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注意到他眼里那些流光溢彩的小星星不見了。
我心里暗暗納悶，正想問個究竟，他已經(jīng)開口了。
“花木，我們從小是一起長大的，幾乎天天都在一起，前段時間不知道你生我什么氣，就來了地球，我……”
“你等等你等等！”我一下子從木椅上彈了起來，恐懼感被轟地一下震到了九霄云外。
我謹慎地看了看四周，激動地指著自己，壓低聲音：“我，來到了地球！什么意思？我是外星人？所以你也是？”
我興奮得無以復加，左右來回走著。
“怪不得，怪不得！”我繼續(xù)走來走去，情不自禁地揉自己的頭發(fā)，他那雙異于人類的眼睛其實已經(jīng)可以解釋一切了！
“原來這就是答案！什么前世，什么鬼魂，我們怎么那么傻！怎么都沒想到還有其他可能，但是……”我稍微冷靜了一點，又覺得有很多疑點，“這怎么可能！我從小就已經(jīng)生活在地球上了，小時候的事情我都還記得，我們什么時候一起長大過？不可能，不可能！還有，前段時間生你的氣？我從來就沒見過你啊……哪來的前段時間？”我還處于極度興奮和激動狀態(tài)，大腦一片混亂，所以有點語無倫次。
從小就酷愛看科幻小說科幻電影的我，現(xiàn)在這么神奇的事居然發(fā)生在了自己的身上，自己就是主角，我怎么能平靜得下來！
活了二十五年，突然被通知說自己不是地球人，無論如何也沒法在幾分鐘之內(nèi)做好心理建設(shè)。而且，電影里都把外星人拍得很丑，尖耳朵，小個子，皮膚粗糙還皺皺巴巴，手也很恐怖，都是像動物一樣的長著尖指甲的爪子，可面前這位天空先生………
“所以，你真的……不是人類？”我又問一遍。
“我能進入你的夢，和你對話，并且把你約到這里，你認為呢？”他認認真真看著我，慢條斯理地說，“而且，不只我不是人類，你也不是！”
我這次徹底目瞪口呆了，我就這樣看著他，大腦飛速運轉(zhuǎn)也跟不上這突如其來的可謂驚天動地的訊息。
“千真萬確！”他看了我一會兒，鄭重其事地點頭，“但是，準確地說我們不是外星人！”
“不是外星人？”剛剛才準備接受我是外星人這個事實，他又告訴我我不是外星人，“那是什么人？”
“人，只是你們地球上的稱呼，我們?yōu)槭裁匆欢ㄒ恰裁慈恕?？”他慢吞吞地說，好像在思考該怎么精準解釋。
我更懵了：“……不是人，難道是妖？”
他笑吟吟地看著我：“不如你猜一猜？”
“鬼？”我小心翼翼地說，這個字讓人說出來都會不由自主地覺得冷。
他搖頭。
我松了口氣。
“妖？”
他又搖頭。
“那還能是什么？”我抓抓頭。
“你就這么點想象力？”他歪頭，無可奈何地看著我，“這樣吧，我來考考你。我先給你講講你小時候的事情，講完了以后看你能不能自己猜出來。你先坐下，來?！彼斐鍪郑炀毜刈ブ业氖滞?，我像個木偶一樣被他一拉就坐了下來。
“你很小的時候是被我父親帶回來的孤兒，所以你一直住在……我家里。”
“孤兒？”想不到我的身世如此可憐，但是我并沒有任何感覺，就像在聽別人的事。
“是的。我只比你大兩歲，所以我們很玩得來，幾乎天天都混在一起，我們經(jīng)常跑到……嗯，不同的星球上玩，或是坐在上面看著其他星球，你最喜歡玩的一個游戲就是讓我閉著眼睛數(shù)到十，睜開眼后找你躲在哪顆星球上?！?p> 我不由得吞了吞口水，還能這么玩！
“其實地球不算是你最喜歡的星球，我們只是偶爾會跑到這里來玩一玩，是因為這里是為數(shù)不多的有大海的星球。你很喜歡到海里去看魚，和各種魚玩，和它們講話，你跟它們待在一起可以待很久，有時候累了你就干脆拉著我睡在海底了?！?p> “這么厲害？我知道了，我們是超人？”這上天入海的，不是超人是什么。
“超人？”他一臉茫然地問。
“……就是無所不能的人?！蔽艺f，“有一部很老的電影，講的是一個外星球即將毀滅，有一對父母把他們還是嬰兒的孩子卡爾送到了地球上，他長大后用他的超能力行俠仗義拯救世人的故事。”
“哦，那這還是外星人?！彼麚u搖頭，“雖然我們也是無所不能，但，答案不對，繼續(xù)?！?p> “不對？那你告訴我我們是哪顆星球的？在太陽系還是銀河系？”
“我們并不屬于哪顆星球?！?p> “什么？”我費解地看著他。
“這么跟你說吧，小時候我和你商量著要去哪里玩時，地球人以為的整個宇宙在我倆面前就像個棋盤一樣小?！?p> 我被他的話深深地震撼住，無比艱難地問：“你是說宇宙外還有別的地方？”
“對，我們待的地方一一納羽境！
“納羽境？那不還是一顆星球嗎？只不過離我們地球很遠很遠，對嗎？距離地球多少光年？”
他看著我，欲言又止的樣子。
“這么遠你坐什么來的？你們的飛船這么先進嗎？能飛這么遠？”我往四周看了看，興奮地說，“你停在哪里的？”
我感覺自己的大腦里源源不斷地在涌出很多問題，還等不了他回答，又有別的問題在爭先恐后地地冒出來。
誰知他竟輕蔑地一哼：“那是各個星球之間互訪時才需要的玩意，我們不需要。有很多星球跟地球類似，有獨特的適合生物生存的自然環(huán)境，有他們自己的科技和文化。只不過有的星球不如地球先進，有的又比地球先進太多，那些星球上的生物才是你們口中所謂的外星人。”
我更困惑了：“我不想猜了，你快告訴我，你到底是什么？”
“糾正一下，不是我，是我們。你不屬于這里，請不要再以地球人自居。”
“可是我在這里生活了25年?！?p> “好吧?！彼柭柤?。
“所以真的有外星人？”我又跳躍到其他問題。
“花木，”他笑笑，“你動動腦筋，怎么可能只有地球是唯一有生物的星球？”
“嗯，我也是一直這么認為的?！?p> “只不過以地球目前的科技水平，還無法在短期內(nèi)找到外星人?！?p> “那那些外星人呢？他們能找到我們嗎？”
“當然，有的星球比你們先進不知道多少倍，是你們地球人無法想象的?！?p> “你看，你自己也說‘你們地球人’。”我笑他。
他展開了一個很陽光的笑容，露出整齊潔白的牙齒：“要不了多久，我們都會改過來的。”
“你還沒回答我，我們到底是什么？”我又回到這個問題，不依不饒地求解。
他看了我一眼，沒有立即回答，站了起來，向前走了幾步，站在湖邊安靜地看了湖面幾分鐘，沒有回頭，說：“這個問題，等你自己去發(fā)現(xiàn)吧?！?p> 我也站起來，走到他身邊，疑惑地看著他：“為什么一定要我猜？”
他側(cè)頭看著我，微微一笑，說：“這樣比較有意思?！?p> “我覺得就一句話的事情，你為什么要故弄玄虛呢？”我有點兒生氣。
“因為，從前的你，當我要告訴你什么答案時，你總會倔強地不服輸，說我自己會去發(fā)現(xiàn)的?！闭f完他伸手過來親密地揉了揉我的頭發(fā)，長嘆一聲：“你都不記得了！”
從我第一次夢到他，到后來接二連三地又夢到，不管是山峰上瀑布前，還是沙漠里大海邊，他的身影都透著一種孤獨感，現(xiàn)在他真人就在我面前，月光下，這份孤獨感卻愈來愈濃。
可能，我和他以前真的是每天形影不離吧，但是，那只是來自于他的描述，不能因為他突然出現(xiàn)，我就要去相信。
“好吧，我繼續(xù)猜，有本事你忍住，別告訴我。”我賭氣著說。
“明天，最多明天，你一定會猜出來?！彼f，繼續(xù)揉著我的頭發(fā)，鄭重其事地說，“花木，我來，是要帶你回去！”
“回去？”我驚呆，“回你說的那里？什么境？”
“對，納羽境?！彼f。
我的確相信他不是地球人，可是我如何相信他找我的目的？關(guān)鍵，最重要的一點，我在地球上可不是孤兒。
“你瘋了？你怎么確定我會跟你回去？”雖然這話可能聽起來很無情，但確實是我內(nèi)心的真實想法。
他揉我頭發(fā)的手一頓，都忘了從我頭上離開，表情里有一些失望，還有些難過。
我有點不忍，但還是看著他繼續(xù)說下去：“你想想，我怎么可能跟你回去？先不說那個納羽境對于我來說就是一片未知，就說地球吧，我在這里出生，生活了二十五年，我有父母，還有其他親人，同學，朋友，這些對于我來說都是很重要的人！對，我還有工作，我不可能割舍得下這里的一切，說走就走，說回去就回去。這也太不可思議了！”
說走就走那是浪漫的詩和遠方，而納羽境，豈止是遠方。
他慢慢把手收回去，一句話都沒有說。
我低下頭去，不太敢看他，心里有一絲內(nèi)疚。太奇怪了，我才剛認識他不到兩個小時，按道理我拒絕得合情合理不是嗎。
“我明白?！边^了好久，他終于開口，聲音悶悶的，跟之前有點不一樣。
我抬頭看他。
“花木?！彼形?，叫完又停住。等了十幾秒，他才開口：“以前你的世界里也有很重要的人！”
說到最后一個字時，他的聲音里已經(jīng)有了鼻音，他的眼里又是流光溢彩繁星點點了，非常夢幻，非常好看。
我有點找到規(guī)律，指了指他的眼睛：“原來，你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