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衙役健步如飛,一把拎起身軀稚嫩的蘇仁笙,左手提劍虎著臉,獰聲威脅說:“我本不想殺你,只是有要務(wù)在身才不得不誆騙你,快帶我去尋找那具女尸,不然殺你全家?!?p> 蘇仁笙哪兒見過這樣的兇徒?嚇得心尖兒一顫。假衙差高挑寶劍,鋒利的劍尖在陽光下反射出駭人的冷芒。
“好,我?guī)闳??!?p> 假衙差冷笑著點頭,將他放下。
“殺人啦,有假官差殺人啦……”
蘇仁笙猛地怔了下,抬眼一看原來是孟小婉擔(dān)心他會被殺掉,正站在人流如織的街市當(dāng)中可勁兒地呼救著。
假衙差手上的動作微微一頓,面色驟然陰鷙酷烈起來,拂著一股子殺氣朝她掠去。蘇仁笙見他面帶肅殺,生怕他將孟小婉斬殺連忙用力拖住他的大腿,他雖然體型尚顯稚嫩,但畢竟是男孩子使盡全力還是可以讓對方放慢步伐。
街中的孟小婉見假衙差一臉冷煞,不由倒抽一口涼氣。就見蘇仁笙正艱難地拖著他的腿腳,拼命地朝自己叫喊著,讓她快些跑掉。
孟小婉邊逃命邊兀自疑惑。對于阿笙這個少年,她一直詭異不解,覺得無論行為還是對自己的居心、目的都不單純。所以對他很謹慎,大起提防之意,后來還到了避之不及的地步。
但他為了保護自己居然接二連三地用性命相豁,為她吮出蛇毒,如今還用肉身拖住假衙役,種種行為可以明顯地看出來他的行為都完全是毫無動機的發(fā)自真心。
可正是這毫無動機才讓孟小婉感到離奇。即便是繾綣的戀人為彼此付出生命也要有深厚的感情基礎(chǔ)?。∷c阿笙過去卻是素不相識,對方居然可以為自己拼出性命實在叫她難以理解。
孟小婉不知蘇仁笙是再世之人,亡者歸來,只費解于他對自家樁樁件件的事情居然都熟稔于胸。
她起初猜測阿笙是出于某種目的事先調(diào)查了自家的情況,但反復(fù)思索考量后又覺得這確乎不大可能。畢竟讓一個十三歲的少年從京城徒步走到楊家集都是件艱難的事情,還要在自己沒有察覺到情況下將自家的情況調(diào)查個仔仔細細,這對一個孩子而言幾乎是不可能的。
除非他是皇子或者朝廷重臣之后,可以派人暗中打探。但阿笙家的狀況與自家相比也好不了多少,不可能是顯貴出身的背景。
所以,蘇仁笙對她來說既溫馨又詭異叢叢,甚至成了她的心結(jié)。
假衙差眼神中冷光一抹,用右手的劍鞘狠厲地朝蘇仁笙劈了幾下,罵道:“滾開。”
蘇仁笙仍死死地抱著他的腿,臉上嘴角都浸著血,疼得瘦削的肩膀不住瑟瑟發(fā)抖,口中卻固執(zhí)說道:“不滾?!?p> 假衙差吸了吸鼻子,氣道:“好,既然你想死,那我就送你去見閻王。”
說罷,就要用手中寶劍將他斬殺。
蘇仁笙這時卻松開了手,確切地說是因為昏迷毫無知覺地放開了。假衙差瞥他一眼,見他擰著眉呼吸紊亂,時而急促時而呼吸微弱,但手指仍蜷曲著,證明他在潛意識里還是想拖住自己。
原來,蘇仁笙本身蛇毒便未被徹底清除,體質(zhì)孱弱。這假衙役又是習(xí)武之人,接連用劍鞘捶打他幼小的身軀早已使蘇仁笙意識混沌模糊一片,加上體內(nèi)蛇毒攻心使他逐漸暈厥。
誠然,這些都不是促使蘇仁笙昏迷的主因。最重要的是孟小婉的身影已經(jīng)消失,這讓他心里吊著的緊張松弛了下來,才安然地失去了意識。
假衙差看著昏迷中的孩子暗暗嘆了口氣,因為昏迷的人是不能指路的。他蹙了下眉,握著寶劍的手松了松,眼見周圍的人越聚越多,布滿了一張張驚恐萬狀的臉。他之所以敢當(dāng)街撒野正是因為他清楚楊家集并沒有當(dāng)街巡邏的官差。
畢竟這里太小了,周邊的幾處鄉(xiāng)村都統(tǒng)歸平昌縣管轄,縣老爺正在平昌縣衙,那里距此處少說也有十來里地遠。
只是,如今這事態(tài)他也不敢再耽擱下去,孩子也很難帶走,一來太重,再者眾目睽睽之下他也不敢過于肆意妄為。
楊家集的鄉(xiāng)民雖然面色恐懼卻也神色戒備,一張張臉冷硬的叫人心驚。他暗咐:一旦他們蜂擁而上,自己即便功夫再高也萬難逃脫。當(dāng)下只能選擇再做打算,獨自離開。
*
孟小婉直接跑到蘇仁笙家,向他父母告知了假官差的事情。阿笙父母臉都嚇白了,忙去了街上將兒子抬回了家。
昏迷了一天,蘇仁笙才悠悠轉(zhuǎn)醒。父親去了平昌縣報官,縣太爺這才派了衙役來到楊家集。然后讓孟小婉憑著記憶帶著衙差去山谷里搜索到了那具女尸,但假衙差的身份卻一直成謎。
蘇仁笙又在床上躺了兩天,感覺身子骨都懶散了。父親則訓(xùn)斥說,他之所以有此遭遇全是因為不好好在家里讀書,天天到街頭瘋跑造成的,便嘮叨著逼他讀書,禁止他出去玩兒。
但蘇仁笙心中掛記的卻是孟小婉,也知道父親是個懶蟲,便暗中打算等自己身體徹底好了就趁早上他熟睡時去找孟小婉。
然而,這一回孟小婉卻主動找上門兒了。
她托著盤子,里面裝著紅白夾層的糕點。對蘇仁笙說:“阿笙,我聽說你剛好,身子骨虛,特意做了糕點過來給你補補?!?p> 蘇仁笙看著盤子,眼睛豁然亮了:“紅豆蘿米糕?!?p> 孟小婉一臉懵。她一直奇怪蘇仁笙對和自己有關(guān)的事情都了如指掌,但這回也太離譜了,叫人難以置信了。因為這紅豆蘿米糕是她最新研制出來的,連名字都是剛起的,對方居然張口就說對了名字。
她茫然地眨了眨驚訝的眼睛,眸光變幻不定,期期艾艾地問:“你……怎么……知道糕點……名字的?”
蘇仁笙卻不答她,拿起一塊就放進嘴里。邊吃邊問:“你這是打算跟我和好了?”
孟小婉似笑非笑地反問:“和好?咱們倆啥時候交好過?”
蘇仁笙一噎,暗暗回憶,這一世確實不曾交好過。
他輕嚼慢咽,斯斯文文地吃掉了一塊。前世,他與孟小婉因紅豆結(jié)緣,后來還成為了紅豆大王,品鑒、烹飪紅豆的本事別說尋常人,即便是宮廷御廚都得自嘆弗如。
“紅豆還可以,就是不甜,可能你只放了糖。但蘿米磨得太粗糙,肯定是泡得時間太短且水放的也少?!碧K仁笙對紅豆美食輕車熟路,非常自信地做著點評:“蘿米必須要用山泉水泡,且還要泡足六個時辰,米芯才能軟化,磨出的米湯會如同牛乳一般,就像你的皮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