熏風持劍,將眼睛微微打開一條縫,可只有哭泣的安心。
“你可真廢啊。”
循著聲音,熏風轉頭,古神棍什么時候已經在自己身后了。
“啊!”熏風被嚇得退了一步,眸色微黯,自己實在是過于輕敵了,就自己這么大的動作,別說古神棍這種魔頭,就是一個普通人也能躲過去,是啊,自己好廢。
“嗚嗚嗚.......”安心哭著,捂著心口,似乎非常難受。
熏風一個疾步,走到柯寶和安心一邊,同古神棍面對面,而古神棍則玩味地看了看柯寶,又看了看熏風,嘴角微微一挑,隨即轉向安心。
“心心.......你做的很好,可還差一點.......想想喬遠山.......”
安心哭著,癱坐在地上,手緊緊捂著心口,表情痛苦極了,美麗的五官甚至有縮成一團的趨勢。
“安心?”熏風擔憂地喊道。
可安心沒有回應,一邊哭,一邊發(fā)出痛苦的呻吟。
“想想被枕邊人關在地下室時,手腳被綁在椅子上,你絕望地對愛人呼喊哀求,都無濟于事,只能看著血液一點點流逝,連同生命一點點消失時的絕望吧.......”
“??!好痛,別說了........別.......別說了。”安心五官皺縮,倒在地上,蜷成一團,手捂著心口處,哀求道:“爸.......放過我吧?我好痛啊......”
“你對安心做了什么!”熏風死死盯著古神棍,真是個人面獸心的東西,安心陪了他二十余年,就算是養(yǎng)條狗,也該有感情了吧,更何況安心是這么乖巧的姑娘。
“做什么?當然是幫我的乖女兒恢復記憶啊.......最真實的記憶。”
古神棍笑得和藹可親,他用充滿愛憐的眼神看安心,如同家長在教育年幼的孩子般溫和,富有耐心。
“好好想,慢慢想,心心......那晚,你和小喬沖突的時候,你沒舍得傷害他,不過在他脖子上留了一個小小的劃傷,可下一秒,他就把你綁走了,他為了的名聲,犧牲了你,你是不是特別恨,恨自己的軟弱?”
古神棍的表情讓熏風不寒而栗,他以安心父親的身份,用最和藹可親的語氣,說著最殘忍的話,目的單純是為了傷害安心,讓安心怨恨痛苦。
熏風蹲下輕輕拍著安心的顫抖的身體,眼角有些濕潤,比墮入地獄更恐怖的事情,是從天堂墮入地獄。
“熏風.......”柯寶聲音微微顫抖:“我記起來了,怨明花會從安心的心臟長出來,怨明花長成的時候,安心靈魂就會湮滅。”
“什么?”熏風鼻頭一酸,眼睛噙滿淚水,轉頭怒瞪著古神棍,恰好對上了古神棍那充滿笑意的眸子,她指著古神棍大吼:“你還是不是人?”
“哈哈哈哈,問得好!”熏風此話一出,激得古神棍捧腹大笑:“人......我早就不是人了!別把我和那種自私的物種相提并論!”
“安心.......她可是陪了你整整二十幾年?。∧阍趺慈绦?!你難道對她一點感情都沒有?”
熏風幾乎用盡了全部力氣,嘶吼質問古神棍。
安心的美好與可憐成正比,熏風實在沒有辦法,看著這樣美好的一個姑娘,就這么消逝,消逝得這么絕望,痛苦。
“哈哈哈,感情?對人類有感情?”
古神棍指了指自己,轉而又指著熏風手中的劍,語氣充滿了恨意:“那我想問問青山派的老前輩!你們誅吾妻全族時,可有半點憐憫?”
熏風身體一抖,并不是因為古神棍的嘶吼聲多么大,而是因為,古神棍的話讓她心驚,誅全族啊!
宮斗劇里,“誅九族”這類的詞從來不會少,可當古神棍眼里濃的化不開的恨意將熏風吞沒時,她才明白,這是多么恐怖至極的事情。
“我的妻,我的岳父岳母,都是多么好的人,是,他們以怨氣為食,可他們誕生于靈魂碎片中,吸食消解怨靈的怨氣,從未害過一人吶?!?p> 古神棍眼角蔓延著紅色,也不知是魔氣,還是他的悲傷:“是你們,那些所謂的正道,打著正義的旗號,殺死了淵西村所有怨明花妖......可憐我袁琪,她是那么善良的姑娘?!?p> 完了,古神棍的恨是不可能就此消解的。
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熏風咬唇看著古神棍,眼角還是流出了淚水,安心也好,古神棍也罷,她沒有一點立場來勸他們放棄恨。
熏風忍了忍,長嘆一口氣,懷著最后一絲希望:“可是,安心是無辜的啊,她從未害過你和你的族人啊!”
“那晚,我以血為咒,以人的身份為代價!遁入魔道!我古云瀾發(fā)誓,所有人類都是我的敵人,所以......”
古神棍看向地上痛苦不堪的安心,眸光狠戾無比,如同一把鋒利的尖刀,直戳安心本就已經痛苦不堪的心臟。
“你聽好了!二十幾年,我從來沒有愛過你!我看你只有恨,刻骨的恨!”
聲聲過耳,字字入心,安心痛呼一聲,身體抽搐得更加厲害了。
“怎么辦,熏風。”柯寶哭著扯著熏風的衣服:“誕生于純凈靈魂的怨明花,嗚嗚........擁有極強的毀滅力!我全部記起來了,怎么辦啊......”
熏風摸了摸眼角,她不能哭,柯寶已經這樣了,自己要是再哭,怎么辦,她和柯寶兩個人總需要一個主心骨,熏風拍了拍柯寶:“別怕,沒事的?!?p> 阻止古安瀾是不可能了,唯一的辦法就是阻止怨明花生長。
“安心,你應該都聽到了,答應我,不要恨........我知道很難,可你能做到,對不對?算我求你了?!毖L手撫著安心的脊背,語氣里竟有幾絲哀求。
“我.......我......做不到.......”安心的語氣虛弱無比,她甚至已經很難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了。
“想阻止?哼,天真,就差一點,怨明花就長成了.......”喬遠山冷眼看著眼前的一切:“來不及了?!?p> 嘴唇已經被熏風咬得發(fā)白了,她低著頭,輕輕拍著安心的背,努力安撫地上的安心,而內里在努力運轉靈氣,隨時準備放幽冥護盾。
“熏風.......很高興,認識你?!卑残拿懔χL扯了扯嘴角,可是她始終沒辦法笑出來:“你是........我這輩子遇到的唯一的.......真心為......為我好的........人。”
熏風忍住淚水,捋了捋安心凌亂的發(fā)絲,說了一句連她自己都不相信的謊言:“你會沒事的。”
鼻子微微發(fā)酸,說謊的感覺真的糟透了。
可熏風不能哭,一旦哭了,不僅會惹得安心傷心,還會讓柯寶的恐懼加深,她現在是隊友的精神支撐。
“我......我想看看......你的劍.......分散注意力,或許.......我能暫時忘記呢.......或許有機會?”
此時安心的眸子里除了痛苦,竟有了一絲希望的顏色,熏風微微一怔,是不是安心覺得有人真心待她,有了希望,想要做最后的嘗試。
“我之前看.......這把劍......閃......閃著藍光的......的時候......真好看......”
熏風心頭一喜,一絲希望燃了起來。
說不定,安心心里燃起的希望能抵消怨氣呢?熏風連忙將劍放到了安心面前。
“謝謝......遇見你們,可能是......我這輩子.......最幸運的......事了.......”
安心將放在心口的手抬起,顫抖著摩挲著寶劍,喃喃道:“爸爸.......對不起......”
安心眸底劃過一絲光,熏風根本來不及阻止,劍被安心拿著穿過了她自己的胸膛。
“不——”
“住手——”
幾乎是同時,熏風和古安瀾喊出聲,當靈魂化為烏有那一刻,安心終于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