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是暮春,城外天地遼闊無際消磨了所有的喧嘩之聲,林意與懸崖僅一線之隔。
可是林意現(xiàn)在一點也不害怕。顧璟行就在她的身邊。給他滿滿的安全感。
顧璟行已經(jīng)無數(shù)次帶林意來這里看海,第一次親眼看海的時候,膽戰(zhàn)心驚,是骨子里源于對恐懼事物的戰(zhàn)栗。
林云歌還對此頗有微詞,而現(xiàn)在,林云歌不在,林意的心也空落落的,說不上來哪里不舒服,但是就是覺得自己的不應(yīng)該這樣。
“爸爸,媽媽怎么不在啊?!?p> 小孩子,最是敏銳。
顧璟行拍了拍他的小腦袋,看著他圓鼓鼓的樣子,之前的煩惱是煙消云散了,可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沒變化。
林意牽著顧璟行寬實的大手小心翼翼地騰挪著腳步,目睹零碎的石子轉(zhuǎn)瞬跌入連綿不絕的海浪中,擔(dān)憂卻壓不住從未見過海的興奮。
他看見高聳青崖直插入海,就像是一柄霸氣無儔的巖石太刀,看上去比他在電視劇里面看到的雙斧還要鋒利,從天而降劈開了大海。
“爸爸,你現(xiàn)在好像很不開心的樣子,要不要小意唱一首給你聽?”
櫻花紛飛,脆弱的花瓣星星點點如游絲千丈裊裊流溯進海,任憑白浪撞擊礁石擊碎浪花,空氣都濕潤了幾分。
林意抬頭望著顧璟行,語氣不由擔(dān)心,細碎的暖光纏繞上顧璟行的側(cè)臉,卻說著:“好啊,就唱一首彩虹之上吧,我教過你的?!?p> 林意完全有理由懷疑,他是故意的。
他覺得簡直要命到了極點,那些彎彎繞繞的洋文完全聽不懂,顧璟行雖然教過我,但洋文抑揚頓挫地吟唱著,短促的詞匯接連如伶仃浮萍一葉緊湊著一葉,實在學(xué)不會。
在林云歌面前,顧璟行從不為難林意,只是淡淡地說那就不唱了。
而現(xiàn)在,惡魔露出來了他的真面目。
銀白色的弧線從水天一色處交匯奔襲而來,揉碎了晨光漾起波瀾霞華,赤金般燦爛。目不轉(zhuǎn)睛地凝視著海浪舔舐?lián)浒?,將海岸線侵蝕,似要爭個你死我活,嬌弱的花瓣拂過林意的面頰。
他覺得很難過。為什么顧璟行和林云歌沒有在一起呢?
“究竟怎么了啊,老爸,是不是你又惹媽媽生氣了啊。”
他覺得很有問題。
顧璟行似陷入沉久的回憶中,繁華寂寥,直到目光微縮,自遠方疊疊黛山收斂而今過來,凝結(jié)在手腕上火紅俏麗若榴花盛放的手鏈上。
“你別多想了,這是媽媽送給我的,你要是喜歡的話,你就去找媽媽。其他的。你別想了?!?p> 之前林云歌熬夜給他做了一個祈求平安的手鏈。他可是期待了很久。
現(xiàn)在手鏈到手了,他喜歡的要緊,所以,是絕對不會讓給顧璟行的。
“你別想了,我是絕對不會讓的!”
林意小臉認(rèn)真負責(zé)。
清流涌盡,飄零柔軟的枝椏尖頭兩星翠葉,飛旋著墜入海浪之間分道揚鑣,海濤逆轉(zhuǎn),桃櫻細水長流,卻不放過那碧綠翡翠的兩點嫩葉,眺目隨它而動,急流倒旋將它們重新匯集在一起,燦爛鎏金熠熠嵌入清漪。
“我知道的?!?p> 顧璟行真搞不明白他這些復(fù)雜的情緒是為了什么?
無論如何,他都無法忽略。林云歌現(xiàn)在言笑言言的模樣和他沒有任何的關(guān)系。
唐書明……
“要是不開心的話就早點說來。那你就是服從沒苦臉的樣子,我就知道事情不簡單了?!?p> 林意說的意味深長。
顧璟行的電話卻滴滴地響了起來。夏嵐的聲音緊張又急促:“請問是顧璟行嗎?可以來一趟中央醫(yī)院嗎?”
一聽到醫(yī)院這個詞,顧璟行的心緊緊的糾結(jié)在一起了。
不過這次,受傷的人并不是林云歌,而是顧遠洋。
“他怎么會在這里?”
顧璟行的語氣略帶沙啞,且心力交瘁:“還有,云歌呢?她怎么樣了?”
“她有點不舒服,唐書明先把她送到醫(yī)院了,但是你弟弟的事情,我想,肯定的得通知你,情況很復(fù)雜,所以等到了醫(yī)院再慢慢聊吧,不過你放心,云歌這次沒出什么事,可能就是點皮外傷,不過你弟弟就比較嚴(yán)重了。”
顧璟行聽的云里霧里的,不過還是決定趕緊把事情處理了,比較好。
顧遠洋?林云歌?
顧璟行越想越煩躁,趕緊給顧父也打了個電話,通知他去一趟醫(yī)院,卻發(fā)現(xiàn)沒人接通,琢磨著應(yīng)該是上班時間,可能沒聽到,只好把電話又撥打給了顧母。
顧母那邊接通的很快,聲音低沉。
“怎么了?”
似乎還沒睡醒。
“顧遠洋在醫(yī)院,您要是著急的話,最好過去看看?!?p> 顧璟行說的很冷靜,顧母卻極其煩躁:“什么?”
她不可置信:“你說什么?”
說到底,她不相信顧璟行。
“我說,您兒子出事了,如果您覺得沒問題的話,可以繼續(xù)。”
他的聲音是一貫的冷靜作風(fēng)。
顧母心急如焚:“發(fā)生什么了?”
“我不知道。”
顧璟行回復(fù)的聲音淡定的讓顧母懷疑他就是兇手:“你對我兒子做什么了!顧璟行,我跟你說,你要是對我兒子做了什么,他有個三長兩短的話,我跟你說,你就別想翻身了!”
“顧璟行,你別以為你是長子,什么都是你的了,你知不知道,你爸還活的好好的,還沒死,你就想爭奪家產(chǎn)了?”
顧母不服氣:“你要是真的敢對你的弟弟做些什么的話,我就真的,將你碎尸萬段!”
她氣沖沖的道。
他只認(rèn)為電話那端的威脅沒有任何的意義。
沒有反擊,是他的尊嚴(yán)。
顧璟行甚至覺得很無聊。
無意義的爭吵,往往會帶來無窮無盡的麻煩,所以,他很淡定的掛掉了電話。
顧母罵罵咧咧,但是也被迫換了衣服,她怕真的有問題,出了個三長兩短。
她嘆氣。
如果……她不敢去假設(shè)一個如果了。
飛起的車速恨不得可與光速相媲美,車窗沒來得及關(guān)緊,劈入的寒風(fēng)將顧璟行的衣擺撕扯得獵獵作響,風(fēng)馳電掣之間,一通電話打了進來,卻被顧璟行果斷掛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