴沙、廖莎、安東、那沙爾、尤拉。還有機械修理師老沃娃和勤雜工,這個勤雜工沒人知道他的真名,大家都叫他水手,因為他自稱自己曾經(jīng)是水手,有60左右歲的年齡,不像斯拉夫人,更不像烏德蓋人,應(yīng)該是混血人種,有傳言他是曾經(jīng)從西伯利亞的監(jiān)獄里逃出來,來到這里的,所以他一直都沒有說出他真正的名字。

  除了工人,還有一個負責(zé)做飯的布里亞特女人,她叫利達阿姨,40多歲的樣子。布里亞特人(Буряты)是俄羅斯的一個少數(shù)民族,是蒙古人的一支。布里亞特人總?cè)丝诩s43.6萬,現(xiàn)主要分布在俄羅斯、蒙古國和中國的一些地方。其中,俄羅斯有42萬多人,蒙古國有4萬多人,中國有近8000人。在俄羅斯西伯利亞有布里亞特共和國(РеспубликаБурятия),那里幾乎都是布里亞特人,后來我在去葉卡捷琳堡和西伯利亞工作的時候經(jīng)常會遇到布里亞特人,我們這里先不說,繼續(xù)寫我在紅亞爾的故事。

  我和老孫頭在這邊的工作就是造材,當(dāng)然我們不需要拿油鋸去鋸木材,都是俄羅斯人自己造材,我們就負責(zé)檢尺和發(fā)貨。在這邊檢尺不同貨場,就量小頭的短邊就可以了,長邊不量,所以紅亞爾來的木材都是漲尺很多的,這當(dāng)然對采購方是非常好的事情。不知道他們是不懂還是中國人教他們這樣量的。

  上午我和老孫頭檢了兩車尺,中午吃飯,我們來到食堂,利達阿姨給我們盛好湯,就坐下來削土豆皮。她削土豆皮的樣子就像中國人削蘋果似的,用一把水果刀,一手掐住土豆,另一只手握住刀柄,旋轉(zhuǎn)著把土豆皮削下來,速度飛快,嫻熟。

  除了湯,我們還吃了燕麥飯和面包,燕麥飯有殘留的皮,剌嗓子。他們用燕麥和肉一起煮,不過肉的數(shù)量顯然是不多的。我們吃飯只用勺子,不需要叉子和刀。

  “Миша,тыгдеучилсярусскому?”利達阿姨一邊削著土豆,一邊與我和老孫頭閑聊。

  “ВКитае.”我說我在中國學(xué)的俄語。

  “Уженеплохоговоришь!”利達阿姨夸獎我俄語說的好。

  “Спасибо!”聽她說我俄語說的好,我很開心,說了聲謝謝。

  “Атыможешьмнепринестиподарок?Скороуменябудетденьрождения”利達阿姨放下手里的土豆和刀,問我道“你能帶來禮物嗎?馬上到我的生日了”

  “Можно,аконкретночто?”我想都沒想就答應(yīng)了她,問她想要什么。老孫頭在旁邊看了看我,低下頭繼續(xù)咀嚼著嘴里的燕麥飯。

  “Этожаренныеперцывбаночкепластмассовой,китайскоепроизводство,сорехами.Вмагазинедеревнипродаются.”利達阿姨邊比劃邊說。我聽出來了,應(yīng)該是中國產(chǎn)的一種塑料瓶裝的酥炸紅辣椒,帶花生的。

  其實那時候我和俄羅斯人接觸的不多,不懂他們的習(xí)慣。他們經(jīng)常會讓別人送給他們禮物,上一次有人讓我給帶禮物還是在哈巴的時候,一個工人老佩佳說他過生日,讓我給帶一個大大的禮物,我滿口答應(yīng),不過后來我回國了,就再也沒去哈巴,而公司從列娜貨場撤出后,他也丟了工作。

  我這個人臉皮很薄,別人問我要東西,我一般不好意思拒絕的,所以這次我也是滿口的答應(yīng)利達阿姨,聽了我說可以,利達阿姨很開心。

  吃完午飯,從食堂出來,老孫頭提醒我道:“小米啊,你還小不懂,和俄羅斯人打交道,他們經(jīng)常讓你帶東西,如果辦不到,你不能答應(yīng)的,他們會問你,如果沒給帶,他們會非常不高興的”

  “沒事,這點東西容易辦到的”我當(dāng)時并沒在意,不過后來我就真的嘗到了苦果。

  “走,一會我們做運材車走,下午沒啥事了,回去休息?!崩蠈O頭說道。

  于是我和老孫頭坐著運材車走了。司機是一個鼻子很大的俄羅斯人,一路上和他聊了一些。他叫廖沙,來自比金(Бикин,俄羅斯哈巴羅夫斯克邊疆區(qū)城市,有同名河流),平時都是各個地方跑,來回的運木材。

  卡車20多分鐘就到了村子,謝過司機后,我和老孫頭下了車。

  “走,去買點菜去?!崩蠈O頭說道。

  我和老孫頭去了村西頭的商店。村子上一共有3家商店,幾乎供應(yīng)了整個村子的食品和日用品。除了去商店,這里的人還會自己種些適合本地生長的蔬菜,以及狩獵,打魚等等。這里沒有家豬,他們都是吃野豬肉,商店也沒有家豬肉賣。后來有一次利達阿姨還給我切了些熏野豬肉吃,味道并不好吃,有濃濃的煙熏味道。村子旁邊有比金河流過,他們會在河里打魚吃。

  晚上買完菜回來,老孫頭做了沙丁魚,用雞蛋炒的彩椒。說沙丁魚是村里的一個叫做瓦洛佳的人送給他的,瓦洛佳是這里村委會的小領(lǐng)導(dǎo),魚有7-8條,老孫頭說魚是從河里打的,但是我很懷疑,因為在我的印象中沙丁魚都是海里的魚,所以有可能是從商店里買來送給老孫頭的。

  吃完飯我收拾完餐具坐下來休息,忙了一天,確實很累了。老孫頭去中間的臥室睡了,說怕他打呼嚕吵到我,不過夜里他的呼嚕聲確實是太響了。

  躺在床上睡不著,我就用我的摩托羅拉L6來聽歌。前面說過,我這個手機沒有內(nèi)存卡,所以整首歌最多可以存四首,有張韶涵的《隱形的翅膀》、劉若英的《當(dāng)愛在靠近》、許慧欣的《七月七日晴》、劉德華的《今天》,還有鈴聲周傳雄的《寂寞沙洲冷》僅此而已,可能還有幾個鈴聲,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記得了。

  忽然聽老孫頭在外面哈哈大笑,我趕緊出來看,原來是他在剃頭。他自己用剃須刀片剃了個禿腦亮,頭上有兩個大疙瘩,被刀刮破了,直流血。我小的時候有個順口溜叫“禿腦亮,亮亮光,打仗不用機關(guān)槍,機關(guān)槍掉盒子,專打地主老太婆子”,我把這句順口溜送給了老孫頭,說的老孫頭哈哈直笑。

  老孫頭剃完頭,自己照著鏡子欣賞了半天,又看又笑的,一會兒哈哈哈的,一會兒哈哈哈的,我心里尋思著,之前他能自己一個人在山上待那么久,大概就是靠著這種自娛自樂的勁兒,才撐到現(xiàn)在的吧。

  欣賞完自己的“新發(fā)型”,老孫頭燒了熱水燙腳,燙完腳后用一把刀子刮腳丫子,刮了很多死皮下來,我在旁邊看的一陣反胃。刮完腳后,老孫頭拿起一個白天買的蘋果,用剛剛刮腳的刀子來削蘋果皮,把我驚訝的長大嘴巴不知道說什么好,老孫頭削好后竟然切了一半給我。

  “來一半”老孫頭切了一半自己吃著,用手拿著另一半遞給我。

  我反胃的更厲害了,險些吐了,趕緊對老孫頭說道“孫哥,你吃吧,我不吃”

  老孫頭一臉不解的說道:“咋不吃呢?來半個”

  我堅持不吃,用兩只手輕輕的推開老孫頭遞過來的蘋果,說道:“不不不,我真不吃,反胃”

  老孫頭把蘋果收了回去,一臉不爽的說道:“嫌棄我刮腳子的刀?”

  我有點不好意思的說道:“嗯,有點”

  “這你就嫌棄了,我原來在林子里,面包掉地下轱轆好幾個個,沾上泥巴了,撿起來照樣吃,不吃行嗎?餓死你?,F(xiàn)在的年輕人啊,真是矯情?!崩蠈O頭開始嘮叨起來。

  “這個和年輕不年輕沒關(guān)系好吧,你刮腳丫子的刀削蘋果,讓我吃,也有點過分了吧”聽他這樣說,我也非常不爽,反駁道。

  老孫頭看我急眼了,就不在說什么了。

  我坐了一會兒就回去睡覺了,沒想到和老孫頭因為半個蘋果鬧了個半紅臉,自己感覺不值當(dāng),這里一共就兩個中國人,在不團結(jié)點,就更不好了。想著想著就睡著了。夜里起來小了個便,在這里小便需要去外面的的廁所,我嫌遠,就在院子里方便了,把自己凍的夠嗆,后來晚上我就再也不敢多喝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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