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月沉
路花盈轉身后,輕輕伸手擦了下隱蔽的眼淚。
其實錢也入賬了,合同也簽了,她故意那么說不是想威脅他。
她只是不想自己看起來那樣狼狽,讓陳之年覺得她傻,傻到人財兩空。
本來路花盈一點都不想哭,只是不被喜歡而已啊,在遇見常安前,她也從來沒被什么人喜歡過。
月亮已經(jīng)升起來了,兩邊的路燈照的她影子長長,而她整個人卻走在月光和燈光下,熠熠生輝。
陳之年不由得發(fā)出一聲嘆息。
他看著路花盈走遠,一個人回了俱樂部。大爺給他留了門,俱樂部里燈火通明,大家都沒走,留下來慶祝。
“來來來,之年過來,好好喝一個?!?p> 他一回來就被熱情的拉過去,他難受極了。
不知道如何開口,告訴大家現(xiàn)在因為自己,俱樂部的贊助進不了賬了。
注定他們中有人會走,而要走的第一個人恐怕就是自己。
陳之年真沒那個心思和大家把酒言歡。
推開了遞過來的酒,和人說他要回學校。
“這么晚了,你要上哪去了?”
大家都有些喝高了,拽起人來少了點分寸。
陳之年本來就心不在焉,被一個身材和自己一樣甚至更強壯的運動員一把拽倒。
坐在地上,一聲不吭,拽倒他的人看他這個樣子難免有些害怕。
和旁邊的人講:“他怎么了,今天好不對勁啊?!?p> “不知道,不知道。小孩就這樣,陰晴不定的?!?p> 說著就把拽陳之年的人拽走,繼續(xù)唱歌去了。
陳之年看著眼前這些醉眼朦朧的人,深知沒有人比自己更清醒了。
沒辦法,他還是默默起身,找到了人群中的老板,說自己有事要說。
此時路花盈的班長同學正在對著麥聽??薜穆曇簦匆娛撬?,難免奇怪。小聲問他:
“不是叫你去見路總了嗎?你怎么回來了?!?p> 看來老板是什么都知道了。
“我見到她了,就回來了?!?p> 陳之年低聲和她說道。
“現(xiàn)在就回來,不早嗎?”
她還是很疑惑,為了讓他給一個解釋,她還是將他帶上樓,坐在自己的辦公室里,向他開口:
“坐下說吧,怎么回事?!?p> 陳之年看向自己旁邊的椅子,沒坐。
而是直接開口:
“我和她說有些事情,我做不來,所以她就讓我走了。不過,她還說,合同她不會簽了?!?p> 班長覺得他嚴肅又倔強的樣子有些好笑,但還是忍下了。
“哦?這樣啊,你是說我們下一年度的贊助拉不到了?這個路總真是太過分了!”
她像模像樣的說道,眼看他越來越難過的表情,終于是忍不住笑出聲來。
只見陳之年站得愈發(fā)挺直,深吸一口氣,然后和她開口:
“我們就真的找不到別的途徑去解決危機嗎?如果路總是因為我才選擇撤資,我可以離開?!?p> 嗯?
走向不對啊,她終于收起了調笑小朋友的心思,認真地說:
“這個你不需要擔心,她不會輕易毀約的。我了解路花盈這個人,就算不是為了你,她也不會不顧我的面子?!?p> “好了,回去專心訓練吧。你情我愿的事,你不想,不會有人逼你的?!?p> 班長好心地給他叫了一輛車,送他回宿舍。
在學校的宿舍之外,俱樂部還給名下的成員配備兩人一間的公寓,陳之年現(xiàn)在回學校怕是來不及了,司機把他送到了俱樂部的宿舍門口。
打開車門那一刻,陳之年終于松了一口氣,一天壓在自己身上的石頭終于落了下來。
路花盈,他真想不通,自己究竟有什么好被她喜歡的。
他沒立刻上樓,坐在路邊,抬頭看了眼月亮。
明月當空,他呆呆地望著,細數(shù)著過往,感嘆命運的不公。
算了,看月亮是那些附庸風雅的詩人和無所事事富人干的事。
他從來不被允許可以停下來看月亮。
他總在想,是不是只要更努力一點,就能早點打出來,自己的媽媽是不是能少做份工,能多還一點家里借的錢。
可是他真的沒想到,在還沒出社會的年齡,自己就遇上路花盈這樣的人。
是可以為了一段根本不重要的感情,甚至可以說是欲望,而拿出一筆可以支撐俱樂部運行一年的錢。
從生出來那一刻起,他和她就是走在不同軌道上的兩個人。
月光公平的照在每個人身上,但不是每個人都有平等享受的權利。
無論是財富,還是感情,他們從未平等。
今晚的月色很美,看月亮的不止只有他一個人。
路花盈回去的路很遠,直到11點她才洗好澡,躺在自己家的床上。
累得她嚷嚷要找中介,趕緊換一個城中心的房子,越快越好。
嚷嚷之后,拿起手機那一刻她卻遲疑了。
因為她一轉頭看見了月亮正懸在她臥室窗戶的正中央,這和她高中時候一摸一樣。
那時候她爸爸媽媽都有了新家庭,本來和爸爸一起生活的她在那個家里妹妹出生后給趕了出來。
她爸爸給她買了個城西的房子,說是上城西的貴族高中方便。
可她知道,這不過是讓自己不經(jīng)常回去打擾妹妹的理由罷了。
她小時候和保姆一起住在這,沒人管她學不學習的事,她也樂得自在。
就在這盞窗戶前,就著月光寫下一個又一個的故事。
易長安就是在那個時候創(chuàng)作出來的。
哎,明明當時寫的時候是一個那么臉譜的人物,怎么現(xiàn)在成了這個樣子。
他是什么樣子,她再也看不清了。
人真是復雜,尤其是帝王。
最復雜,最難測。
路花盈眼看著月亮,控制自己不去想白天的事。
生活不是小說,自己也不是大反派易長安,沒法去演什么強取豪奪的戲碼。
對于感情,她從來沒有什么執(zhí)念。
另一邊,易長安沒心思看什么月亮,他白天得到的消息,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證實。
他妹妹加上了季青的微信,親口問到了季青的心愿。
不過是一個攝影展而已,對他來說不難辦。
重要的是,他要讓季青知道自己是懂她的人,才有資格去承辦這個攝影展。
他拿出來自己大學生選修過的美學書,在月光下開始苦讀。
對于文藝學,他還真是從前少有涉及,生怕自己欣賞水平不夠,少看了一絲一毫的細節(jié)。
另一個當事人季青卻睡得早,早就睡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