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與往常沒有什么不同,太陽照常升起。
蘇葉趴在床上,陽臺里晾著已經(jīng)洗凈的球衣,清晨的陽光透過百葉窗,照亮了這個小小的房間。
今天的他格外不想起身。
昨天似乎踢得太過盡力了些,在那個小小的球場里,以至于今天的肌肉還有些隱隱作痛,他翻過身換了個舒服點的姿勢,陽光溫暖又安靜,他不知覺打了個小小的哈欠,睡意漸濃,時光平靜的流逝著,一如既往。
這樣的日子倒也不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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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旁的手機響了,顯示的名字是兩年多前認(rèn)識的朋友,之前經(jīng)常在同一個球場里遇到,一次偶然就交換了聯(lián)系方式,之后卻很快就熟絡(luò)了起來。那個男人自稱是個無業(yè)者,但人脈卻出乎意料的廣,身旁總是有高聲談笑的男女。一個月前給他介紹了附近一家半職業(yè)的俱樂部,說他們?nèi)眰€救火的邊鋒。
該不會又有比賽吧,男孩想著,接通了電話。
接通的一瞬有細(xì)密的電流聲閃過,然后是短暫的寂靜,開始的一切都一如往常,那個男人歡快的聲音卻沒有如往常般出現(xiàn),時間似乎停止了一剎那,隨后恢復(fù)到一如既往地流向里。
“蘇,”電話里那個人的聲音打破了短暫的沉默,語調(diào)歡快地一如既往“今天有預(yù)約喲?!?p> ”放過我吧,戈曼。”蘇葉躺在床上,一動不動“昨天踢過頭了,今天已經(jīng)不想出門了。”
“有個人想要見你一面,這家伙可是出了大價錢?!?p> “該不會又是你那些奇奇怪怪的客戶們吧,見鬼?!蹦泻o奈撐起身子。
“真是失禮啊,那家伙是個球探哦。”那個男人的語氣忽然變了,帶著少有的認(rèn)真“是個正經(jīng)的職業(yè)球探?!?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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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點三十分。
博因坐在那家約定好的餐館里,喝著自己的第二杯咖啡,等待男孩的出現(xiàn)。十點他就來這里占住位置,這里是最棒的地方,可以看到進(jìn)門的每一個人,現(xiàn)在還不是午餐的時間,餐館里人流稀寥。
似乎還是來得早了些,離約定的時間似乎還有些空閑,可這時門開了,發(fā)出小小的鈴鐺聲,陽光傾瀉進(jìn)來,視野里是個年少的男孩,他徑直走到博因身旁,低聲問他:
“博因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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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因坐在那張桌前,那個男孩已經(jīng)離開了,他看了眼手上的手表,時間是十一點三十分,對面有人坐下了,他抬起頭來,看見戈曼正一臉興致勃勃的翻著菜單,招呼著一旁的侍者。
“一份海鮮焗飯,一杯咖啡,博因你要什么。”
“和你一樣?!?p> “是嗎,那就兩份海鮮焗飯加一杯咖啡?!备曷荒樞θ莸陌扬堻c完“結(jié)果怎么樣?!?p> “和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樣啊,”博因慢慢喝著剩下的咖啡“就算是一般人聽到這個消息不應(yīng)該會很興奮嗎,我都已經(jīng)把名片掏出來了,還愿意報銷來回的車票和食宿,這可是免費的旅游啊?!彼叵肫鹉莻€時候男孩的神情,那張還有些許稚氣的臉上滿是沉默,像是在抉擇。
“不過只是一場試訓(xùn)罷了,至于這么矛盾嗎?”博因低聲吐嘈“梅斯好歹也是法甲的俱樂部,又不是那些臭魚爛蝦。”
“該不會把我當(dāng)騙子了吧。”他喃喃自語“看起來還是直接去拜訪父母好一些嗎?!?p> “這恐怕有點難辦啊?!备曷D(zhuǎn)過視線“畢竟那家伙不是和父母一起住的?!?p> “嗯?”
戈曼從口袋里抽出一張紙,遞給了他。
“算是午餐錢好了?!备曷α诵Α疤K這幾年里在里昂的資料,那家伙可是個混血兒?!?p> “混血的孩子有什么奇怪的”博因有些疑惑。
他楞了楞“莫非...”
他回想起男孩那張五官清晰而明朗的臉,說起來那孩子...他打開紙張看了眼資料上男孩的名字?!拔铱聪逻@孩子叫...蘇..葉?我一開始還以為那孩子是德國人,畢竟口音那么像?!?p> “那孩子的父親是中國人?!备曷c頭“外祖父也是中國的血統(tǒng)?!?p> “中國人嗎...那還真是罕見?!?p> 博因繼續(xù)看著那張薄薄的紙張,一旁的戈曼開始說著那個男孩的往事。
“蘇是從其他地方搬過來和他的外祖父一起住的,這是他現(xiàn)在的監(jiān)護(hù)人,那可是很嚴(yán)厲的老人,據(jù)說是個老派的知識分子,你知道的,就是那種活在六十年代里,靠著廣播和報紙獲取見聞的人?!?p> 窗外的人流逐漸密集,戈曼的聲音開始低了起來“這幾年蘇是被自己的外公撫養(yǎng)長大的,如果沒有那個老人的話,那個男孩恐怕早就流離失所了吧。”戈曼頓了頓”而且他們一直都是靠著老人的退休金生活的,過得也不算富裕,不過那個老人還是對他很照顧,默默地養(yǎng)大他。”
“所以他不想讓老人難過,如果離開的話,那個老人就只有一個人了”戈曼伸了伸腰“畢竟梅斯太遠(yuǎn),而且一個人的話,太孤獨了點。”
兩個人相依為命嗎,也難怪那個時候男孩沉默了。
“梅斯和里昂嗎”博因有些無奈“雖然不算太遠(yuǎn),不過的確有點距離啊。”
“而且對蘇來說,大概也不想離開里昂吧?!备曷穆曇粢琅f很低“那家伙實際上有點怕生的,而且好不容易在一座城市生活了這么久,有著相依為命的家人,還有興趣相投的朋友?!?p> “你對他似乎很熟悉啊,戈曼?!辈┮蛱袅颂裘?。
“我和他可是認(rèn)識很久了?!备曷πΑ岸椅铱墒沁@家伙不多的朋友?!?p> “這和昨天說可不一樣,”博因揚了揚了手里的紙“你這資料真實性存疑啊。”
“昨天我可沒有騙你。”戈曼笑容不變“無論是資料還是哪一句話?!?p> 看起來完全落入這家伙的設(shè)計里了,博因有些無奈地笑笑,轉(zhuǎn)頭看向窗外。
今天沒有下雨,看起來又是夏日里很棒的一天,他摩挲著紙張的邊沿,開始回憶起一小時前的會面。
真是個不錯的男孩啊,舉止禮貌有禮神情又溫和,完全是一副教養(yǎng)良好的模樣,臉龐雖然還帶著些許年少的稚氣,但已經(jīng)足夠讓人心動了。
“話說回來那孩子看上去完全是個溫順有禮的家伙啊,如果不是親眼見到的話”博因回想起昨日那個沉默了對方邊路的身影“真想不到踢起球來完全就像是頭野獸啊?!?p> “那家伙剛來踢球的時候可不是現(xiàn)在這幅模樣哦?!备曷攘丝趧偹蜕蟻淼目Х取耙婚_始他可是個乖孩子,就像是那些從溫室里出來的家伙一樣?!?p> “你見過嗎?”博因面露驚訝。
“畢竟蘇最開始來到的就是我們的球會?!备曷α诵Α八墒俏铱粗L大的?!?p> “剛開始來我們業(yè)余球會踢球的時候他可比現(xiàn)在瘦弱太多了,”他放下咖啡杯“那時候的球風(fēng)顯然就是從青訓(xùn)里出來的,臉又長得不錯,技術(shù)也可以。但這個圈子就那么大,有些人喜歡他就會有人討厭他,他又是被俱樂部拋棄的家伙,那些人讓他背器材做雜事,和他比賽的時候就兇猛地撞翻他,然后大聲地嘲弄他的身體和技術(shù),說他是沒人要的孩子。也沒有人給他說話,他也不敢還手,因為怕被趕出去。”
“真是見鬼,三年前這家伙不還是個小孩嗎”博因皺了皺眉頭“這家伙居然挺下來了?”
“他消失過一段時間,大家都以為這小子放棄了?!备曷囊暰€有些飄忽,像是在回憶有些久遠(yuǎn)的故事,“但他還是回來了,還是默默的做事,但從那天開始以后這家伙的球風(fēng)就變得兇猛起來了,有人鏟他他就鏟回去,完全不把自己當(dāng)成孩子,結(jié)果大家都被嚇到了?!彼叵肫鹉穷^小小的獅子露出獠牙時那些人的神情笑了笑“之后有一天打了場架之后這些事情就開始少了些,兩年前這家伙的身體也開始長起來了,技術(shù)也越來越出色,慢慢地就開始脫穎而出了。不過他的球風(fēng)再也回不去了?!?p> “那他是怎么被里昂趕出來的”博因來了興趣“不過聽起來蘇完完全全不像個刺頭啊”
“打架?!备曷p聲說“他把隊友的頭打破了?!?p> “什么?!”博因吃了一驚
“蘇他之前一直和父母一起在德國生活。后來才來到里昂和他的外祖父一起住?!备曷吐暯忉尅八赃@家伙剛開始并不太會法語,而且還很瘦弱,對某些孩子來說這不是上好的玩具嗎,對他們來說那孩子不過是個不懂語言的蠢貨罷了,連跟教練投訴的機會都沒有。而且你也知道的,博因?!彼麚u了搖頭“有些教練是不會管這些的,而且那家伙那時候又不是萬眾矚目的天才,還是個異鄉(xiāng)人?!?p> 博因沉默地聽著,示意他說下去。
“他沒忍下來啊,最后和那些人打了起來,把自己搞的滿身是傷。直到最后教練才到場,卻認(rèn)定是他先動的手?!案曷爸S地笑了笑“對俱樂部來有些事情是不需要理由的,而且那個時候他在里昂的天才堆里完全不顯眼,自然不值得原諒,然后他就被趕出來了,背著作為里昂棄徒的身份,之后的一切你都知道了?!?p> “然后一步一步重新走了過來嗎?!辈┮虻吐曊f,他忽然想起那個帶著沾滿泥土的球衣離場的身影來
那孩子是為了什么而走下去的呢?真感興趣啊。
“決定好了嗎,博因”戈曼問道。
“當(dāng)然了”另一側(cè)的男人安靜點頭“這樣的家伙停留在這里的話,太可惜了。”
“我需要做什么呢,戈曼?”他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