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轉(zhuǎn)彎一路行往回香樓。
車內(nèi)擺了一摞的點心兜子,點心香味透過層層油紙飄散出來,填滿了整輛馬車,這可勾起兩人的饞蟲了,因此那些兜子不時就會收獲兩道垂涎的目光,可是至多也只是個目光而已。
為何只是目光呢?因為兩人皆正襟危坐,將節(jié)食表現(xiàn)的淋漓盡致,而目光嘛,反正對面那人也不會注意自己眼睛往哪瞥,不過這是什么原因,兩人也搞不太清楚,就是不敢動手,林清悅死死的忍著,想著當(dāng)年自己的豪邁壯舉,那可是還沒出店門點心就已經(jīng)進(jìn)肚了,如今呢,唉,老是有什么東西阻礙著,于是想著時臉上的表情也是豐富至極。而楊北昕就不同了,神色淡淡,即使內(nèi)心很想吃面上也是看不出來,但瞥上兩眼還是可以有的。
因此車內(nèi)安安靜靜的,只有嚕嚕的車輪聲,將貪吃的欲望碾成齏粉。
本以為會這樣憋上一路,未曾想事情轉(zhuǎn)的令人措手不及。
楊北昕正有規(guī)律的瞅瞅點心,再假裝不在意的看看四周,豈知眼前呼啦閃過一個黑影,登時將人嚇得心一抖,還沒來的及看清,就見對面的林清悅懷里揣著一包點心,只聽刺啦一聲油紙便裂開了個極大的口子,然后嘩啦啦的里面的點心全掉在了車上,楊北昕對著滿車的點心瞪了瞪眼睛。
林清悅覺得自己可能是在做夢,不然還是遁地逃吧,這算是怎么回事?天地可鑒自己只想吃塊點心,何必要弄成這幅窘樣?想跳河的心也有了,此時的林清悅已經(jīng)尷尬懵了,只管低頭看著那些倒霉點心,小臉也羞的紅艷艷的。
誰知楊北昕反應(yīng)也是極快,地上的點心還沒站穩(wěn),他就蹲了下去,奪過林清悅手里的破紙包,小手一揮將點心全揮到了包里,接著隨便一捏,捧著爛紙破糕點就丟到了窗外面,然后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拿了包新的塞到了林清悅懷里,眼見著林清悅還是低著頭,楊北昕又急忙道:“這紙包太不結(jié)實了,不過我們還有這么多糕點,不缺那幾個?!?p> 林清悅呆了,她還沒從想著怎么死里面出來,就發(fā)現(xiàn)懷里出現(xiàn)了一包新的,林清悅覺得自己好像知道發(fā)生了什么,想抬頭看看,可硬是沒抬起來,這可如何是好?
楊北昕見她還是沒反應(yīng),便左看看右瞥瞥想著干點什么好,馬車?yán)餂]什么稀奇東西,便一撩簾子朝著外面喊:“小悅,你快看看..那個..外面好多花燈啊?!彪S即聽著車內(nèi)的動靜。
林清悅聽到聲音后深吸了口氣,懵也懵了,羞也羞了,再這樣下去可不是辦法,于是放下手里的點心,抬頭拉了個難看的笑臉,躊躇著移到馬車對面的窗邊,跪坐于板上,硬著頭皮扒窗看,不過這一看倒還真轉(zhuǎn)移不少注意力。
只見外面是一條小河流,河岸上栽了幾棵柳樹,現(xiàn)在的時節(jié)已是一片慘淡,地上原本也是凋零的枯黃野草,現(xiàn)在則擺了許多未完工的花燈,那些花燈的骨架已經(jīng)出來了,剩下了糊紙上色,一個小匠正蹲旁邊忙活著,馬車行得極快,這場面只來的及看上幾眼,便已匆匆遠(yuǎn)去,只剩一茫茫白點。
林清悅顯然被這些花燈勾去了注意力,臉上恢復(fù)了正常神態(tài),楊北昕替她掀著簾子,見其睜大了眼睛,扭著頭探出窗看后面,微放松了些。
既已看不到那些花燈,林清悅將頭縮了回來,轉(zhuǎn)頭看到楊北昕放下簾子,頓時想起方才那事,心又皺了一皺,立時跳下坐板,蹲到門口撩了一角簾子問外面兩人:“凡子,剛才見到有花燈,是到什么節(jié)日了嗎?”
凡子答:“小姐,快到中秋節(jié)了?!?p> “哦?!?p> 林清悅轉(zhuǎn)身悄悄回到原來的位置,安靜的坐著,點心最后還是沒吃成。
馬車過了小河,拐入另一條熙攘的大街,最后停在了一個裝飾華麗、生意興隆的高樓旁。
三人進(jìn)了酒樓里本想要個樓上雅間也好清凈安全些,沒想這個點人流最多,把房間都占滿了,無奈,凡子只好在樓下為兩人挑了個適宜之地。
這是一個靠窗的地方,從窗戶里能看到外面的小攤販還有走動的人群,其他的則與旁邊的桌子沒什么不同,唯有抵窗設(shè)了兩道畫有山水墨的屏風(fēng),為感謝凡子的良苦用心也可以說遮擋了點嘈雜聲音吧。
選好位子兩人便相對坐下了,凡子則尋了個近些的桌子待著,林清悅手里拿著菜單,一臉壞笑的看著對面的楊北昕,就差將陰謀詭計寫在臉上了,頗有一個笨拙官員審犯人的架勢,這狀態(tài)看來是將事忘得差不多了。楊北昕淡淡的等著問話,不過眼睛里倒是笑意滿滿。
接下來就是拷問環(huán)節(jié),林清悅這么想的,也打算這么做,于是正色一下低頭認(rèn)真的翻菜單,豈知沒看幾個就被不知哪來的嘭的拍桌聲打斷了,這聲音直接壓過了所有哇哇話語聲,叫人內(nèi)心顫抖,吸引去注意力,估計是覺得這一聲吸引不了全部人,遂又開始稀里嘩啦的摔碎了瓷盤杯盞,將酒樓直接鎮(zhèn)了個鴉雀無聲,這下所有人都呆愣了,目光一致的看向聲音傳來處,就見一個身穿白衣手持寶劍的人正黑沉著一張臉,目光如刀片般剮著對面的少年,那少年一身清灰長袍手里拿著一小沓黃色符紙,明顯的一個小道士模樣,見這大俠臉都黑到脖子里了也沒害怕,依舊一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能卜能算通曉萬事的神態(tài)。
林清悅也被這聲音嚇到了,越過屏風(fēng)看著另一面的屋角處這兩人相對而望,中間的地上全是碎瓷片,不過接下來她就刷的變了臉色,看起來竟有些緊張,蹙著眉頭緊盯著那少年,楊北昕看了眼她疑惑地順著望過去,接著皺了皺眉頭,這又是誰?
“大俠何必著急呢?我本是好意提醒一句,萬物皆有命數(shù),且自不相同,既命運如此,何不放開了看,這符紙雖不能救其根本,倒也能阻上一阻,若大俠不愿收著,我自是不會逼迫的,只是來日大俠真順了命,再后悔可來不及?!蹦巧倌昃徛曈朴频劳旰蟊戕D(zhuǎn)身走了。
白衣大俠咬牙道:“勞煩道士費口舌了,人在江湖,生死由命,必然不會后悔?!?p> 見那少年轉(zhuǎn)身,林清悅騰的一下站起來了,楊北昕不自覺的也隨之站了起來,林清悅先是慌張的四處張望,應(yīng)是沒有收獲,神色更急切了,楊北昕擔(dān)憂道:“怎么了嗎?”
林清悅聽到聲音趕緊跑到他身邊,將楊北昕拽出座位,然后扳著肩膀站到他身后,又偷偷探頭瞧著外面,左看右看沒看到人,心里又慌了一分,敵暗我明,會吃虧的,可顯然面前的人擋不住自己,不禁苦著張臉放開手,略失望的心憂道:“哎呀,你太矮了,這可怎么辦?!?p> 楊北昕一聽這話急了眼,轉(zhuǎn)身頗不服氣道:“我會長高的?!毙∧樕暇褂袔追謿鈵?。
可一時半會的也長不高啊,林清悅沒理他,轉(zhuǎn)眼看向了桌子,眼里亮了一下,隨即就跑桌子旁,打算鉆進(jìn)去,剛蹲下,前方一聲音悠悠響來:“林小姐這是要做什么?”
林清悅認(rèn)命的嘆了口氣,慢慢的站起來,無力道:“不干什么,見過劉公子?!?p> “多日未見林小姐可還好?不過我觀這面色似是有煩心事?”
林清悅低著頭暗暗撇嘴,煩的不正是你,真是出師不利,在被他看看面相說上一堆不知真假又神神叨叨的話,真得在嚇的做上幾天噩夢,也不知這人怎會突然來了酒樓,難道又是他妹妹逼他來的?
“很好,勞劉公子掛念,無事?!绷智鍚傔€是低著頭,面前這人倒飄飄然很自在。
楊北昕聽了幾句不知又是什么情況,不過林清悅看起來是不大喜歡這人,于是輕走幾步移到了她旁邊,打量了面前這人幾眼,約莫十八九歲,這讓他想起了蕭煜。
凡子看到后也走了過來,站到了屏風(fēng)旁,他這幾年也了解了些人情關(guān)系,雖劉家長輩都不是什么好人,孩子卻是還不錯,只是性子有些不同于旁人,畢竟免不了要打交道,也不方便直接走人,只能想點借口將小姐兩人護(hù)回去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