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少,你死得好慘??!”光憑這位陸仁兄哭得如此悲切的模樣,旁人定會被其真情流露所感動。
陳不寐看著他的表演,膩歪不已,突然冷冷道:“是你害死了他!”
伏在唐少杰尸身上的修士聞言抖了三抖。
又聽陳不寐說:“是你將機(jī)密賣給了信天游,其間接觸過什么人,真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嗎?”
陸仁聽罷,信以為真,苦笑道:“我也不想的,只是怨他不肯將詳情告我,誰知,竟讓賊人害了他……”
陳不寐并不相信此人的連篇鬼話,但到了這一步,還是等通知東海城吧,讓他們自己來處理后事。
至于說何掌柜,算了,不提也罷,誰還敢對她有想法?就算帝王城來人,估計也會不了了之。
收回江死鬼身上的縛靈索,陳不寐意興闌珊,與幾人一齊打道回府。
而黃嘯歌,許芄蘭,烏雅這三位看客,在回去的途中,亦各有感懷。
一路風(fēng)寒天欲晚,誰照人間幾顆星?
……
夜,星斗如麻,銀霜滿地。
白日里發(fā)生的修士命案,一點(diǎn)都沒有影響小鎮(zhèn)的安睡。
說到底,修行界的事,又和他們這些平民百姓有何關(guān)系呢?哪怕同住一個小鎮(zhèn),有些界限是永遠(yuǎn)無法消弭的。
陰云飛過。
一道人影從一處矮墻上翻入幽暗的院落,他輕聲推動窗戶探身入內(nèi),借著月光摸索到暗格,在期待中打開,空空如也……
“你在找什么?”背后一道聲音傳來。
鬼鬼祟祟的人影嚇得一個激靈,下意識站起身,不小心將桌上一盞金樽碰落在地。
叮鈴鈴。
清脆的聲響在安靜的夜晚里顯得格外悠遠(yuǎn)、好聽。
陳不寐一臉黑線,但在黑暗的環(huán)境里,誰都無法看清,他轉(zhuǎn)身望向人聲傳來之處,卻見一只纖纖素手彎曲成爪,如鬼魅無聲,已來到面前,即將刺入自己面門。
如玉般的指甲上流動著清冷的星光,好似鋒芒,欲破肌膚,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有一股氣勢牢牢鎖住了他,如同被攝住了魂魄,無法動彈。
他心底既緊張又害怕,只想快速逃離。
“身為穿越者,怎能死得這般窩囊!”
靈珠在靈海中遨游,似乎聽到了他的心聲,一吸一放,靈海瞬間干枯到底,前所未有的澎湃靈力,充滿了他的四肢百骸。
這一刻,陳不寐只覺自己溝通了整個世界。
然后在偷襲者不可置信的目光下,陳不寐竟然就擦著她的指尖,憑空消失了。
“這倒是生平僅見?!焙握乒癜底杂牣?,沒想,竟讓這小兔崽子跑了,卻聽身后傳來一聲異響。
“嘔!”
這次輪到她轉(zhuǎn)身,望向聲音傳來之處,但見陳不寐背對著她,單手扶著院中一棵老樹,彎腰嘔吐不已。
殊不知,陳不寐比何掌柜還要驚訝、茫然。
“發(fā)生了什么?我是誰?我在哪?”他此時靈力枯竭,加上對空間、距離、方向等等,各種感知都失去了定位,由此帶來的扭曲錯位感,簡直比坐了一百次過山車還多,胃部不住翻涌,雙腿都是軟綿綿的。
何掌柜站在陳不寐身后,看他抱樹作嘔,嘖嘖有聲,感受了下還未散去的靈力氣息,個中玄妙難言,她似意猶未盡般問道:“你是第一次吧?”
陳不寐轉(zhuǎn)過慘白的臉,看了看何掌柜,表情純潔無辜,心下卻道:“她果然對年輕帥氣的修士有某種怪癖,這次盯上自己,恐怕要被其得手了?!痹傧肫鹉敲苁遥i鏈,火燭……
“難道自己會成為第二個唐少杰?”可他此時連說話的力氣都欠奉,更不要說逃跑了。
何掌柜自覺話里有歧義,更正道:“我是說,你是第一次用出這能力吧,修士中不乏天賦異稟之輩,其孕育的靈珠往往自帶玄妙。”
“你這個不得了,看著怎么像是扭轉(zhuǎn)乾坤、縮地成寸之術(shù)呢?”
“可真是稀罕!”
對于何掌柜的贊嘆,陳不寐瑟瑟發(fā)抖,宛如一只小羔羊。
“你還沒回答我,來此作甚。”見他臉上恢復(fù)了些血色,何掌柜走近一步,問。
陳不寐趕緊后退一步,定了定神:“都不重要了,東西不翼而飛,我早該想到的。”
他心中暗惱,到底還是讓陸仁給晃點(diǎn)了,現(xiàn)在人也應(yīng)該早跑了吧。
何掌柜聽他這么說,也沒在這個問題上較真,此來只為另一樁事:“那我且問你,你和諸葛……六爻是何關(guān)系,說清楚就饒過你一命!”
陳不寐心跳漏了半拍,暗呼怪哉,怎么又扯上師父了?
“前輩什么意思?我聽不懂。”他抿著嘴,睜大了眼睛,眼皮不停眨呀眨,裝傻賣萌。
“小嘴還挺硬。在酒窖中,你使用通靈玉時被我瞧見了,難道諸葛六爻就沒告訴你它的來歷,還有禁忌?”
見陳不寐還是那副欠揍的表情,何掌柜殺氣又露了出來:“他現(xiàn)如今究竟在何處?不老實(shí)回答,什么下場你自己想!”
“別別別,前輩,我也正想找我?guī)煾改?,可在這窮山惡水的地方,我哪會有他的消息呀。”陳不寐軟了,沒有什么比活著更重要。
何掌柜眸光暗了一下,再亮起:“你是他選中的弟子?怪不得有此等天賦……行吧,既然他把玉給了你,你便好好收著,我也沒什么好不滿,雖然通靈玉本就是我的……”
說到最后,她語氣變得消沉。
這話信息量略大。
陳不寐心神一動,覺得自己撿到了一個大瓜。
師父名諱六爻,而這位老板娘開的酒樓,偏偏就叫八卦酒樓,還開到了師父曾經(jīng)出現(xiàn)過的小鎮(zhèn)上。
這其中若說沒有關(guān)聯(lián),打死他都不信,看何掌柜那‘哀怨’的神情,通靈玉難道是定情信物?
心中有所了然,他對八卦酒樓的八卦,產(chǎn)生了強(qiáng)烈的興趣,可惜根本不敢打探,實(shí)在是怕死得要命,但大腿就在面前,抱與不抱還需要考慮?
“謝謝師娘!”
陳不寐目光清澈,抿嘴瘋狂眨眼,表情還是那副表情,但看在何掌柜的眼中,怎么就突然變得那般可愛了呢?
她追逐多年,還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稱呼,一時間百般滋味涌上心頭,歡喜有之,酸楚亦有之。
許久,她的表情漸漸柔化,眼角彎起,眸中似有水波蕩漾,再也藏不住笑意:“哈哈哈,你不錯,下次見面再和你好好玩,到時可莫要認(rèn)錯人?!?p> 留下意味深長的一句話,何掌柜身形散為無數(shù)斑斕的幻蝶,透明的羽翼扇動著彩色的風(fēng),紛紛撲入虛空,一一泯滅了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