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象宗每十個新人,就有五個加入新人互助會。以后顧山做任務的時候,必然會和新人互助會成員結成一隊。
就像是華延說得,在一些非常危險的任務中,隊友的一個“小失誤”完全可能導致自己死亡。而這種事情根本說不清楚,無論鬧到哪里去也不會有人為一個死人討回公道。
“有點意思?!?p> 面對華延的威脅,顧山第一次笑了,
“我不知道你為什么會提出這么低級的問題。這種事情的解決方式很簡單,誰敢把我的棺材打碎了,我就把誰給宰了,躺進他的棺材不就行了?你是新人互助會副會長,別人可以沒有腦子,你不能沒有,下次說話之前過一遍腦子再說?!?p> 華延背后的高狼和矮虎臉色都變了變,除了長老和執(zhí)事堂,四象宗內(nèi)他們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敢這么和副會長說話?,F(xiàn)在他們很確定,這個年輕人活不久了。
無比的確信。
華延臉上永遠是淡淡的微笑,像是包容一個任性的孩子。但是他忽然失去了興趣,轉(zhuǎn)移到了下一個話題:
“算了,加不加入互助會的選擇在你。我們從來不強迫任何一個人加入我們,既然你的態(tài)度這么果決了,生死自負。我今天來見你,主要是想問你一個問題。”
他的目光看著顧山:
“你能告訴我王磊是怎么死的么?”
顧山的記憶不是很好,他花了很大的力氣,才勉強想起古廟世界中有一個叫做王磊的長發(fā)青年,確實死在了那里:
“是被自己蠢死的。有什么問題么?”
“不。我要說的不是這個?!比A延轉(zhuǎn)過了頭,看向一個跟在他身邊的銀色短發(fā)少女,“他說的是事實嗎?!?p> 那銀發(fā)少女面容嬌美,但是眼眸之間像是含了一座冰封的宇宙一般,竟然一點點都看不到人類的表情。她一動不動,似乎對華延的話沒有任何反應。
華嚴也不生氣,只是笑了笑,再次轉(zhuǎn)向顧山:
“請不要在意。王磊是我曾經(jīng)一個很好的朋友的弟弟,在他臨死之前,我曾向他保證過,一定要讓他在這個殘酷的宗門活下來。此后我給過他許多護身的道具,但是不知道為什么,在這次的新人任務中他還是莫名其妙死了。
“我只是想確定一下有沒有貓膩?!?p> 顧山點了點頭:
“怪不得……這么蠢還能活過三次任務,原來是個氪金大佬。
“可惜那次的任務,不是什么道具就可以糊弄過關的。裝備可以靠充錢,智商不夠馬話疼再世也救不了你?!?p> 華延聽不懂這家伙嘴里說得是什么亂七八糟的,他也毫不在意,不急不緩,拋出第二個問題:
“他的死和你有關系么?!?p> 顧山臉上露出一絲不耐之色:
“都說了是自己蠢死的。和我有個屁關系?!?p> 華延又回過頭,看向那銀發(fā)冰山少女:“他說的是事實嗎?”而那冰山少女依舊一動不動,沒有回應華延。
顧山開始感覺有些不對經(jīng)了。為什么他每問自己一個問題,都要再向這銀發(fā)少女確認一次?這銀發(fā)少女是他娘???看年齡也也不對吧,那少女長相不會超過二十歲。
華延慢悠悠,又問出第三個問題:
“顧山,當時你有沒有機會救他?”
顧山已經(jīng)決定不再理會這個莫名其妙的人,罵了一句轉(zhuǎn)身就走:
“沒有。白癡?!?p> 可是他萬萬沒有想到,就是因為他這句最后的回答,給自己惹來了殺人之禍!
“他——在——撒——謊?!?p> 這次沒有等到華延開口,銀發(fā)少女終于動了。只不過她發(fā)出的聲音根本不像是人類的語氣,而像是一種笨拙的動物,在努力模仿人類的發(fā)音。
“他——在——撒——謊?!?p> 銀發(fā)少女一動不動,表情依舊冷漠??墒谴丝趟淖齑搅训搅苏H藷o法達到的寬度,下巴分得老開。同時像是一臺機器一般不斷發(fā)出這近乎于噪音的重復話語。
“他——在——撒——謊?!?p> 很明顯,這個少女被什么東西附身了!
“這是……鬼神的力量?”
轉(zhuǎn)過頭的顧山看到這怪異的一幕,他第一反應也嚇了一跳,隨后回過神來,立刻意識到這個少女很可能發(fā)動了某種鬼神的力量,能夠分辨謊言的鬼神?
華延故意把這個少女帶到這里,每向自己詢問一個問題,就要回過頭看一眼少女。當問到“王磊是怎么死的”時少女沒有反應,因為王磊確實是被自己蠢死的;當問到“王磊的死和自己有關系”時少女也沒有反應,因為王磊的死確實和自己沒有關系;可當問到“自己有沒有機會救王磊”時少女終于動了,且反應異常劇烈。
原因很簡單,這個識別謊言的鬼神判定顧山說了謊,因為他當時明明有機會救下王磊,卻說沒有。
“顧,山。”華延的臉色第一次變得鐵青,他可以容忍這個新人狂妄到一次次挑戰(zhàn)自己的臉面,他可以容忍門派之中還有人沒有加入新人互助會,但是他不能容納自己視為親弟弟的王磊就死在了一個莫名其妙的新人任務,而當時其他人明明有機會救他,卻這么眼睜睜看著他死去。
不可饒恕。
不可饒恕。
不可饒恕。
“你必須死,顧山?!比A延那張英俊的臉旁開始變得扭曲起來,一個字,一個字,往牙齒外蹦。幾乎恨不得當場生嚼了眼前這個人。
“有病吧,你這個人?!鳖櫳街挥X得有些好笑,要不是這幾天修養(yǎng)漸長,他幾乎忍不住又要笑出了聲,“對對對,我就是有機會救他但是沒救,但是——那又如何呢?
“我從來不欠你,也不欠王磊的命。這個世上從來沒有誰是不能死的,王磊死在古廟世界,要怪就怪他自己腦子蠢,下輩子投胎別來這里了,怪得了我?要是我死在了任務,我也只會怪是我自己沒本事,不配活在這世上,而不是像一個憨貨一樣怨天尤人,覺得全世界都欠著自己得為自己讓路一樣。
“我還是那句話,要弄死我,要和我玩,我隨時奉陪。但是能不能別找這些亂七八糟的理由?惡不惡心人了?!?p> 說完這些話,他不再理會這個不可理由的副會長華延,轉(zhuǎn)身走向了黑色走廊的出口。
華延像是一座冰雕一般,久久立在原地一動不動,看著他離去的背影越來越小。
又過了良久,站在身后的矮虎終于忍不住動了動:“老大,為什么不讓我在這拔刀就砍死那新人?”
華延淡淡留了一句:“矮虎,你這個月的俸祿沒了,去后山面壁十天。”說完,也轉(zhuǎn)身離開了黑色走廊。
銀發(fā)少女像是一具精致人偶,牢牢跟在華延的身后,也很快離去。只留下一臉懵比的矮虎,和同樣立在原地的高狼。
“這是怎么回事?。课乙仓皇呛眯奶嶙h,老大怎么突然發(fā)這么大火?”
矮虎也有些懊惱了,
“媽的,這新人直接料理了不就沒事了,偏偏也搞那么多事情出來?!?p> 高狼一巴掌重重拍在矮虎的后腦勺,一臉的恨鐵不成鋼:
“你是不是傻?你是不是傻?在宗門內(nèi)弄死一個新人當然不是什么大事,但是平時可以,唯獨最近一段時間不可以。老大都說了多少次,那個東西快來了,要是這時候出了什么幺蛾子引起執(zhí)事堂的關注,會長、副會長這么多年的所有布局和努力全部泡湯,你擔得起這個責任?”
矮虎一張丑陋油膩的臉難得露出了委屈的表情:
“好了好了,高師兄我知道了。我腦子本來就不靈光了,你別再打我的后腦勺了。”
過了片刻,他又悠悠問了一句:
“那個東西真的有傳聞中那么厲害么。會長、副會長都花了多少眼珠托了多少人脈了,感覺我們互助會這些年的積蓄都因此耗之一空了?!?p> 其實高狼也不是很懂這些事情,但是在矮虎這個蠢貨面前他必須維持博學的姿勢。
他深吸了一口氣,云淡風輕道:
“廢話。號稱筑基境之下第一鬼神,就連許多元嬰境的大佬都對它很有興趣,想要得之而不能,你說它厲不厲害?
“如果真的成功,以副會長的才智,說不定真的能結束我們宗門的……”
……
……
顧山做了一個很長的夢,他夢見自己又回到了輪回空間。那是新人時期自己的一個任務,在火星上的一片遠古戰(zhàn)場,面對可怖生物的殺戮,他和所有人一起拼命向前跑,向前跑,身邊的隊友一個個哭喊著倒下,那時候的顧山感覺整個世界都變成了一條永無盡頭的大道。無論自己跑多遠,都跑不出命運的界限。
忽然之間他打了一個寒顫,從夢中蘇醒了過來。睡著的時候自己明明躺在茅舍中,醒來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周圍環(huán)境變了,變成了露天星空。
這是怎么回事?顧山臉色一變。哪怕在睡夢中他的警惕心依舊很高,附近又任何風吹草動自己都會立刻蘇醒。
可是這次自己竟然睡得像是死豬一樣,都被移出這么多距離,竟然才剛剛醒來。又是誰這么神通廣大,能做到這種事情?
要是那個人對自己有殺意,他在睡夢之中恐怕早死了十七次了吧。
更重要的是,現(xiàn)在自己又身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