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命運-2

　　許琰在路邊攔了輛出租車，直奔鎮(zhèn)派出所。迷霧開始消散，陽光鋪滿了大地。許琰滿懷著希望，因為距離目標越來越近，心情逐漸輕松起來，她并不知道，在兩個小時之前，悲劇已然發(fā)生…………

　　王瑞看著列車緩緩進站，心直往下沉。腦海里交替出現爸爸、媽媽、肖敏姐等等一堆人，他們都在自己的生命歷程里留下了痕跡，還包括肖敏姐那個所謂的丈夫，以及讓她感受到溫暖和鼓勵的老板，甚至還有徐瑩………..他們的形象歷歷在目，王瑞甚至能感覺到肖敏姐丈夫的怨恨，以及徐瑩的不干和怨憤………...王瑞深吸了一口氣，列車正在駛入站臺，越來越近了，甚至有些人已經打開了窗子，準備將行李遞出去，王瑞站起身來。

　　警察：干什么去？就要到站了！

　　王瑞語氣平靜：上廁所。

　　警察：快點兒啊，馬上就要停車了。

　　王瑞點點頭，向車廂一側走去。

　　警察：事兒媽！

　　王瑞聽到身后那個警察的抱怨，然后在人們的驚呼聲中，她敏捷地跳上窗子，一躍而下………

　　老大爺：姑娘，前面就是鎮(zhèn)派出所。

　　許琰：謝謝您，大爺，一共多少錢？

　　付完賬，許琰下了車，面前一座高樓讓她有些驚詫，一個小鎮(zhèn)上的派出所，竟然如此氣派，比起一路上二層三層的樓房，這座樓真算得上鶴立雞群了。許琰走過去，看門大爺攔住了她。

　　看門大爺：姑娘，你找誰？

　　許琰：我找你們局長，不，是所長。

　　大爺從頭到腳打量了一下許琰：姑娘，你是外地人吧？

　　許琰點點頭。

　　看門大爺：找我們所長有什么事？他們都去火車站了。

　　許琰：已經去火車站了？

　　許琰突然感到隱隱的不安。

　　看門大爺：嗯，聽說今天一個犯人跳火車了，他們都去了。

　　許琰有些遲疑：一個犯人？跳火車？

　　看門大爺嘆了口氣：嗯，聽說是從首都遣送回來的，還是個小姑娘，有什么想不開的要跳火車啊…………

　　許琰愣在當地：犯人，火車，跳軌……….這些字眼兒逐漸圍成了一個圈兒，并且旋轉開來，越轉越快，直到許琰眼前一道白光，自己也被漩進了這個漩渦，跟著它一塊兒旋轉起來。

　　朱輝：許琰，許琰………..

　　當許琰睜開眼睛時，朱輝正低著頭，輕皺著眉頭，一臉的擔憂。許琰環(huán)顧周圍，左右還有好些人。一個中年男人低頭猛抽著煙，護士小姐正在勸阻他，而他則一聲不響地繼續(xù)抽著。一個女人眼睛紅腫，坐在一旁抽泣。

　　許琰：王瑞呢？

　　許琰大聲地問道，然而可笑的是，耳朵里只聽到嗡嗡聲。

　　朱輝將耳朵湊近她：你說什么？

　　許琰無力地問道：王瑞呢？

　　朱輝在她額頭上撫了撫：你先好好休息………..

　　許琰掙扎著想要坐起身來，她執(zhí)意的目光，讓周圍人紛紛低下了頭，朱輝看著她，嘴唇動了動，但還是沒有發(fā)出聲音。旁邊抽泣的女人，此時已經是號啕大哭。許琰明白了，她想哭，但她發(fā)現她發(fā)不出聲音來，甚至連淚水都沒有，全身燥熱，像是置身一個大火爐，就連淚水也被熬干了。

　　突然，一陣寒風又把她置身于一個大冰窖中，寒冷異常，她緊縮著身子，但仍然感覺到皮膚漸漸在變硬，呼吸急促起來，喉嚨發(fā)緊，緊接著她呼吸也困難起來，有人掐著她的脖子，那手異常用力。她用勁哭，她感覺到了，有液體從臉頰滑落，她的淚水終于流了下來。

　　朱輝大聲叫喊著：許琰……….許琰………..

　　他看到許琰慢慢張開的眼睛，眼神卻空洞無物，沒有一絲光亮，表情是干澀的。

　　朱輝：許琰，別再睡了，醒醒，醒醒………..

　　許琰努力張開眼睛，她看到朱輝焦急的面孔，眼眶里含著淚水，卻始終沒有掉落。

　　許琰：朱輝，我好累呀……….

　　朱輝：你都好幾天沒有進食了，是餓著了，起來吃點東西，有助于恢復體力………..

　　許琰點點頭，朱輝將她上半身扶起來，然后坐在后面，讓自己的身體支撐著她。

　　許琰：朱輝，她不相信我，她沒有等著我，她不相信我能把她帶回來，她為什么不相信我?。繛槭裁?？

　　許琰大聲地抽噎，身體劇烈地顫動著。朱輝的淚水滑過臉龐，他緊緊地樓著許琰。

　　許琰看著王瑞被安葬，蹲在王瑞的墓前，嗚嗚地哭了半晌，體力不支后，被朱輝背回了旅館。接下來的兩天，便是在旅館里靜靜地沉睡。三天后，他們踏上了歸程。

　　當許琰重新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她有些恍惚，似乎自己根本就沒有離開過這里，似乎昨天她還如往常一樣坐在這里，前天也是，大前天也是。

　　安寧：許琰？你怎么樣了，身體恢復得怎樣？

　　接到許琰的電話，安寧心里惶惶的，她聽朱輝說了事情的經過，但一直不知道該怎么安慰許琰。王瑞是她的發(fā)小，和許琰也是第一次見面，但王瑞這樣走是她始料未及的。安寧感到許琰在這件事上受到的沖擊著實不小，她很后悔當時沒有和許琰一起去，自己不應該讓許琰一個人頂起那件事，以至于王瑞的離去，使許琰一直處于自責狀態(tài)。

　　安寧幾乎每天都和朱輝通電話，了解許琰的狀況，而許琰對此一無所知。朱輝告訴她，許琰將每天的工作安排得滿滿的，每天都加班到深夜，她甚至不愿意回朱輝的公寓，也不愿意多說話，即便回到朱輝的公寓，也是洗洗就睡了。

　　安寧告訴朱輝，許琰對死亡的恐懼和憂患意識極強，她不知道許琰為什么會這樣，在死亡的問題上異常的脆弱。安寧覺得，也許許琰此刻不需要任何人的安慰。但這幾天安寧心里總擱著這件事兒，冥冥中總感到些許不安。

　　許琰：嗯，我挺好的，已經上班了，你呢？

　　許琰的聲音很低，安寧聽不出來她聲音中的情緒。

　　安寧：許琰，我知道你難受，你千萬別折磨自己……….

　　安寧還想說些安慰的話，但她卻找不出適當的詞兒，于是沉默了。

　　許琰：我知道…………你把推薦給我看的書，快遞過來好么？

　　安寧：什么？哦，我想起來了，我給你送過去吧。

　　許琰：不用了，快遞過來就好。

　　安寧語塞。

　　許琰：我看完了…………再聯系你吧，你也好好調理身子，聽朱輝說你想要孩子了？

　　安寧：嗯………..張璇我倆都想要，只是之前………..我一直下不定決心。

　　許琰：現在下定決心了？

　　安寧：嗯…………要不，你也考慮一下？

　　許琰：考慮什么？

　　安寧：你知道的…………朱輝，挺好的！

　　許琰：嗯…………那我看完再聯系你吧。

　　安寧：好，下午我就遞給你。

　　許琰：嗯，那我掛了。

　　安寧：嗯，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