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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工程師

第六章 糞肥

三國工程師 槐米周 3762 2020-06-09 17:26:09

  “那是都廁?”

  春風徐來,帶來青草花香的同時也帶來了奇怪的味道。鼻子挺靈的蔡邕逛完了莊子,又在河邊柳樹下效仿了一把姜太公,回來的路上又發(fā)現(xiàn)了莊子東北角的新事物。

  “那是都廁?”

  春風徐來,帶來青草花香的同時也帶來了奇怪的味道。鼻子挺靈的蔡邕逛完了莊子,又在河邊柳樹下效仿了一把姜太公,回來的路上又發(fā)現(xiàn)了莊子東北角的新事物。

  “正是。”

  和衛(wèi)臻原本認識的不一樣,大漢朝的一些大城中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被稱作‘都廁’的公共廁所,蔡邕在洛陽住過不少年,自然也見過,是以一眼就認了出來。

  襄邑是中縣,原本有戶口一萬六千余,鬧黃巾時流失了近半,卻仍有近萬戶,除掉住在城外莊子的莊戶和佃戶,襄邑城內也有三千余戶,上萬丁口。上萬人口擠在縣城中,卻連個公共廁所都沒有,讓衛(wèi)臻還以為公共廁所是自己在大漢首創(chuàng),被衛(wèi)茲提醒后才知道洛陽、鄴城那些大城早就有了所謂的‘都廁’。

  如果說飲食方面衛(wèi)臻還能忍受兩年,襄邑縣城的衛(wèi)生狀況他實在是忍不了。

  許多人都知道中世紀歐洲城市衛(wèi)生情況那叫臭氣熏天,卻被中國古代的下水系統(tǒng)迷惑,不知道當時情況,以為那時的城市衛(wèi)生狀況還不錯。殊不知和中世紀歐洲比起來,兩者其實是阿大不說阿二。

  想想幾萬人甚至幾十上百萬人住在幾平方公里乃至幾十平方公里的城墻里,靠著落后的下水系統(tǒng)和人力,怎么可能讓環(huán)境整潔的起來,哪怕在二十一世紀的今天,一些小縣城還污水橫流,屎尿滿地呢。

  你還別不信,舉幾個城市的例子來說,明朝的學者沈德符在《萬歷野獲卷》中這樣描述過汴梁:“街道惟金陵最寬潔,其最穢者無如汴梁。雨后則中皆糞壤,泥濺腰腹,久晴則風起塵揚,顛面不識?!?p>  《燕京雜記》記載清朝北京城的情況則是:“人家掃除之物,悉傾于門外,灶燼爐灰,瓷碎瓦屑,堆積如山,街道高于屋者至有丈余,人們則循級而下,如落坑谷?!?p>  家里的垃圾堆在路上,導致路面比兩旁的房屋還高一丈,想想多夸張吧。

  垃圾還算好的,明末中書舍人陳龍正在《幾亭全書》中罵北方人:“北地糞穢盈路,京師尤甚,白日掀裸,不避官長,體統(tǒng)褻越,小人相習而暗消敬憚之心?!?p>  這段話換成通俗來講就是這樣的:“北方這鬼地方,路上到處屎尿,首都尤其如此,大白天的褲子一脫就在街道上拉撒,連我們這些官員在跟前都還是一樣肆無忌憚,不害臊的,還一個學一個,羞恥之心都沒有了?!?p>  明清都滿街滿溝屎尿問題,往上推更不成。南北朝到隋朝時期,大臣庾季才就說長安城:“漢營此城,經(jīng)今將八百歲,水皆咸鹵,不甚宜人?!?p>  他因此建議遷都,實際上唐朝的長安城和隋朝的長安城確實不是一回事,舍棄了原本的老城,雖都叫長安,相隔卻有幾十近百里地。

  為什么建城八百年就水發(fā)咸不宜人了呢,隋書這段內容的注釋明明白白:“京師地大物眾,加以歲久壅底,墊隘穢惡,聚而不泄,則水多咸鹵?!?p>  換成現(xiàn)代化來講,就是長安人多,屎尿垃圾長期亂排亂放,集聚到后來把水都影響變味了,這其中屎尿的含量可見一斑!

  襄邑人口不可能和長安相比,屎尿含量自然到不了影響水質的程度,但影響空氣卻足夠了。除了官寺前稍好一點,哪怕大戶人家府前或者店鋪門口也不可避免的到處是屎尿。

  這兩年衛(wèi)臻基本沒在衛(wèi)府停留,大多都住在莊子上,畢竟人少地闊的莊子,衛(wèi)生方面要好太多了。

  公共廁所衛(wèi)臻倒是早早就提出了建議,可惜官府不愿出這個五銖錢,還是靠著衛(wèi)茲頂自家兒子,掏了不少五銖錢和糧食,在襄邑成建了五座公共廁所。衛(wèi)家莊子上的這一座則是衛(wèi)臻帶著莊戶們弄起來的。為了建廁所,他還特意派人到己吾購買了不少青磚,青磚加運費,開銷之大,讓衛(wèi)臻都起了自己弄一座磚窯廠的心。

  因為這個都廁,提出建議的衛(wèi)臻還被襄邑城的人給起了個‘都廁郎’的外號,來嘲笑衛(wèi)家人傻錢多,可沒把衛(wèi)茲給氣的背過氣去。

  衛(wèi)臻倒是不在乎,他本來還想找一些襄邑縣的青皮混混,將收糞這個大有錢途的行業(yè)給建立起來,可惜混混們情愿廝混市井之中,也沒有愿意做這個臭氣熏天活計的,無奈之下,衛(wèi)臻只好找衛(wèi)家莊子的莊戶。

  少主君發(fā)話,莊戶們自然不敢不從。和后世的糞霸們還從拉糞人手中抽水不一樣,衛(wèi)臻得掏出真金白銀讓莊戶們做這個活。九個做這個的莊戶都被免了一半的地租,每日一早,天不亮就爬起來,趕著衛(wèi)臻給配備的牛車,挨家挨戶的收取黃白之物。晚上則將都廁中的黃白之物運到城外衛(wèi)家的莊子上。

  別小看這些投入,四輛牛車費用,加上九戶莊戶被免一半的租子,這開銷,算下來光牛車就得一萬多五銖錢,免掉的租子也得有糧食近百石。這幾年糧價居高不下,一石黍米都在四百錢左右,小麥一石也得近三百錢,百石糧食折成五銖錢得有三四萬錢。加起來四五萬錢的開銷,一個中產(chǎn)之家都不見得能拿得出來,要知道這是一棟普通住宅不過兩三萬錢,一畝田地,不是膏腴良田的話,也不過是兩千錢左右,也就是衛(wèi)家家大業(yè)大,方能承受得起。

  為此衛(wèi)茲不是沒有異議,也就是衛(wèi)臻堅持,衛(wèi)茲不愿拂了自家兒子的興頭,才答應下來的。用他的話說,就當是為衛(wèi)家積德祈福做善事了。

  襄邑縣城的衛(wèi)生狀況在莊戶們的忙碌中面貌一新,再也不復當初的臭氣熏天。為此,不管是縣里還是官寺的官員們,見到衛(wèi)家爺倆,那都是沒口子的夸贊衛(wèi)家小郎君的仁德??h令甚至專門到衛(wèi)府遞帖子拜訪了衛(wèi)茲一趟,送上了積糞之家,哦,不,是積善之家的評價,也就是這時候不流行送牌匾表揚,不然積善之家的牌匾妥妥的掛在衛(wèi)府的門楣上,當然,背面刻上敗家子三個字那也是跑不了的。

  衛(wèi)臻是無所謂的,莊子那些混著草木灰、爛樹葉發(fā)酵的糞肥堆積如山,一旦今秋自己將它們拿來肥田,怕是那些莊子上良田千頃的世家們,就會腆著臉上門找他都廁郎、衛(wèi)家敗家子了。

  “臻兒,父輩篳路藍縷,夙興夜寐,積累家財不易,莫作敗家之兒!”

  蔡邕從襄邑城走一遭,自是發(fā)現(xiàn)襄邑城與圉縣等其他縣城的不同之處,昨日席間問起,衛(wèi)茲忍著肉疼給自己兒子吹噓,讓蔡邕有些不以為然。他蔡家在圉縣雖說是大族,歷年積累下的財富也不少,但他作為一家之主,卻絕不會允許族中子弟如此揮霍錢財。

  衛(wèi)臻直撇嘴。他這是投資好不?老爹衛(wèi)茲那才是敗家之兒呢,萬貫家私都送給曹老大糟蹋!再說狗屁的篳路藍縷夙興夜寐啊,衛(wèi)茲也是躺在先人傳下來的家業(yè)上享福的富N代好不好?

  話說回來,衛(wèi)茲那也算是投資,還不是衛(wèi)臻這樣的小打小鬧。而是傾其所有的風險投資。魄力是夠大,眼光也毒辣,就是運氣不好,沒命享受投資帶來的收益,印象里歷史上好像便宜自己這棵獨苗了。記得曹老大對衛(wèi)臻著實不賴,最后衛(wèi)臻好像還做到了三公的高位!

  聽說曹老大去年從在濟南相的位置上橫沖直撞,很是得罪了不少權貴,結果被朝廷轉任到東郡當太守。他生怕被那些沒把卻有權的男人們報復,都沒敢去上任,掛個議郎的閑職在家釣魚避禍,美其名曰修身養(yǎng)性。

  衛(wèi)臻記不得他具體起兵的時間,印象里他應該還要當一回西園校尉,之后刺殺董胖子未果,逃出洛陽后,才在陳留找到老爹衛(wèi)茲融資起的兵。曹老大這次逃跑干出了兩件比較傷人品的事情,一件是因為誤會,把他老爹的把兄弟,呂伯奢一家老小全干了;另一件就是他在中牟縣被在中牟縣做縣令陳宮陳公臺給逮了,結果陳公臺看他是個英雄人物,把他又給放了不說,還和他一起掩護他逃亡,雖說因為目擊了他干呂伯奢一家后又砍不知情的呂伯奢,導致不歡而散,但起碼也算是個救命之恩吧,后來陳公臺造他的反,他倒是一點舊情不念,干脆利落的把陳公臺給咔嚓了。那句有名的‘寧教我負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負我’這時候傳出來的。

  “先生教訓的是,弟子年少輕狂,行事孟浪了,好在弟子從新得的農(nóng)耕之書中有所啟發(fā),這都廁并不是一味靡費而全無收益?!?p>  “哦,這又如何說?”

  蔡邕十分好奇,人人避之不及的黃白之物能有收益?這種事兒他可從來沒聽說過。

  “先生,這糞便混合草木灰燼,加上干草枯葉之流,堆在一起,上覆浮土,半年后就是上好的肥田之物,用于田里,下田的收獲能與上田媲美,上田的產(chǎn)出則能更上層樓。”

  “果真如此,汝可曾驗證?”

  蔡邕有些不敢置信,隨即失笑道:“是吾糊涂了,汝得農(nóng)耕之書不久,金文認得更少,想來沒來得及驗證,為何要覆土?還要堆半年之久?”

  蔡邕自然不知道什么是糞肥腐熟發(fā)酵,對一個壓根不知道發(fā)酵這個詞和原理的人,衛(wèi)臻也不好解釋清楚,只說這樣能殺死糞肥中的害蟲。這時期農(nóng)民已經(jīng)知道田間除草除害蟲了,一些膽大的甚至知道給田里施草木灰。

  在這里衛(wèi)臻有必要好好說道說道。為什么膽大的才知道給田里施草木灰。

  這時候的畝產(chǎn)低,一家農(nóng)戶,耕地百畝,除掉主家的租子和官府的稅費后,一年才勉強能維持溫飽。一般人還真不敢隨便在自家寶貝田地里亂搗鼓,生怕一個減產(chǎn),全家都要餓肚子了。也就是膽子大的,在機緣巧合之下,敢小面積的試一試。其實自古以來,農(nóng)業(yè)的進步,基本都是在這樣的情況下緩慢進步的。人民群眾的力量狂暴起來雖足以推翻壓在頭頂?shù)拇笊?,搞起試驗田確是小心翼翼,穩(wěn)如死狗。

  “若真如汝所說,倒是利國利民,一舉數(shù)得的好事兒?!?p>  多打糧食那是天大的好事,家家戶戶無處可去的黃白之物也有了去處,想起圉縣縣城里處處可見的屎尿,洛陽城都廁后堆積如山的糞便,蔡邕覺得后面這個好處不亞于多打糧食。只是他也有所疑慮。

  “臻兒,這屎尿之物肥田,那長出的谷物黍子會不會有異味?”

  衛(wèi)臻笑。

  “先生,這天地輪回乃冥冥之中的定數(shù),那牛糞之上的花草,何曾不香味襲人?家犬多食人糞便,其肉何曾有異味?人食糧食谷物,所遺糞便肥壯谷物,不正合輪回天理?”

  舉兩個隨處可見的例子,衛(wèi)臻輕松打消了蔡邕的疑慮。

  “汝倒是個會辯論的!”

  “那就待半年后,且看是否如汝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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