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往事
“文謹,你帶文行去花園玩吧,找點東西給他吃,念了一上午的書,也該餓了!”王端陽道。
王文謹答應,牽著弟弟的手走出房間,那名老仆也跟著離開,順帶關上了門。
“坐吧,不用拘束!”
“是!”
屋內(nèi)只剩下他們兩人,一些話也能說了:“前日收到你的拜帖,我便問了你延伯叔,才知道你們深入草原襲擊匈奴之事,不容易?。 ?p> 王端陽嘆了口氣:“你做的很好,立下此等大功,不僅把松州之敗的過失抵消大半,還給伯山正了名,全了他的一片忠心……”
“松州之敗,實非將士之過,韓元宏被派往松州監(jiān)軍,我雖極力勸阻,卻也無可奈何……事已至此,多說無益,你是極聰明的,知道把功勞讓出來,用以彌補疏漏,你可知長宛縣令黃琦,如今就在信國公府中?”
徐巖神色微變,隨后恢復平靜。
其實他早就知道,韓元宏的死是瞞不了的,只要韓炳業(yè)仔細探查,稍加推測,便能得知真相。
唯一能堵住他的嘴的,就是家族名聲。
人已經(jīng)死了,他是想要一個貪生怕死自私自利的兒子,還是一個知恥后勇精忠報國的名將?
只看市井之中,突然火起來的‘韓家名將’,就知道他已經(jīng)做出了選擇!
“韓炳業(yè)此人,心胸狹隘,卻又自視甚高,有了此等榮耀,明面上不會針對你們,但暗地里恐怕少不了動作,往后需得小心!”
“是!”徐巖答應。
囑咐之后,又說起趙守庭,老人不由潸然淚下:“我輩文人,讀書奮進,為的便是家國太平,其中有很多條路可以走,他偏偏選擇了最難的一條,我仍記得那天在書房,他跪在我面前,說決心棄筆從戎,以身衛(wèi)國,他有這樣的豪情壯志,老夫怎會怪罪?之所以趕他出門做出一副憤怒姿態(tài),不過是為了避嫌罷了,自古以來,文武相交是大忌,他偏又是我的學生……”
“后來雖然斷了聯(lián)系,但我常常為他擔心,十余年來,他轉(zhuǎn)戰(zhàn)各地,歷經(jīng)生死,終于打造出了一支精兵,老夫心中不勝歡喜,還曾想著以后見面,必當大醉一場……然而,到底是見不到了!”
“他從來都是老夫最看重、且得意的弟子啊……”
——
從房間里出來,徐巖望著天空,久久無言。
當初匈奴入侵,便是王端陽力薦,朝廷才任命趙守庭為征北大將軍,前往邊疆抵御匈奴,最終卻導致他戰(zhàn)死沙場。
老人一直為此深深自責,如今發(fā)泄出來,或許能緩解一些。
由那名老仆照顧王端陽,王文謹引他去往前院:“方才我已讓廚房準備,世兄若不忙,中午便留下吃頓飯吧!”
“也好!”
之后徐巖去拜訪了叔母江氏,王延娶有一妻一妾,妻子江氏乃是河北世家大族之女,育有一子一女,大兒子便是王文謹,小女兒叫王青萍,是個很活潑的小女孩,正好奇的看著他。
先前見到的孩童王文行,乃是妾室所生,也是王家最小的子嗣。
說了一會話,徐巖便告退了,江氏讓人安排宴席,由王文謹做陪。
兩人年紀相仿,說話倒不會冷場,待吃得差不多了,徐巖起身告辭。
王文謹一直送他到門口,拱手道:“往后世兄可常來府中,陪祖父說說話也是好的!”
“一定!”
徐巖翻身上馬,朝他揮揮手,與伍叔、陳康一起離開。
出了長安城,三人直接返回營地,校場上依舊熱鬧,士兵們攀爬網(wǎng)兜,翻越障礙,敷衍了事。
徐巖轉(zhuǎn)了一圈,沒有見到虎子,反倒是邢叔在旁邊監(jiān)督。
“早上跑步,這些人偷奸?;讯嘉練庵?,中午那個賈校尉過來,要請都尉喝酒,都尉就去了!”邢叔解釋。
“喝酒?哪里?”
“東邊的玉山縣城,賈校尉說那里的酒很有名!”
“就虎子一個人?”
“鐵大哥跟著呢,還有呂程、董梁、大柱他們!”
“哦!”
聽到有鐵叔跟著,徐巖便放了心,看著校場上的訓練,心中卻在想王端陽的叮囑。
韓炳業(yè)是不會放過他們的!
說實話,被這樣一位權(quán)勢滔天的大佬盯著,徐巖壓力山大,必須得想個辦法離開這里,最好能調(diào)任地方戍守,避開他的勢力范圍!
可是左威衛(wèi)歸屬禁軍,禁軍統(tǒng)領便是韓炳業(yè),他會放他們離開嗎?
徐巖有些頭痛!
他們在長安無依無靠,唯一親近的就是王端陽,偏偏他如今病倒了,俗話說的好,樹倒猢猻散……韓炳業(yè)不一定會給他這個面子!
徐巖想了許久也沒有想出什么好辦法,突然聽到遠處傳來呼喝聲,抬頭一看,發(fā)現(xiàn)一隊士兵正在集結(jié)。
“怎么了?”
“不知道,好像是軍司法的人!”伍叔不知何時來到了他的身邊,回答道。
軍司法,便是軍中執(zhí)行法紀的人,由軍正統(tǒng)領,其副職名為軍正丞。
在軍中,軍正掌軍事刑法,又有監(jiān)督之權(quán),權(quán)勢頗重,且向來對內(nèi)不對外,此時出動,莫非是有人觸犯了軍法?
“要不屬下去打聽一下?”伍叔問。
“還是我去吧!”
徐巖看到了軍正楊立貴,邁步走過去,拱手道:“楊軍正,這么興師動眾,是要去哪???”
“不關你的事!”
楊立貴面色冷硬,掃了他一眼,對身前士兵道:“出發(fā)!”
吃了閉門羹,徐巖也不生氣,反而望著他們離開的方向,微微皺眉。
竟然是去營外!
“什么時辰了?”
“申時左右!”
“虎子他們也該回來了……”
總覺得有些不安,又想起楊立貴方才的眼神,像是帶著某種冷嘲。
徐巖猶豫片刻,對伍叔道:“反正現(xiàn)在營中無事,不如去……”
“什么人?”
一聲斷喝響起,隨后便是拔刀的聲音,徐巖心中一驚,快步走過去,就見到幾個軍士圍著一人,神色警惕。
那人趴在地上,身上全是泥土,掙扎著想要爬起來,但手腳卻不聽使喚,止不住的顫抖。
“怎么了?”徐巖走過去問。
一名軍士看向他,抱拳道:“徐校尉,這人擅闖軍營,恰好被我等遇到!”
“將……將軍……”
“是呂程!”伍叔驚呼。
徐巖也認出了他,臉色一變,趕忙伸手去扶:“怎么回事?你不是跟著虎子去喝酒了嗎?”
呂程無力的攥住他的衣服,艱難道:“將軍……酒樓……虎子哥……”
“虎子怎么了?”
“玉山縣……南街巷……快去……”
“程子!”
見呂程昏倒,徐巖神色一驚,急忙給他把脈,卻摸到了粘稠的鮮血。
一塊碎瓷片攥在他手心,手掌上橫七豎八全是傷口。
“是迷藥!”
把過脈后,又聞了聞嘴角,徐巖臉色陰沉:“他身體沒事,睡一覺就好了!”
“那虎子他們?”
“把所有人喊來,立刻趕去玉山縣!”
徐巖背起呂程,快步走向營帳。
該來的,終于還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