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嬌娥怕黑,每逢入夜,她都會在廊下掛上一盞燈,那燈慣是徹夜亮著的。如此推算看來,人可能是在天黑之前,便已經被帶走了。
黑暗中,一道身影悄無聲息地靠近盧珩。
“你不回家,在這里吹什么風?”
“不在這里吹風,你回來能看見我?”盧珩瞪一眼裝神弄鬼的老和尚,推開人,往下面走。剛剛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這頭兒這老和尚還不安分想裝神扮鬼的嚇唬她,盧珩心情很難好的了。
苦慧挫敗,佯裝著惱緊追盧珩身后?!昂?,你個臭丫頭,……”
“家里進了人,你那董丫頭被人給帶走了。你再磨磨蹭蹭,我估計等人尋到,不廢……也得吃盡苦頭了?!?p> 苦慧望一眼隔壁院子,當即收斂神情,快步追上盧珩,問道:“她被誰給帶走了?”
“不知道。”盧珩走到門口,側身指著隔壁,低聲說道:“你去里面轉一圈,看里面有沒有人。如果有人,帶出去,然后回來找我?!?p> 苦慧當下也不多問,身形極快的閃身進去。不多一會兒,當真身后帶著兩個尾巴跑了出來。
盧珩看的分明,那二人身著常衣,同之前的那兩人一般,單從衣著無法辨別其身份。其中一人,許是看出老和尚身法非尋??梢?,見追不上,當即果斷放棄朝另一方向跑去。盧珩躲在暗處,見此遠遠綴在后面,沿途留下暗記。
“人呢?”
不多時,苦慧將人遠遠甩開,循著記號,繞回來追上盧珩。
“喏~?!?p> 苦慧順著盧珩所指方向,望向前面府邸上方的幾個大字,眉頭緊緊皺起。
“一州之主,抓一個無名無勢的小丫頭干什么?”苦慧琢磨,這是不是沖著他們來的?
“不管怎樣,先把人弄出來再說?!边@其中究竟有什么名堂不清楚,可這里面總歸不是能長待的地方。董嬌娥跟在她身邊,人便要護著的。就算有什么,她也得清楚原由不是?
“你去找云啟,就當我們欠他一個人情,請他將人想法子先給弄出來?!?p> 苦慧有些遲疑,問道:“這合適嗎?”
盧珩忽然笑看著老和尚,說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大師,何必計較取舍呢?”
苦慧眼中一絲微不可查地暗沉閃過,轉瞬滿臉怒氣,一把掌拍在盧珩腦門上:“我叫你消遣我!”
盧珩躲不過,也不躲,結結實實挨了一下。
苦慧瞇眼看著盧珩,恐嚇道:“你最好是別叫老衲給你善后,否則……哼!”說罷,走人。
苦慧依照盧珩所言去找人幫忙,而在原地的盧珩,揉揉腦門兒上的紅印,已經想好了怎么把這一巴掌給加倍討回來。
“咚咚咚!”
“誰???”
“是我,嬸子。”趁著天色還不算太晚,盧珩敲響一扇褐木色的大門。
伴著一聲吱扭聲兒開門,一張眉目和善,又透著張揚的笑臉,出現在眼前:“怎么這會兒功夫過來了?快進來?!?p> 盧珩笑笑,順著胳膊上的力道往門里去:“齊嬸子,我過來找您問點事兒,不打擾吧?”
“瞅你這話兒說的,一條巷子里頭住著,這么客氣不是寒磣我嘛?!饼R嬸子輕輕拍拍盧珩的手背,拽過院子里的一把竹椅,請她坐下,轉身臉色低沉正色道:“我尋摸著,你約摸是想問你家里的那個小姑娘的事兒?!?p> 盧珩起身揖禮:“嬸子清明?!?p> “跟誰學不好,怎么學了焦老那一套?!饼R嬸子挪挪屁股,渾身難受地起身拽過盧珩,將她按坐在竹椅上:“說話就說話,你動來動去干什么,搞得嬸子怪不自在的。”
“娘,人家那是贊您,夸您老呢!”東廂走出來一個笑呵呵的少年,清秀干凈,說話間帶著幾分年少的俏皮。
“你老娘用你說?去去去,別偷聽我們說話。”齊嬸子嘴上嫌棄,眼里卻盡是笑意。
少年分辨:“娘,兒子就路過而已?!?p> 齊嬸子朝他擺擺手,轉頭對盧珩說道:“這是我家幺兒,最是調皮淘氣?!?p> “少年兒郎,天真朝氣,最是可貴?!?p> “你這話老成,不該從你嘴里說出來?!闭f罷,齊嬸子又嘆息一聲,悵然道:“誰說不是呢!都是半大的孩子?!?p> “你家那個小姑娘,前幾天在城門外辦了布施。這是好事,人們心里也感念這份恩德。有手頭空泛的看在眼里,也跟著盡一份兒心,不行的有力出力,抽空了就跟著搭把手??蓢@這菩薩心腸眾人樂見的好事,落在那些人的眼里,不知道怎么就成了罪過。”
“我聽人說是…是……煽動人心,霍亂百姓,……對!就是這么說的?!?p> “這種話傳了很久了?”
“有三兩天兒了,不過好賴大家也分的清楚,哪有做好事還被污蔑的道理。這種狗屁倒灶的話,壓根沒人聽信?!?p> “那嬸子又是如何猜到我是……”后面的話,盧珩在看到齊嬸子的表情后,悄無聲息的咽了下去。
齊嬸子眉心拱起一座山峰,嘴唇緊抿,憂心欲止的看著盧珩說道:“按說沒影的事情,嬸子本不該亂嚼舌根子,可……”齊嬸子湊近盧珩,壓低嗓子說道:“城門大街那邊幾個皮猴子說,有幾個男的偷偷跟著你家那小姑娘,還有人說…她犯了事兒,要……抓她進大牢呢!”
住在這條巷子里的街坊鄰里都知道,東頭的齊大嬸子消息最靈通,上至耄耋老翁,下至婦孺稚童,得空就喜歡跟她搭話閑扯,盧珩知道找她能問出些事情,可結果比她預想的還要好。
盧珩出了齊家門后,回想整個事情,不禁駐足嗤笑,后又無奈搖頭。
董嬌娥樂善好施,是善行,當嘉獎。可在上位者的眼里,她達到了一些人妄圖達到的目的,卻成了一種挑釁;她引人矚目,偶得民心,更是成了錯。
可是,說來可笑,若上位者足夠強大,又何必怕這小小的蚍蜉撼樹,會傾覆了他的天下。
防備強者變強,當真是蠢鈍又懦弱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