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旭砸的渾身舒泰,他知道該怎么和東印度公司打交道。
更知道東印度公司現(xiàn)在的軟肋是什么。
剩下的錢,帶著李丘八等人在平戶花天酒地了一番。
隨后自己躲在了自己的小屋中,也不出門。
只讓李丘八告訴顏思齊,說自己要躲藏一陣,等英國人主動來找顏思齊。
顏思齊聽完了李丘八的轉(zhuǎn)述,說是林旭把英國商館砸了,苦笑道:“就這么和西洋人打交道?”
要是和西洋人打交道這么簡單,他難道不會?
砸了商館有什么用?
李丘八并不知道林旭用心險惡,把他也給拉進了這個泥坑里,想想林旭囑托的話,便道:“頭領(lǐng),林旭讓我給你帶句話?!?p> “他說這就像是推牌九。你手里抓的哪怕是個小幺五,也要裝出一副天牌的模樣?!?p> 和海賊交流,用典故那就得用吃喝嫖賭的典。
弄出詩經(jīng)兵法什么的,他們也未必能懂。
顏思齊聽了李丘八的轉(zhuǎn)述,搖頭道:“人家賭本雄厚,我賭本不夠。這抓幺五裝天牌的辦法,我辦不了,人家卻能辦。”
李丘八也不知道這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能轉(zhuǎn)述林旭的話。
“林登萬說,這局牌九就不正常。英國人要是賭輸了,就要輸幾十萬兩。但贏了,也不過贏幾千兩。他們想贏,但更不想輸?!?p> 想贏,但更不想輸。
說完這話,李丘八也想不通這到底是個什么局,能有這樣奇怪的規(guī)矩?
顏思齊心下一動,明白過來。
只是之前他們只是把林旭的忽悠當成救急,自己知道自己沒有底牌,所以小心翼翼。
如今既是要配合林旭,自然要先騙自己相信,自己真有底牌。
若是連自己都不信自己抓的是天牌,對面怎么信?
他咂摸一陣,似是從這些話里品出來些滋味。
于是這幾日也是硬氣起來,連去英國商館看望都沒有。
說實話,顏思齊心里是有些忐忑的。
打不過英國人和荷蘭人,真怕惹急了他們,他們在臺灣海峽把航路一堵,自己就真要喝西本風(fēng)了。
然而砸完了平戶商館的第三天,顏思齊就放下心來。
考克斯帶著人,親自拜會顏思齊,希望顏思齊給引見一下林旭。
顏思齊也拿捏起來,便道:“這……不好辦吧?林先生是客,我也只能請?!?p> 裝模作樣了一番,這才叫李丘八去把林旭請來。
考克斯見到林旭,絲毫不提當日他打砸商館的事。
開門見山。
“林,或許我可以提供一些旗幟,但數(shù)量不能太多。你們懸掛在船上,這樣就可以避免誤傷?!?p> “我不可能替公司決定,這一次不打擊中國的戎克船。我所能做的最大努力,就是保護少數(shù)的船只不受到傷害?!?p> 林旭笑道:“你他媽在逗我?你給我旗幟,我再派人去福建,然后掛上旗幟?這得多久?怎么,你們的艦隊準備在臺風(fēng)天氣里巡邏?還是說你以為我們的船會在臺風(fēng)天出航?”
顏思齊沉默不語,他對于考克斯給出的建議,其實內(nèi)心是接受的。
不需要太多,只需要幾面旗幟就夠。
保護好他和李旦的船,順帶著可以讓英國人荷蘭人打擊其余人。
這樣一來,馬尼拉的貨價反而可以上升。
英國人給出的條件,讓他不得不慎重對待林旭。
不為別的,一艘船就是幾萬兩銀子。
林旭用了一千兩銀子,就換回了至少十萬兩銀子,這個情怎么也得還。
不還,日后怕是林旭也不會用心。
林旭這人,他那日在船上就判斷,是個知恩圖報、重情而不畏危的人,從用命來回護他師傅的手藝就能看出。
他已經(jīng)在考慮,給林旭什么,才能讓林旭不覺得寒心。
或者說,他想知道,林旭到底想要什么?
林旭心里也有自己的想法。
他明白現(xiàn)在這種情況下,保護所有的中國商船純屬做夢,他也沒那能力。
但是,他現(xiàn)在急需自己的力量。
需要和英國人、荷蘭人拉上關(guān)系。
三十年戰(zhàn)爭的結(jié)果他知道,西班牙徹底衰落;馬尼拉這地方,都差點被荷蘭人打下來。
至少今后五六年內(nèi),荷蘭人英國人都會是東亞最強的海上力量。
甚至給荷蘭人英國人當狗,都需要看有沒有資格。
他不想當狗,所以要上船。
上英國人的船、荷蘭人的船。
用自己手上的東西、和泰昌繼位就死的天機,換他想要的東西。
留給他的時間,已經(jīng)不多了。
在雙方的沉默中,林旭終于率先打開了沉默的局面。
“如果一艘船被襲擊,只要殺死船上所有的人,那么就沒人知道這艘船是海難?還是遭遇了海盜?亦或是遭遇了暴風(fēng)?”
考克斯不能回答。
東印度公司常干這種事。
荷蘭和西班牙的休戰(zhàn)協(xié)定在那擺著,只要沒有明確的證據(jù),就不算違約。
平戶又是海盜成群的地方。
大家心照不宣。
在一群海盜面前談什么信譽……
都是千年的狐貍,別扯什么聊齋。
考克斯知道林旭說的意思,也知道自己沒有任何可信的理由,說服他。
“這樣吧,我跟隨你們的船只行動。告訴你們哪些船不是我們的船。如果你同意,那么現(xiàn)在就去聯(lián)系?!?p> “如果你不同意,我就認為你是在羞辱我——一旦那位貴人的船只不見了,我就必須要認為,是你們動的手?!?p> 考克斯猶豫了片刻,終于點頭道:“林,就按你說的辦?!?p> 他這幾天原本也是拿不定主意,直到昨日,東印度公司的伊麗莎白號來到了平戶,這才算是解決了。
這一次英荷的聯(lián)合艦隊,艦隊司令是英國人羅伯特·亞當斯;副司令是荷蘭東印度公司駐印總參贊,威廉·揚茲。
亞當斯有最終決定權(quán),考克斯便和亞當斯密談了一番。
兩個人都是人,都有私心,作為東印度公司的雇員,他們當然希望自己升職加薪。
薪水只是一部分,東印度公司員工的主要收入,是自己帶私貨。
公司賣五十兩,我的私貨賣四十兩。反正運輸是公司花錢,最大的成本讓公司幫著承擔(dān),自己當然穩(wěn)賺不賠。
若是將來能夠和大明通商,不管是升職、還是私貨,那都是有利的。
考克斯的報告已經(jīng)遞上去,現(xiàn)如今還沒到巴達維亞。
到了巴達維亞,估計還得送回歐洲,那群坐在歐洲遙控指揮的董事會估計又得一兩年才能回信。
亞當斯既是艦隊司令,這種事就有決斷權(quán),慎重考慮之后讓考克斯再去談判。
底線就是:可以避開一部分船,但不能保證任何中國的戎克船都不劫。
林旭上船,在考克斯看來,也是一件好事。
一來可以避免將來的誤會。
二來,也是讓林旭看看,英荷艦隊的實力,為將來通商做準備。
通商有很多不同的通法,最好的當然是如葡萄牙人一樣,割一塊或者租一塊地,建立倉庫,直接貿(mào)易。
荷蘭人英國人盯著的,都是澎湖。
如果借機展示一下軍力,將來通商的時候,讓大明租借澎湖,那便最好。
不管怎么樣,此時應(yīng)該搞好和這位神秘使者的關(guān)系。
反正,在今年圣誕節(jié)之前就會有消息。
如果圣誕節(jié)之前消息不準,不但可以要回之前給歐華宇的公關(guān)費,還可以讓公司下定決心:武力開關(guān),攻占澎湖。
考克斯也急。再不能和大明貿(mào)易,日本商館就要關(guān)閉了,英國就只能退到印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