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仁笙忽然平靜了下來,朝娘親擺了擺手,淡定地說:“這些都是誤會,我這就去向孟家解釋去?!?p> 說完,他提著斧子就出了門。
把母親嚇了一跳,暗咐:解釋有提著斧子去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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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仁笙走出家門,并沒朝孟家湯鋪方向走,而是直接去了城外的山谷。
步行走出了矮趴趴的土坯城墻,眼前的景色有些衰敗荒蕪,蒙蒙的黃天漫著一層氤氳的煙氣,原來是放羊人在點燃羊糞。
煙氣漸漸氳開,嗆得蘇仁笙眼眸水色晶瑩,他問放羊老頭:“老爺爺,這些羊都是您養(yǎng)的嗎?”
放羊人嗓音粗嘎嘶啞,他點頭:“對,這批羊都是我的?!?p> 蘇仁笙心中嘿嘿一喜,驀地想到了個賺錢的好辦法。
“老爺爺,以后我?guī)湍叛蛉绾危俊?p> 放羊老頭卻冷哼一聲,滿是不悅的語氣說:“我可不敢再請人放羊了,每天都得花十個銅板,羊卻越養(yǎng)越瘦?!?p> 蘇仁笙笑道:“我跟他們不一樣,我不要錢?!?p> 老頭眸光忽而一亮:“你白給我放羊?”
蘇仁笙搖頭火:“那倒不是,我不要錢,您得把羊糞都給我。也省得你天天在荒地里燒掉這些玩意,弄得滿天都是一股子羊糞味兒,還容易走水。我知道附近有農(nóng)夫?qū)iT收羊糞肥田,您之前雇人放羊都是給工錢,但現(xiàn)在是初冬時節(jié),即便楊家集在南方想要尋找到鮮草也不容易,那些人嫌累領(lǐng)過錢就跑去玩兒了。我現(xiàn)在只要羊糞,為了多得些羊糞我肯定會拼命給羊?qū)げ輬?,您的羊才能養(yǎng)肥不是?”
老頭聽了抿著唇和緩地沖他一笑:“你這辦法倒是不錯?!?p> 蘇仁笙馬上問:“這么說您答應(yīng)了?”
老頭點點頭。
“好,咱們明天就在這里匯合?!?p> *
蘇仁笙和他定下口頭協(xié)議后就去了山谷里。當(dāng)?shù)厣L的棗木叫做赤金檀,生長得很慢,但長成足有碗口粗,名字也改稱為鐵檀。別說他一個少年,就是壯年大漢也砍不動。
所以,蘇仁笙只能尋找些還沒長成的幼樹砍伐。山路濕濘,極容易滑到,初冬時節(jié)砍柴不僅費勁兒也更加危險。這也就是蘇仁笙為什么選擇用柴火去給孟家抵債的原因了,他不想讓自己心愛的女人去冒這種風(fēng)險。
蘇仁笙唇線緊抿,砍了一下午,額頂藉滿了細(xì)密的汗珠,才差不多積累了兩捆半的梨棗木枝。
他背著柴火返回了楊家集,見孟小婉正在自家鋪面上干活,便兀自將柴火朝墻角處堆。
孟小婉停住了手里的活計,聲音微尖地嗔怪道:“你還敢來啊?還以為你畏罪潛逃了呢!哎,你這是干什么?”
蘇仁笙放下柴火,沖她呵呵一笑說:“你們家的柴火快用完了,我新砍來了些。你不用謝我,就當(dāng)我抵債了?!?p> 孟小婉掐著細(xì)細(xì)的腰肢,冷道:“誰讓你砍柴抵債了,我們家可不用一般柴火的。哎……這柴怎么……”
她眼光一垂,看著一顆顆棗木樹枝木紋清晰,樹皮片薄,粗細(xì)大小都完全合適,上面還掛著翠葉,顯然都是上等的山柴,正適合自家。
孟小婉心中驚訝,再結(jié)合昨天他的舉動,仿佛這少年對自家的情況了如指掌。
可在自己的印象里從來沒見過這少年??!他怎么可能知道的這么詳細(xì)?
難道是先打聽好了才搬過來的,那他到底安得什么居心呢?
她的心里不禁泛起了一層狐疑同時還有些害怕。
蘇仁笙說:“我知道這些柴火不值錢,抵償不了食盒、湯碗和賬目的錢。沒關(guān)系,我會繼續(xù)給你家砍柴的,我知道你家需要的柴火是金檀棗木,每三天用一輪,不然柴火會因干枯失了甜香,所以一次只能砍兩捆或者兩捆半。我見你家最近生意不錯就多砍了半捆,三天之后我還會準(zhǔn)時送來新的柴炭。”
連這些都打探清楚了!
孟小婉越想越覺得毛骨悚然,趕緊搖頭說:“不用了,柴我自己會砍,你有錢就還回來,沒錢我們家也不會追究的。就是你以后不要再來了,我不想看見你?!?p> 如果說她第一次看見蘇仁笙時感覺他輕浮孟浪有些討厭外,現(xiàn)在更多的卻是對他的恐懼。因為在孟小婉看來,面前的少年從來歷到目的都十分詭異。
但她不知道,這句“我不想看見你”對蘇仁笙的打擊有多大,簡直五雷轟頂。
蘇仁笙呆滯地看了孟小婉半天,心臟仿佛一刀一刀的被穿了無數(shù)次透心涼。他禁不住凄聲抽泣了下,豆粒兒大的淚珠汩汩地迸了出來,止都止不住。
見他泣下如雨,哭得傷心欲絕,顯然悲痛到了極致。孟小婉有些慌神兒,不明白他為什么突然哭了。當(dāng)然,她也有自己的解釋,在她看來這少年確乎古怪透頂,所以只消是跟正常人不一樣的舉動在他身上發(fā)生那都是正常的。
湯鋪里人來人往,客人們見一少年突然在眾目睽睽之下失聲痛哭,都不覺詫異,議論紛紛地互相腦補著。
“這小男孩兒是誰啊?怎么哭得這樣傷心?爹死娘嫁人了?”
“咳,你說錯了。這是孟家新招來的伙計,可能是干活手腳不麻利遭到訓(xùn)斥了。”
孟小婉嚇得一慌。
“是嗎?我看孟家人都挺老實的,還這樣虐待童工?。俊?p> “都是為了掙錢,畢竟無商不奸,慈不養(yǎng)財嘛!”
“你們都說錯了,這男孩兒是孟家買來的童養(yǎng)夫,先在鋪子里干活,過兩年成人了就跟小婉成親?!?p> ……
孟小婉可不想讓這些嚼舌根子的人再敗壞自家名聲,敗壞自己名節(jié),須臾得止住蘇仁笙的哭泣。
她掏出手帕,小心翼翼地擦著蘇仁笙圓溜溜的雙眸,低聲無奈地說:“你別在哭了,弄得我家都無地自容了。這樣吧,柴我用不著你砍,你只需后天跟我出趟門你欠我家的錢就一筆勾銷了,行嗎?”
蘇仁笙簡直不敢相信,訝異地瞪大眼睛:“真的?就這么簡單?”
孟小婉嘿嘿一笑:“當(dāng)然不可能就這么簡單。我是打算買些東西,有些扛扛搬搬的活兒……”
蘇仁笙趕緊打斷她,興奮地說:“愿意,我當(dāng)然愿意?!?p> 孟小婉噗嗤一笑,露出深深的雙靨,宛如柳枝墜入青湖泛起的瀲滟漣漪。
蘇仁笙心中開慰自己她應(yīng)該不會再生自己的氣了,于是興高采烈地問:“好,后天什么時候?”
孟小婉想了想:“未時喝紅豆湯的人最少,那就未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