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魚干
暖坡谷不愧是晉中有名的踏青地點，路是有名的難走，風景卻是有名的引人入勝。由于地勢原因，此地的春天要比別的地方早一些。晉中城里的杏花才剛打苞，這里的山杏就已經(jīng)盛開了。白中透粉的花瓣晶瑩剔透，在陽光下幾乎是透明的，讓人不忍撫摸。白色的嫩蕊頂著嬌黃的柱頭，驕傲地從紅色的花心中挺立出來，招惹了無數(shù)蜜蜂前來，在花蕊中爬來爬去地吸取花蜜，自己的后腿上也沾上了花粉粒。
高媛指著一只小蜜蜂后腿上兩?；ǚ鄣溃骸斑@花粉可是好東西，女子吃了最是養(yǎng)顏不過?！?p> 柴伐北大拍馬屁：“我娘不用吃這個，我娘最好看了?！?p> 高媛被他逗笑了，拍拍他的肩膀笑道：“放心，你娘在乎這個在乎那個，就是不怎么在乎這張臉長得什么樣?！?p> 她不靠臉活著，靠本事！
最美的山杏開在山坡上，他們互相攙扶著爬上了山，遇到不好走的地方，或是砍伐雜木，或是取土平路，有高媛的空間做支援，居然讓他們弄出一條小路來。
柴文道看著這條小路感嘆道：“有嫂娘在，何處都可去得?！?p> 山坡上人跡罕至，地上厚厚地積累了多年掉落的山杏，有的已經(jīng)長成了小樹苗?？梢韵胂蟮贸?，等這些小樹長大之后，此地的風景會更盛。
“這么好的地方，偏偏少有人欣賞，可惜了?！备哝碌?，突然有了個主意，“咱們要不要把下面的路收拾一下？這樣就能有更多的人看到這花了?！?p> “別啊娘，會累死的。”柴伐北急忙制止。
柴文道趕緊附和，這事兒可不能干，太大的工程了。他還有充分的理由：“嫂娘，這路也不是沒人收拾過，可此地多雨，咱們來的那條路上，有一段被以前的人采石修路，把山都給弄松了，一到夏日多雨的時候，就有許多碎石落下，把路給堵了大半。咱們修了也白修。”
高媛懂了，原來在古代，也有破壞環(huán)境造成的惡果。再轉(zhuǎn)念想想以前在課本上學到的黃土高原，也就理解了。不管在哪個時空，人的破壞力都是最強的。
“那等咱們回去的時候，扔些種子好了。成不成的，全靠天意?！?p> 這個行，柴伐北就自告奮勇地幫她去撿杏核。
高媛不用他，直接拿鐵鍬出來，一鏟子就有上百個，拿出個籃子裝了。把籃子裝滿了，東西往空間一放，繼續(xù)輕松前行。
等他們看夠了花下山，步行繞過最難走的那一段，又回到了相對平坦的路上。怕有人來，高媛很明智地沒有把馬車收進空間里去，得虧她這么做了，張槐根兄妹倆已經(jīng)趕過來了。往他們倆身后看，還有在路上看到的行人。
高媛暗自咂舌，怪不得這地方少有人來，這些行人是他們在剛進山的時候遇到的，他們都逛完了，柴文道叔侄倆還清理了人，這些人居然才趕到此地。
還興高采烈的，說今年的路好走了不少，也不知是哪個好心人收拾的。
柴文道想到了殺手，柴伐北想到了高媛，高媛想到了伐北。
好吧，反正都跟他們一家子有關(guān)系是了。
槐花不太高興，因為她只挖了許多蒲公英，沒遇到山溪，也就沒捉到魚。雖然被哥哥訓過了，知道要收斂一些。但畢竟是個孩子，小臉上還是帶了出來。別說柴文道叔侄倆了，就連高媛也一眼就看了出來。
高媛正琢磨怎么回家給柴伐北增加營養(yǎng)呢，見槐花木著小臉，便笑道：“沒關(guān)系，咱們回去的時候去趟魚市，沒準兒還能有呢?！?p> 說走就走，一家子坐上車回了城。高媛把裝杏核的籃子拿出來，放在車轅外，讓槐花扔著玩兒，說是她扔的地方以后會長出山杏樹來。槐花畢竟人小，忘記了沒撈到小魚的不快，開開心心地扔了許多，一直到出谷了也沒扔完，被張槐根收起來了。
柴伐北也作怪，翻著槐花挖的那半籃子蒲公英找?guī)Ц鶅旱摹?p> “你翻它做什么？怪臟的?！备哝聠?。
柴伐北笑瞇瞇地道：“我替娘找找有沒有根兒長的，娘不是要種嗎？”
高媛笑：“費那勁呢。過些日子開了傘，揪幾根一吹，到處都是，不比移栽強多了？”
柴伐北恍然大悟：“原來那東西也是蒲公英啊！”
他都不知道。
看來上輩子雖然過得驚險，也是過的錦衣玉食的日子，怪不得連蒲公英都不認識。
想想自己以前也沒跟他說過這個，也就能理解了，主要是她認識的野菜也有限。
前頭車轍上，槐花扔累了杏核就握著一大把山杏花嗅，這是高媛給她出的主意。沒有暈車藥，也沒有橘子皮給她，只好試試看山杏花的清香味能不能緩解。好在出了谷之后，路就好走了很多，槐花雖然有點兒暈，但并沒有吐。
“等進了城，到點心鋪子里買些話梅陳皮什么的，下次坐車的時候含著，就好很多了?！备哝碌?，橘子樹她的空間里倒是有，可惜還沒開花結(jié)果呢。
進了城也不先回家，而是繞到城北的馬場街，那里有晉中最大的魚市。已經(jīng)是下午，魚市上的人已經(jīng)不多，不過還是有零散的魚販賣些不好賣的小雜魚。河魚刺多，大家買魚都盡可能挑著大的買，挑刺容易些。這些小雜魚不是被大戶人家買去喂貓，就是被有點兒閑錢的人家拿去熬湯。至于更窮的人家，就只剩下自己下河這一個法子了。
高媛要買的，正是這種小雜魚。見所剩也不是很多，就讓張槐根拿了一個籃子下去，把人家的小雜魚全都買了來。
滿滿的一大籃子，連一百文都沒花到，真夠便宜的。
高媛突然就想起剛穿越到此的時候來，那時候想買個肉包子都要咬著牙，想吃個饅頭都不顧臉面地在人家地主家順。再看看現(xiàn)在，她格外地知足。
人都道富貴險中求，做什么事情不要付出代價啊？今天遇到的驚險就當她過上好日子的代價好了。
等回到家，她就把做煎餅果子的鏊子拿了出來，張槐根去洗鏊子，她自己則拿把剪刀收拾魚，槐花在一旁學著如何收拾。
就連柴伐北都有些興趣，把屋里的木板子拿出來掛在外面，一邊扔飛鏢一邊看她們收拾。
高媛一邊動手，一邊細細地教槐花：“這樣，把魚頭剪了，魚鰭也都不要。從這里下剪子，把魚肚子剪開，內(nèi)臟也都去掉。最后再去魚鱗，這個活兒你能干，去拿把小刀去，咱家削土豆皮的那把?！?p> 槐花就去拿了把小刀，跟著高媛刮魚鱗。
等她把刮魚鱗的活兒干熟練了，高媛再把自己手里的活兒交給她，槐花畢竟是干久了家務(wù)活兒的，慢慢地上了手，把一條條小魚收拾干凈了。
那邊張槐根的鏊子也清洗干凈了，高媛讓他把爐子搬到院子里，鏊子往上一放，等烤熱了灑上一點兒油，把收拾干凈的小魚一條條擺在鏊子上烤，自己坐在一邊看著，時不時翻個面。
等把小魚烤的兩面焦黃干脆，放到盆里，灑上些細鹽粒，嘗了一條，刺果然已經(jīng)酥了。
她便直接塞了一條放到槐花的嘴里，槐花兩只手還占著呢，閉嘴大嚼，嘴里含糊不清地道：“真好吃！”
“這東西就是費勁，味道是真不錯。等到了夏天，拿鹽腌了，放在青石板上擱大太陽底下曬，曬得干干的，拿油炸，更好吃?！备哝滦Φ馈?p> “那咱們夏天還做?！被被ǖ?。
“做，反正你也學會了，什么時候饞了什么時候就自己做！”高媛自然答應，轉(zhuǎn)頭又對張槐根道：“想著給她買，這東西不貴，也就是吃個新鮮?！?p> 張槐根笑著應了，見槐花是沒有心思干別的了，就建議道：“今天大家都累了，要不我去買些現(xiàn)成的？”
“讓伐北去，你去把蒲公英洗了，我熬上水。要不等到了晚上，這小丫頭又得流鼻血?！?p> 高媛直接給柴伐北拿了五兩銀子：“別說虐待你，去買些肉食來?！?p> 柴伐北笑嘻嘻地問：“我去買個紅糖肘子成不成？街頭新開了家酒樓，里頭的紅糖肘子據(jù)說是招牌呢?！?p> “去吧，想買什么就買什么?！备哝潞罋獾氐溃霸塾绣X！”
柴伐北就果真紅糖肘子糖醋魚之類的買了許多，一手一個食盒拎了回來，把槐花看得眼睛亮閃閃的。
一家子就如過年一般，高高興興地吃了頓極其豐盛的晚飯。張槐根在給妹妹立規(guī)矩，不讓她和主人家一起吃飯，高媛就每樣留了小半給他們兄妹倆。結(jié)果等一家子用完飯收拾碗筷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槐花吃撐了。
高媛指揮著張槐根：“可別讓她立刻就睡，先走動走動消消食再睡覺。今兒這藥水她是喝不下了，明天早上想著喂她一碗?！?p> 張槐根沒想到一個沒看到，妹妹就撐得小肚子溜圓，懊惱地半扶半拽著她在院子里打轉(zhuǎn)，還對高媛道：“太太歇著吧，那碗筷我一會兒就收拾出來?！?p> 柴伐北笑道：“有什么好收拾的？食盒跟盤子都是酒樓的，你只管送過去就是，剩下的也不過就是幾個碟子、幾雙筷子了?！?p> 張槐根就拽著槐花一道去還東西，好趁機讓這小丫頭多走幾步。
高媛干脆就把剩下的活兒干完了，滿足地嘆口氣道：“這才是人過的日子呢！”
見還沒到睡覺的時候，就問他們倆：“你們是還看會兒書還是干點兒什么？”
柴伐北懶懶地道：“今兒累了，不想看書。娘，咱們說會兒話吧?！?p> 柴文道也沒意見，把屋里蠟燭點了幾根，插到燭臺上。
高媛指著蠟燭道：“咱們家以前啊，一到天黑就睡覺，油燈都沒有一盞，哪里想到還能點上蠟燭?！?p> 柴文道關(guān)于貧困生活就沒有什么記憶，上輩子他記事的時候，已經(jīng)是到了北關(guān)之后了。可那時候就算沒有他出主意，嫂娘也已經(jīng)把日子過起來了。饅頭雖然是從廚房拿的雜面饅頭，可每天一個雞蛋是一定的，隔水蒸了，還會滴上幾滴香油，他和伐北一人一碗，一會兒就吃光了。
還有雞肉也是常吃的，有時候大冬天的也能吃到紅紅的蘋果和脆棗。看來在過日子這方面，嫂娘的確是一把好手。
嗯，他想起了家里的生意。
“嫂娘，春天來了，咱家的生意還做嗎？”
“自然是做的。這個我早就想好了，菜呢，這地方下來最早的是菠菜，香菜、小蔥什么的，咱們本來賣的就少。我也常去外頭轉(zhuǎn)的，看著別人的鮮菜賣多少錢，咱也跟著賣多少錢就是。要是買的人少，就喂雞喂兔子，哎呦，明天得出去一趟，我那兒的兔子可長肥了，再不殺，又該生小兔子了，不得了！”
高媛想起來這個大患，幾十只兔子同時繁殖什么的，太嚇人了！
“咱們可以做醬兔子賣啊，或者干脆就賣給酒樓得了。”柴伐北道。
高媛不同意：“賣給酒樓不劃算，我還得留著兔皮做冬天的衣裳呢。醬兔子也不用，我做成兔肉干，那個存得久，你要練武的人，得多吃瘦肉，營養(yǎng)才能跟得上?！?p> 她饒有興致地問兒子：“伐北啊，你功夫有多高??？能一下子跳到房頂上去不？能刷刷刷，從水面上飄過去不？”
柴伐北被她驚住了：“娘，您跟我說實話，您對功夫到底有什么誤解？”
高媛：“我聽說書先生都是這么說的，什么草上飛啊水上飄啊踏雪無痕啊什么的！”
“娘您說的那是鬼！”
柴文道忍不住笑，嫂娘會時不時冒出驚人之語，真不知道她那想法是從哪里來的。
“嫂娘，說書先生都是夸大之語，伐北的功夫都是在戰(zhàn)場上拼殺出來的，那可是殺人的功夫，不是走江湖耍把式賣藝的玩意兒?！?p> “戰(zhàn)場上??？很辛苦吧？”高媛輕聲問。
“都是過去的事情了。”柴文道勸她。
柴伐北把身子伏下，頭枕到娘的腿上：“娘，這輩子我讀書考科舉，那功夫您就當我是鍛煉身體好了。”
“好，讀書好，沒危險?！备哝旅念^，心里澀澀的。
“嗯，咱們不做有危險的事情，好好過日子?！辈穹ケ碑Y聲甕氣地道。
高媛對著兩人要求：“咱們不惹事，可也不怕事。要是有那不長眼的欺負上門，你們也不用心慈手軟?？捎幸粯?，不能置自己于險地，也不能瞞著我?！?p> 柴文道和柴伐北都低聲應了，心里卻都暗下決定：下次再遇到事情的時候，得把事情想周全些，再也不能把嫂娘（娘）卷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