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音我聽了五年，再熟悉不過。
完了，我絕望地想，他一定是知道我在偷偷恢復(fù)神力了。
我睜開眼，他不知道什么時候神不知鬼不覺地坐在了我的旁邊。嗯……說神不知不夠嚴(yán)謹(jǐn)。
我戒備地看著他，往另外一邊挪了挪，擔(dān)心他又來搞破壞?？膳赃吘褪侵樱瑳]有地方可以躲。
“別緊張，我要對你下手，不會留你到現(xiàn)在的?！彼χ÷曊f道，“而且，你現(xiàn)在就算有神力也沒有用。因?yàn)?，我分分鐘可以給你拿掉！”
我想到以前的陳鑫月，又想吐，干嘔了一下。
“如果不是幽音環(huán)，我都要誤會你是惡心我了。”他冷哼一聲，玩世不恭地說。
“陳……月沉，你哥在哪里？你能不能告訴我?！蔽覐?qiáng)忍著不適，抓著他的袖子，他好不容易出現(xiàn)，我再怎么恨他也不會放他走掉。
“你覺得我會告訴你？夏秋冬，別天真了！”他的臉湊過來，聲音離我越來越近，一字一句地說：“你也不要妄想我哥再回來找你，他不會再來了?！?p> 我猛地一哆嗦。
“什么意思？”我問。
“你要不要臉？你要真為他好，就離開他?！彼淅涞囟⒅铱戳艘粫赫f。
“我知道你因?yàn)槁漕伒氖潞芎尬?，我就算給你道歉也沒用，而且我相信以前在納羽境我已經(jīng)道過歉了。陳鑫月，這五年來，我一直把你當(dāng)作好朋友，我的事你都清楚得很，你什么時候看見我這么愛過一個人？我真的很愛天空，我求你，落顏的事情已經(jīng)過去了，你放過我和你哥可以嗎？”說完我已經(jīng)虛脫得氣喘吁吁。
“不可能！夏秋冬，不可能的！不管有沒有落顏的事，你和我哥都是不可能的。你只會害了他！”
“為什么？”我憤怒地說，“我怎么會害他？”
“好，我來告訴你為什么，你給我聽好了！”他壓低聲音朝我吼道，“如果你和他在一起，他就沒有辦法繼承王位！”
“……王位？”我懵了，“為，為什么？”
“為什么？你是傻子嗎？”月沉嘲諷地勾起一邊嘴角，“請問，你們會有后代嗎？”
我的心一緊，不自覺地松開了他的衣袖。
“夏秋冬，我勸你啊，老老實(shí)實(shí)待在這里做個普通人，不要想著再回去了，他不會希望你回去的，你也不會想再回去的。而且，你為什么來的地球……你還想再重蹈覆轍？”說完他輕蔑的冷笑了一聲，理了理被我抓皺的衣袖，站起來，嫌棄地低頭看了看我，那眼神，仿佛我是路邊一條臟兮兮的流浪狗。然后他什么也沒說，上了一輛正好停下的地鐵。
我眼神空洞，呆呆地看著地鐵呼嘯離去。
原來……是這樣！
原來是這樣?。?p> 我整個人仿佛沉到了深淵，深不見底的深淵，那里黑得沒有一絲光亮，還結(jié)著冰。
我居然妨礙到他的王位繼承了！
一直以來我考慮的只是我的父母能不能接受，我從來沒有考慮過他那邊會不會有阻礙。原來，他的阻礙比我的不止大了一點(diǎn)點(diǎn)，大得簡直是我這種普通人這輩子想都無法想象，也夠不著的。
“王位”這個詞，那么遙不可及，怎么就和我息息相關(guān)了呢？
那他的不告而別又怎么解釋呢？難道和這個有關(guān)？他們到底對他做什么了？
我這才遲鈍地發(fā)現(xiàn)我居然讓月沉走了，我還有那么多問題沒有來得及問，就讓他跑掉了！我不禁懊惱不已。
我在凳子上坐了很久，也想了很久，身體內(nèi)那股氣流還在不停翻涌。我胃里難受，心里更難受，哪哪都難受，終于沒忍住又吐了一次，肚子里已經(jīng)沒有東西可以吐，最后吐出來的都是苦水。
保安趕緊跑過來問我：“要不要緊啊先生，我?guī)湍阃ㄖ慵胰藖斫幽?？?p> 我朝他擺擺手，有氣無力地說：“不用……不好意思，又要麻煩你讓保潔來打掃?！?p> “夏秋冬？”
我抬頭一看，阿英正在下著臺階。
這么狼狽的樣子居然被同事看到，我還是應(yīng)該坐出租車回家的。
“天哪，你又吐了？”阿英趕緊幾步跑下臺階沖過來，從包包里掏紙巾給我擦嘴。
保安看到阿英很高興，并未走開，還十分負(fù)責(zé)地交代著我的情況：“他都吐了兩次了，我看挺嚴(yán)重的，你來了正好，快送他去醫(yī)院吧?！?p> “謝謝你?！蔽腋屑さ爻c(diǎn)點(diǎn)頭，然后跟阿英說，“不用去醫(yī)院，你送我回家吧?！?p> 還好地鐵上有人看阿英扶著我就給我讓了個位，平時都是我主動給孕婦啊老人啊讓座，沒想到我也有今天。
“要不……我還是送你去醫(yī)院看看吧？”阿英站在我旁邊關(guān)切地說。
“沒事的，可能吃到什么不干凈的東西了吧，過兩天就好了?！蔽矣袣鉄o力地說。
阿英看著我，眼神中除了關(guān)心和擔(dān)憂，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還有一點(diǎn)其他的東西，讓我害怕的東西。
我閉上眼睛，這“窗戶”一定要關(guān)上，阿英是個好女孩，我不能傷害她。在納羽境已經(jīng)有個落顏為我死去，這種事不能再發(fā)生了。
我不想讓父母知道我又不舒服，就在門口跟阿英解釋了一下，讓她先回去。
阿英走之前還不放心地叮囑我明天請個假別去單位了，然后才一步三回頭地去按電梯。
回到家，桌上的菜已經(jīng)放涼，母親以為我是加班晚了，也沒怎么看我就趕緊拿菜去廚房熱。父親在沙發(fā)上坐著看電視，我本來還擔(dān)心他們看到我的精神狀態(tài)又開始擔(dān)心地問東問西，這樣正好，沒人注意到我。
我根本沒什么胃口，整個人還暈乎乎的，好像下一秒就要倒下去，就胡亂扒了幾口應(yīng)付一下。正想放下碗進(jìn)房間去，母親一屁股坐在我對面想看我吃飯跟我聊聊天，結(jié)果她就注意到了我的臉色。
“怎么搞的，你的臉色又很不好啊，身體沒覺得不舒服吧？”母親皺著眉頭，欠起身子摸了摸我的額頭檢查一下我有沒有發(fā)燒。
我也是不懂，為什么不舒服就一定會發(fā)燒呢？
“還好，沒什么?！闭f完我已經(jīng)開始覺得剛才吃進(jìn)去的東西在胃里又開始翻騰，但我不想讓母親察覺到，就使勁在壓下去。
“不對不對，你這樣子肯定是病了?！闭f完母親就想從對面繞過來。
我已經(jīng)無法再忍，站起來跑到廁所，全吐在了馬桶里面。
母親跟在我后面跑了過來拍我的背，父親聽到動靜也走了過來，看我還在嘔，就邊問怎么搞的邊跑去端了杯水給我漱口。
母親緊張得眉頭一直緊鎖，好像我得了什么不治之癥一樣，和父親一起把我扶躺在沙發(fā)上，在我的頭底下墊了個靠枕。
“不行，必須去醫(yī)院檢查檢查，最近你這身體怎么回事?！蹦赣H說完轉(zhuǎn)身對父親說，“我們現(xiàn)在就帶他去醫(yī)院。”
“不用去，真的沒事，就是感冒，可能……最近經(jīng)常熬夜?！蔽亿s緊擺手。
“你也知道你經(jīng)常熬夜！秋冬啊，你都多大的人了，還這么沒理智，本來白天上班就夠累的，還熬夜，那些游戲和電影就這么好玩好看？你不是不知道現(xiàn)在猝死的人年紀(jì)越來越年輕化了，上次那個什么單位的一個男的，連著加班了兩天就……”母親厲聲呵斥著，“原來天空也說過你，讓你早點(diǎn)睡覺。他一走，你看看你這狀態(tài)，沒規(guī)沒律的，把自己搞成了什么樣子！”
剛吐過，本來就難受，還在眼冒金星淚眼朦朧，忽然聽到天空的名字，就好像在我身體里鑿開了一個洞，痛得我劇烈抽搐了一下，鼻子一酸，眼淚不受控制地就噴涌而出。
我知道，這段時間我情緒低落，憂郁煩悶，再加上今天月沉的話……我實(shí)在是憋得太久了，它總要找個合適的時機(jī)宣泄出來。
我想到我這破身體老適應(yīng)不了幽音環(huán)，想到天空到底為什么突然就走了，為什么還不回來，想到我還能不能再見到他，想到我害得他不能繼承王位……我們中間為什么橫亙著這么多艱難險阻，不就是他愛我我愛他嗎？不就是這么簡單的一件事嗎？我越想越難過，越哭越傷心。
因?yàn)閺男【椭滥袃河袦I不輕彈，小時候就算調(diào)皮惹了禍被父母打都沒怎么哭過，最近卻因?yàn)樘炜湛蘖藥状巍?p> 父母被嚇得愣了半天，才想起給我遞紙巾。
他們沒說話，一直等我哭，我好不容易止住，卻看到母親一雙眼像鷹眼一樣盯著我，仿佛要把我看穿。
“秋冬……”母親欲言又止。
我意識到剛才的失態(tài)，躲開她的目光，拿紙巾繼續(xù)擦著眼睛。
“我一直就覺得你和天空不太對勁，你們……是不是……”感覺母親在艱難地措詞。
“什么不對勁？沒有什么不對勁啊?！蔽矣眉埥硎箘湃嘀呀?jīng)沒有淚水的眼睛，避免和母親有視線交流。
“秋冬，你知道媽媽說的不對勁是指什么?！蹦赣H鄭重其事地說。
父親看看母親又看看我，看起來一頭霧水。
母親目光如炬，看得我越來越緊張，但還是想垂死掙扎：“指什么？沒有什么不對勁的啊?！?p> 母親嘆了口氣：“你是我生的，我養(yǎng)大的，從小到大，你的一個舉動一個眼神都瞞不了我，你以為你和天空互相喜歡能瞞過我嗎？你倆互相看對方的那個眼神藏都藏不住……秋冬，媽媽是過來人?！?p> 話音剛落，父親的眼睛睜得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大，嘴也張得大大的合不上，整個人直勾勾地看著母親，半天又緩慢地轉(zhuǎn)過來看我，像個慢鏡頭。
我低著頭，緊緊抿著嘴，好像被人捉奸在床一樣，心里又慌亂又害怕。千頭萬緒堆積在心中不知道該怎么辦。
“你跟我說實(shí)話，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