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教嬤嬤教你們的宮中禮儀你們都學(xué)得如何了?”我隨姑姑到琴師所在的別院時,發(fā)現(xiàn)院中空無一人,等了許久他們才陸續(xù)回府,姑姑便開始扮演惡人向他們發(fā)難。
這些人多出自瓦子勾欄之處,本都有諂媚人的本事。如今也不知是對我的偏見還是什么,竟生了些骨氣,不愿回我的話。
人的偏見來自于無知。
他們覺得我侮辱駙馬,所以對我有偏見。
我想一個一個的詢問他們,卻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不知道他們的名字,只得問當日被我選上來湊數(shù)的紅衣男子。
他今日穿了一襲煙青色的長衫,看上去倒有些翩翩佳公子的意味。
“蘇醉是吧?你學(xué)的如何了?”
“回公主,都會了?!彼脑捄苌?,和他的人一樣,帶著些清冷的感覺。
我只好再詢問他人,此刻余下的四人也開始回話。
“回公主,嬤嬤日日來教,我們自是未敢松懈半分,已準備好入宮?!闭f話人是另一個白衫男子。幾人中數(shù)他的外形和宮里那人最像,我也更喜歡他。
因為光環(huán)加持,我便對他有些優(yōu)待,我想問他的名字,但又不能讓他成為這幾人眼中的釘子。
我只好詢問他們?nèi)咳说拿帧?p> 除了蘇醉余下四人,一一道出了自己名字,我只記住了他的。
“回公主,花宗”他依舊畢恭畢敬的回答。
花宗雖有些立花宗榮的意味,但太過浮華,這不符合皇帝的品味,因此就避免了他成為下一個白衣琴師的可能。
我將這五個琴師送入宮時,皇帝的臉都黑了。我同他說話,他卻怎么也不理我。
待到我的耐心快要消磨盡的時候,他問我這是不是在他身邊安插的眼線,還問我到底在鬧什么。
我說:“我沒鬧,你知道我是為了什么?!?p> “你不該管我這么多,我的孩子能否出生是我自己的事情,你已經(jīng)嫁人了?!?p> 聽到他的話我簡直覺得不可思議,此時殿內(nèi)已空無一人,我質(zhì)問他是什么意思。
他不回答,一副不耐煩的樣子。
“我生不出孩子了,若日你的孩子再不出生,是要這大周江山后繼無人嗎?”
“我說了,你不該管這么多?!?p> “那你把迫害皇嗣的兇手找出來,我便不再管這些事。”
“沒有兇手,都是意外。”他冷冷地道。
他絕對知道兇手是誰,只是他不愿意去懲罰。丞相一黨如今虎視眈眈的盯著我們,他卻因為些兒女情長,如此優(yōu)柔寡斷。
“你是不是喜歡你那琴師?”極度的憤怒讓我把這幾個月藏在心中的疑問說了了出來。
他沒有回答。
我繼續(xù)問他是不是要為了那個琴師放棄他的江山,他給我的依舊是沉默。
沉默代表著的便是默認。
“你,花宗是吧?跟我回去?!睆幕实蹠砍鰜砦冶銖街钡搅宋囱牒?。既然他都要放棄了,我再努力也沒有用。
他能在這樣的時刻談些兒女情長,我便也能。
在其余四個琴師和一眾宮女太監(jiān)的注視下,我將花宗帶走了。我想我的形象在蘇醉和那三個琴師心里肯定是差到了極點。
一路上花宗都有些局促,快到公主府時他才猶豫的開了口“公主不是要我殺宮內(nèi)的白衣琴師嗎?怎么又將我?guī)ё??!?p> “計劃有變?!蔽覍嵲谑菦]有心情說話。仔細回想皇帝剛才的臉色,除了生氣似乎還有些病色。
我一時有些后悔,剛剛該同他好好說的。
馬車停下,我掀開帷帳便見駙馬站在府門前。摸了摸袖中的藥瓶,覺得應(yīng)該試試駙馬在丞相心中的份量,或許真的能成功轉(zhuǎn)移他的注意呢?
我一下馬車,駙馬便拉住了我,要我同他到別處說話。
他突如其來的一跪,讓我有些驚訝。
我問他要做什么。
“清如她懷孕了...可是皇帝和舅舅禁足她兩年...我沒有辦法了...只有你能幫我。舅舅他要殺宋清如......他說因為她哥哥......我真的沒有辦法了,我保護不好她......”駙馬此刻有些語無倫次,大概是真的很為難。
袖中的藥瓶硌得我有些難受。我覺得比起讓駙馬死來轉(zhuǎn)移丞相的注意力,似乎利用宋清如腹中的孩子勝算更大。
“你的意思是要為了宋清如背叛你舅舅?”
駙馬猶豫的應(yīng)聲說是。
人這一輩子,最不能有的便是他這樣的盟友,又蠢又不忠心。
“你怎么讓我相信你?”我問他。
“金留希三日后到達西河郡。”
我問他是如何得知這些消息的
“那日丞相同下屬說話的時候我聽到了?!?p> 這回答也太拙劣了,丞相疑心那么重,怎么會讓他聽到自己的談話。要么是駙馬和丞相聯(lián)合起來在騙我,要么就是駙馬被丞相利用了。
我對駙馬表示懷疑。
可是駙馬將他手中的產(chǎn)業(yè)全給了我,駙馬父親生前是江南一代的富豪,一生基業(yè)良多。我覺得像他這種智商如果是同丞相一起來騙我的,演不了這么像。
但仍需防備。我讓人在京中放出我懷孕的消息。
一時京中傳的沸沸揚揚。
我同皇帝還是不說話,好在他沒有忘記他的本職,送了一大批補品到我府上。
我讓駙馬將宋清如帶到我的院子里住下,并不是為了保護宋清如,而是以便日后用她來牽制駙馬。
金留希今日到西河郡的消息自是不該相信,我向張行簡傳信讓他秘密進京守在儋州一代。既然不能在途中將敵人殺死,那么就讓他死在終點。
今年除夕,街上冷冷清清的。又想起了那日同皇帝爭吵時他臉上的病色。好在馬上就能在宴會上見到他了。
自那日將五個琴師送入宮后我就再沒去見過皇帝,算來也已有月余。
因為前幾次的不歡而散,再加上我送琴師入宮那日皇帝的黑臉,讓我倆的關(guān)系降到了前所未有的冰點。
我正在想著該怎樣向皇帝示好時,馬車突然停了,在車夫的幾聲吆喝后又正常行駛。
透過車窗我與那個身穿黑色粗布衣服的人對視。我認出了那人—趙公公。
我叫停了馬車,跟著打燈籠的小太監(jiān)偷偷的到了一個巷子深處,一路上的靜謐無聲好像都在暗示著日后的風(fēng)雨。
看見皇帝的那一刻便覺得一切不愉快全都煙消云散了。他瘦了好多,臉色蒼白帶著些病色。
他說以為我不會來的。
看著他露出的那抹牽強的笑容,我原諒了他。他就是這樣的一個人。打碎了牙往肚子咽,不管受了多少的苦都不會向別人說。
“怎么?真的還在生氣?”他又笑了,面容還是那樣的蒼白。他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示意我過去。
他問我為什么不說話。那一刻,所有的話都卡在了喉嚨里,我什么也說不出了只想哭。
“我知道你送來琴師的意思,可是這樣會讓你成為眾矢之的,治你一個蠱惑君上的罪都不為過。當年群臣諫殺文固公主便是因為她向皇帝送姬妾......若日后我死了...丞相殺你便有了理由,你應(yīng)該保持好自己賢良公主的形象…”
“不會的,你不會死。”我說,“你臉色這么差,讓陸仕和看過嗎?”
他卻打斷了我的話,將兵符遞給了我。
‘’不會的,你不會死?!蔽艺f,“你臉色這么差,讓陸仕和看過嗎?”他卻打斷了我的話,將兵符遞給了我。
“今晚去出城找張行簡?!?p> 我有些驚訝的的看著他。
“你怎么知道我讓張行簡回來了?”
皇帝卻笑了。
我怎么能忘了,張行簡那樣的人怎么可能會為了兒時的一丁點情誼,而放棄他一直衷心的皇帝。他來京受的不是我的托付,而是皇命。
離開時皇帝告訴我小心駙馬,卻又囑咐我不能殺駙馬。
種種的疑惑涌上我心頭,可是皇帝一直在咳嗽,讓我不得不擔(dān)心他,想問他到底怎么回事的時候他又將我打斷。他又向我說了一遍:“不用擔(dān)心,儋州是我們的后路?!?p> 宴會上駙馬向我敬酒,有種結(jié)成同盟后慶祝的意味。
若蘭向駙馬說我懷孕不能喝酒。駙馬的臉色變了,被揭穿的憤怒幾乎都寫在了臉上。他果然是不能相信的。
又蠢又惡毒。
深夜,我將宋清如迷暈,帶著她一同出城到了藍田縣。
城門都是丞相的人,我們只能走水路,坐著畫舫的船到藍田縣山郊時已經(jīng)過了午時。
張行簡在山口迎我們,見到他的那一刻我有些不知該說什么。當年他離開時還只是個愛生氣的毛頭小子,如今卻變得十分的成熟穩(wěn)重。原本那令人羨慕的白嫩皮膚現(xiàn)在也成了古銅色。我只朝他禮貌的笑了笑。
可他一開口本性就暴露無疑了,和他弟弟一樣,滿嘴胡話。
“公主這可真是嫁了人,都這般成熟穩(wěn)重了,真是有種賢妻的感覺,和駙馬關(guān)系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