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雍親王來過后,阿瑪再也不讓嫣兒與慕容遲來往了。
那日巳時,嫣兒照著鏡子把旗頭梳好,頭上插上木梨花式通草絨花,嫣兒自幼受額娘影響,喜歡通草絨花,不御珠玉。白色的通草絨花下靜靜地伸出用蠶絲絨和銅絲編織得清晰分明的綠葉,她對著鏡子左右觀賞,見并無什么不妥后,帶著丫鬟準備去慕容府。
“嫣兒!何往?”李榮保聲音極大。
“阿瑪,我去慕容哥哥府,午后歸來?!?p> “不準!”
“為何?慕容氏為我家世交,您未嘗非我與其來往?!?p> “自今日起,你不得與慕容來往!”李榮保命令。
“今日好怪阿瑪,倒底何也?”傅嫣疑惑。
“阿瑪自為你好!”李榮保厲聲。
“檀香,望格格,不許去慕容府?!崩顦s保對丫鬟言。
“是,老爺!”檀香只得從命。
傅嫣回到閨房,心情很是郁悶,不解阿瑪其意,只得來到府中花園,給心愛的木梨花澆水。
純白、小巧、柔美的木梨花在綠葉上婀娜,一陣微風吹過,旖旎了她的臉龐,慰籍了她被阿瑪阻撓的心。
“今后,與慕容哥哥見面定甚是難了!”嫣兒反復念想。
不久,嫣兒聽聞雍親王又來到了府上,因上次之事,傅嫣很是好奇,親王今日所來,又為何事。于是,命檀香前去打聽。
檀香輕輕走去,立在堂院外,自覺沒人發(fā)現(xiàn)后,只聽得——
“富察大人,四子弘歷學已歲余,知識漸長,故吾欲與弘歷換佳師,前聞汝有一善之師——福敏,此人才高八斗,學富五車,是弘歷之侍讀之人?!庇河H王笑著道。
“回雍親王的話,福敏乃皇上革退之庶吉士,有何學富才高?其不敢造次也!”李榮保言道。
“而其能教出格格然之才兮!其必非常之人,此事定矣,擇日進府侍讀?!?p> “謝雍親王!”李榮保替福敏叩謝雍親王。
檀香將方才之景告之格格,傅嫣隱隱覺得難道阿瑪態(tài)度與雍親王有關?傅嫣心生疑惑,不解其因。
接連幾日,嫣兒都沒能與慕容遲見面,嫣兒遵守阿瑪之命令,心情苦悶,一日晌午又來到府中花園,給最愛的木梨花澆水。澆水間,一股股木梨花的甜香襲來,沁人心脾,讓人陶醉,令她不禁想起與慕容哥哥相處的美好點滴。
“這木梨花定是做香囊的最佳材料?!辨虄合氲?。
隨后,便用剪刀剪下數(shù)十朵白嫩嫩的木梨花花朵,將其在院子里晾干,后放入她親手繡的香包里。隨后又將自己現(xiàn)在的情況和近幾日的心情寫在信里,讓檀香帶去給慕容遲。
嫣兒吩咐檀香:“檀香,將此香囊及此信送往慕容府!”
“是,格格!格格放心,我定將東西送到!”檀香答到。
“慕容哥哥,見字如晤,近安?卿不好,你我之事為阿瑪非,卿不能與君相見,卿無日不念君,我何時得相見兮?此香囊是卿親為之,愿見此香囊如見卿也,君好生!”信中寫道。
慕容遲見到大驚:“檀香,格格被禁乎?”
“回少爺,格格未禁,但見老爺令其不與少爺往來。”檀香一五一十到。
“何如?看來富察大人有他策矣!吾欲見嫣!”說著,慕容遲和檀香去往富察府。
到了府前,侍衛(wèi)攔著不讓慕容遲進去。
檀香只好道:“少爺,我去報格格?!?p> 傅嫣正在房里踱步,等著檀香回來,想著檀香會不會帶回信來。
“格格,慕容少爺來也?!碧聪阃▓蟾窀?。
“慕容少爺來府矣?吾往見之?!辨虄盒老仓嗫觳阶呷ヒ娔饺葸t。
“站??!女子何能跑?成何體統(tǒng)?”李榮保制止嫣兒去見慕容遲。
“阿瑪,慕容哥哥來矣,我欲見之,可乎?”
“不可!今后你不可再稱其為哥哥,不可與其來往,你要斷絕你之心?!崩顦s保呵斥。
“阿瑪,到底出了何事?何故一切皆變矣?”傅嫣哀聲到。
“嫣兒,爾既大矣,有事要聽父母之。天下之事,皆會變之,人心亦無不變之。事有當為,不當為之,事有命定,則必須為。聽阿瑪之言,阿瑪為爾謀一切。爾之事非爾一人也,為全家之事。爾與慕容遲不行矣,因爾有各殊之命。知矣哉?”李榮保語重心長到。
“則我之命何?慕容遲之命又何?”嫣兒大哭。
“檀香,你先退下?!?p> “是,老爺!”
檀香退下后,李榮保問嫣兒:“你可記得雍親王前幾日曾來過?”
“記得,此事與雍親王何關?”傅嫣眼淚還沒干凈。
“你可知雍親王有一子,名叫弘歷,深受康熙皇帝喜愛?論雍親王之才能,弘歷之聰慧,康熙皇帝可能早有意定儲君之位于雍親王,弘歷日后必定為太子人選。前幾日,幸得雍親王來訪,你又深得雍親王喜愛,后雍親王又親自來府選福敏為弘歷侍讀,看來是屬意你為太子妃矣!他日爾或為母儀天者!”李榮保諄諄教誨。
這些話把傅嫣嚇呆了,回到:“阿瑪怎會想得如此深遠?阿瑪方才也說,天下之事,皆會變之,安能為不切實際之事,斷送我一輩子之幸福?”
“啪!”李榮保打了傅嫣一大巴掌。嫣兒的臉紅了起來,腫了起來。
“孺子不可教也!吾以其理皆告于你,你還不聽!汝已載家命!汝之身可以載富察祖業(yè)之最高光榮,猶可為子孫福綿綿之!”
“阿瑪荒唐!”嫣兒覺得此是不可能之事,大喊到。
“你——”李榮保氣得又想打她。
“老爺勿打格格,格格回房則已?!碧聪阋姞顝呐詻_過來,保護格格。
她把格格拉回閨房,嫣兒在房里痛哭流涕。她沒想到這近百年的家族榮耀之事這么復雜,竟要她一個九歲女童承擔!她心痛沒能和慕容遲見面,更心痛的是,阿瑪一向是她最愛之人,卻沒想,和很多人家的阿瑪一樣,早就計劃好了一切,這種被人擺布的感覺真的很令人絕望,讓人掙脫不了,就像有把尖刀在傷口上刻一樣,使人悲痛欲絕!嫣兒純潔的心接受不了這些。
傅嫣回房后,李榮保走到了府門口,替女兒回絕了慕容遲,并簡單說明了理由。
“慕容少爺——”
“富察老爺——您——我來見嫣,嫣近可好?”
“慕容少爺,我家是世誼,但汝不可,爾等各有命將行,嫣非系常人,是我家之護身符,汝歸乎!”
“我今日定見嫣一面!還請富察老爺成全!”慕容遲哀求到。
“慕容少爺請自重,我已經(jīng)把話說得很清楚了!”李榮保說完即甩身而去。
慕容遲好似魂兒都不在身上了,原來自己和嫣兒早已不可能了,是自己一直高看了自己,隨即踉蹌而去。
靛色的天空此時突然烏云密布,天空的遠處深深地連接著地面,就好似天要掉下來了一樣,令人心里格外害怕??赡饺葸t心里卻覺得,就連老天爺也要笑話他,真是諷刺,心里的怒氣橫燒,大雨狂放地飄搖著,他卻絲毫不顧。
“??!??!”慕容遲撕心裂肺地喊著。
大雨濕亂了他的辮子,他抬頭望天,雨水灌濕了他的眼睛,讓他看不見這世界,看不見未來。
大雨好野,野得不顧吹散了街上百姓用來謀生的錦布、綢緞;野得不顧吹散了漁夫用來求生而捕魚的船只;野得不顧吹散了書生用來求學的征途;野得不顧吹散了王府家的燈籠;野得不顧吹散了人心;野得不顧吹散了人情!
世誼又有何用!終究有各自的利益要走!
嫣兒和慕容遲他們兩個就這樣一個朝里一個朝外地分別了,好似是走向兩個人生。他們還有可能再見面嗎?
嫣兒的阿瑪李榮保所說的“爾有各殊之命”和“爾等各有命將行”又到底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