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眉頭一皺,只見一小廝便連滾帶爬地跑了進來,大口喘著氣。
“少、少、少爺?!?p> “別急,慢慢說?!?p> “少爺,果然如你所料,那些放高利貸的把葉先生家圍住了……”
“知道了,不許聲張?!?p> 薛蟠點頭,大步跨出了院門,吩咐一聲守在外面的六子。
“叫人帶上棍棒,等我走后再跟來?!?p> “是?!?p> 吩咐完畢,薛蟠不言不語,假裝無事發(fā)生地在薛氏和寶釵疑惑的眼神下,打開家門,剛要出去。
薛氏問話了。
“蟠兒啊,這么晚出去做什么?”
“家里有點悶,我想出去散散步?!?p> “這么晚了,不許去?!?p> “……”
薛蟠把門關上,又道。
“那我去送送林姑娘,走走也是好的,在這里快悶壞了?!?p> “嗯。你林妹妹是個可憐的孩子,可不許欺負她。”
“知道了?!?p> 薛蟠得到應允后,轉身,出了廳就往賈府那邊走去。
梨香院是相當于賈府當中獨立出來的一個小院,兩者互相連通,這邊門出不去,薛蟠還可以繞路從賈府的偏門出去。
“夫人,我去送送少爺?!?p> “我也去?!?p> “同去同去。”
“好,你們都有心了,只是你們帶著棍干什么?”
“……”
所有人都愣了愣,看向六子。
六子撓撓頭,想起近日聽過的書,急中生智道。
“夫人,少爺說林姑娘能力拔垂楊柳,要不設防,怕三拳就把他打死,所以得帶棍。”
“???”
一群人趁薛氏發(fā)懵,趕緊往外溜。
卻說薛蟠那頭,很快就追上了林黛玉,拱了拱手。
林黛玉剛想說話,就見身后一幫人氣勢洶洶地拿著棍棒不合規(guī)矩地闖來,唬得她趕忙退到一邊,以為發(fā)生了什么大事,低頭捏緊手帕不敢作聲。
“給老子停下!”
薛蟠憤怒回首,身后的小廝便趕忙停了下來。
“你們這是在干什么?這幾天白跟你們說了?做事要低調,低調,懂么?
你們這樣一出門,還有誰不知道你們是去打人的?又是大晚上的,要遇上管事的,還沒動手就得被抓起來了。
都給我規(guī)矩些,學著點!沒看到嚇著人家了嗎?”
薛蟠這邊罵完人,轉身就低聲溫柔拱手。
“不好意思啊林姑娘?!?p> “沒……”
“走!”
“!”
林妹妹被嚇了一跳不敢吱聲,薛蟠擋在她身前,身旁一汪人兇神惡煞地拿著棍棒,悄悄經(jīng)過順帶道歉。
“對不住啊,林姑娘。”
“得罪得罪?!?p> “下不為例,下不為例?!?p> 走在中間的六子憨喊地撓了撓頭,認認真真地鞠了一躬。
“對不起啊,嫂子?!?p> “??”
后面那群新來的真以為林黛玉還有這層身份,趕忙卑躬屈膝彎腰。
“不好意思,嫂子?!?p> “嫂子,初來乍到,是小的有緣不識泰山?!?p> “嫂子,你大人莫記小人過,饒小的一回?!?p> 在一旁聽了的紫鵑,正要冒火,卻又見這些人個個拿了棍棒,又想起薛蟠那名聲,忍得一時不敢發(fā)作。
倒是薛蟠一腳就往六子屁股上踹。
“不要亂叫,這東西是隨便叫得的?我好好的男兒家清白就這樣被你糟蹋了!”
“???”
六子撓撓頭,認真問道。
“大哥的妹妹不叫嫂子嗎?”
“……今晚過后,你給我上學去?!?p> 薛蟠也不愿再浪費時間,又怕林黛玉真會介意,轉身道歉。
“對不起啊,嚇到你了吧,下回有空再向你請罪。
我這邊有點急事要先走,娘親要找你問我的事,你只說我不知溜去賈府哪處去了即可。
幫個忙,日后必有重謝的?!?p> “……”
月光流轉,從天空往京城一處望去。
薛蟠這邊一幫人正穿著街巷,急急往葉長寶家趕去。
葉長寶家卻正被鬧得雞犬不寧。
這事還得從一個多月前說起。
原來這葉長寶年過半百,家中只有一兒,名喚世啟。
此兒不好讀書,卻愛像他那般擺弄些古玩,年紀輕輕,得了他半身真?zhèn)鳎诠磐娼玳_始嶄露頭角。
卻不知哪一日,從何處識得了一個年輕貌美的青樓女子,聲稱老鴇手中有塊她家祖?zhèn)鞯挠?,是價值連城,須得有緣人給她贖身才肯賣。
經(jīng)千挑萬選,偏就選中了家境只能算作殷實的世啟,又和他在青樓不知鬧出多少風流情事。
世啟年輕貪色,也是該有此一劫。
仗著自己一身鑒寶工夫,得緣見了那玉,知道是真貨,喜不自勝,過不多久就謀算著拿錢給女子贖身兼買玉,統(tǒng)共需一萬兩銀子。
葉長寶哪有這么多錢,又不信天會掉餡餅,當即拒絕。
哪知那世啟色迷心竅,當天竟就去找了放高利貸的,將那青樓女子贖了出來,又從老鴇時手中買了玉。
回家葉長寶一看,確實是塊極好的玉,無話可說。一家人竟就真當走運,世啟一時也便驕傲自得起來。
當父子二人想著如何將這玉轉賣還上高利貸的時候,怎知第三日,那青樓女子就帶著玉跑了!
一家人叫苦不迭,那放高利貸的卻恰好找上了門討錢。
要不到錢,將葉長寶家中收藏并錢財全拿走,算了他五千兩,還剩錢加利六千兩需第二月結清。
葉世啟情知自己家絕無可能還上這么多錢,沒過兩日,竟自己也逃跑,只留下兩個老人家在屋里哀嘆發(fā)愁。
如今已到了期限,放高利貸的找上了門要錢,開口就是一萬。
葉長寶頭發(fā)更加發(fā)白,顫抖地問道。
“大爺,怎么前兒才要六千,現(xiàn)在就要一萬?”
那放高利貸的冷哼一聲。
“前兒是前兒,今日是今日,那利息可是白紙黑字寫著!少廢話,趕緊拿錢來!要拿不出錢,我可就放火燒家了!”
葉長寶夫人被嚇傻了,只顫顫巍巍地拿了兩個手鐲上前,半哭道。
“大爺啊,男人說要算數(shù),說好的六千怎么就變一萬了,這里有兩個手鐲,值當個兩千,你先拿去,剩下四千請再通融幾日?!?p> “你這老家伙給老子死開!今天沒有一萬兩,我是不走了!”
放高利貸一把奪過手鐲,一腳就把老婦人踹趴下,疼得她匍匐在地面捂著肚子半聲發(fā)不出。
葉長寶趕緊去扶,卻被放高利貸的一把抓住頭發(fā)。
“老頭子,還有錢沒有?趕緊拿出來!”
“我哪有什么錢啊,要你覺得這命值錢就拿去吧?!?p> “哼?沒錢?給我砸!”
放高利貸的一聲令下,幾個人就把把些桌椅花瓶一并砸碎,家中一通刺耳的聲響后,已經(jīng)找不到一件好的東西。
“老家伙,再問你一遍,有錢沒?”
“大爺,真沒有了?!?p> “沒錢你不會借?!”
“大爺啊,我做人一生坦坦蕩蕩,是干不出這拖人下水的事?!?p> “呵,他娘的在這裝什么呢,拿火來,燒他們一處院子去!”
“是!”
一個身強力壯的打手獰笑了一下,路過老婦人時故意踩了她手腕一腳,痛得老婦人慘叫一身,就要出門拿火。
一開門,看見一個一身白袍的年輕人,沒反應過來。
一根木棍便狠狠砸在他頭上。
“啪”地一聲,碎成兩截。
耳旁喊打喊殺聲頓時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