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不愿屈居人下
那太監(jiān)到了近前,躬身一禮,笑瞇瞇道:“見過喜塔臘貴人,奴才是儲秀宮的首領太監(jiān)張慧仁,奉我家主位之命來給喜塔臘貴人送禮,還請貴人收下?!?p> 儲秀宮?送她的?
英珠站起來,看向那紅綢布蓋著的東西,個頭不小,有半人高,再看那抬著東西的小太監(jiān)小心翼翼的模樣,這東西怕是不簡單。
英珠遲疑道:“不知這是何物?”
張慧仁笑瞇瞇道:“貴人打開一看便知,這是我家主子的心意,貴人莫要推拒?!?p> 對方都如此說了,英珠如何還能回絕?
畢竟是主位娘娘賜下的,都送到了永壽宮,再推拒就是不識趣了。
英珠上前,掀開紅綢布一角,看了眼里面的東西,當下一驚。
是尊通身玉白的送子觀音。
赫舍里氏送這樣的東西給她,未免太過貴重,太瞧得起她了。
送予其他主位還差不多。
她不過一小小貴人,哪里承受的起?
英珠勉強一笑,“這東西過于貴重了……”
張慧仁面色不改,道:“這是我家主子看重貴人,貴人只要記得我家主子的恩情,若來日心想事成,便是對我家主子最大的回報。”
英珠深吸一口氣,有點不知所措。
這東西她是堅決不能收的,但若推拒,便是得罪了赫舍里氏。
赫舍里氏究竟想要做什么?
這可不是好意了。
“既是送你的,收下便是?!扁o祜祿貴妃從正殿內邁步走出來,冷著臉道。
張慧仁忙打了個千兒,“奴才張慧仁請貴妃娘娘安,貴妃娘娘金安。”
鈕祜祿氏站在月臺上,搖著團扇,哼了聲,“這么大的禮,你家主子可真舍得。既如此,回去告訴你家主子,東西收下了,定不負你家主子的期望?!?p> 張慧仁諂媚道:“如此,奴才這便回去復命?!闭f罷,一揮手,帶著那幾個小太監(jiān)離開了。
英珠看向鈕祜祿氏,遲疑道:“貴妃娘娘,這東西,奴才怎能收下?”
這就是個燙手的山芋。
傳出去,還不知會惹來什么樣的麻煩。
鈕祜祿氏橫她一眼,“怕什么?她敢送,你就敢收,不就是一尊送子觀音嗎?哼,這也是一番好意不是,若你真能懷上龍嗣,那才是給本宮長臉。”
說到“好意”二字,特意加重了語氣,有點咬牙切齒的意味。
說罷,掃她幾眼,冷冷一笑,“這赫舍里氏倒是看的起你,如此貴重之物,說送就送了。”
話中滿是諷刺之意。
英珠露出可憐兮兮的表情,“貴妃娘娘莫要誤會,奴才可是清白的?!?p> 鈕祜祿氏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冷冷道:“裝什么?打量本宮會心軟不成?”然后扭頭回了正殿。
英珠命兩個太監(jiān)把送子觀音抬進了東偏殿,直接去了正殿。
鈕祜祿氏歪著身子躺在美人榻上,臉上滿是不悅。
英珠頓了下,走上前,在她身后蹲下,伸手給她按捏肩膀。
見她閉著眼不理,英珠小聲道:“奴才真不知何故,奴才可以發(fā)誓,絕未與赫舍里娘娘過于親近,奴才既跟了貴妃娘娘,便會一直忠于貴妃娘娘一人,絕不敢心生背意。”
鈕祜祿氏仍舊不理她。
英珠拿出以前在孝懿皇后身邊的模樣,軟軟地撒著嬌,“奴才真的是冤枉的?!?p> 換做之前,她不敢如此,但這些日子她與鈕祜祿氏也算知根知底了。
鈕祜祿氏不是個苛刻的主子,也并非天生冷淡,她愿意像以前對待孝懿皇后那樣對待鈕祜祿氏。
想要依附于鈕祜祿氏,讓鈕祜祿氏真心幫她,而非趨利避害,不僅要維持主位與低位嬪妃的關系,更近一步也未嘗不可。
鈕祜祿氏終于睜開眼,瞟她一眼,輕哼,“你以為本宮沒腦子?”
英珠一窒。
鈕祜祿氏睜著眼,道:“那送子觀音是多年前赫舍里家送進宮的,意在讓赫舍里氏誕下一位皇子,好立足后宮。
赫舍里氏一直很寶貝,后來,她還真懷上了,只不過,那個皇子沒能活下來。
所以,你可知赫舍里氏送你送子觀音的意思?”
英珠沉默片刻,道:“自然不會是真心希望奴才懷上龍嗣。”
這宮里無人會如此大方,她與赫舍里氏更沒什么交情。
鈕祜祿氏道:“她自然沒那樣好心。哼,若送子觀音真能讓人懷上,她巴不得自個兒用。
即便真懷上了,也未必保得住,所以,這送子觀音算不得什么。但是如此貴重的東西到了你手中,總會引人遐想?!?p> 英珠接道:“外人自然會猜測赫舍里娘娘有意拉攏奴才,甚至奴才已然投靠了赫舍里娘娘,包括您。所以,一是想要讓貴妃娘娘與奴才心生罅隙,二是引起其他嬪妃對奴才的敵意?!?p> 一旦鈕祜祿氏不再信任她,她的恩寵也就到頭了。
畢竟她有過前科,誰會相信她的忠誠?
其他嬪妃也不愿看到她懷上龍嗣,這樣一個扎眼的東西落到她手中,誰會不嫉妒緊張?
所以,她便成了個現(xiàn)成的靶子。
鈕祜祿氏哼道:“不止如此,得了這樣的東西,誰會不輕狂?不妄想?尤其是你這樣一個多年無寵之人,驟然得寵,必然心急。
一旦心生妄想,再有人加以引誘,誰還能保持冷靜?”
英珠不禁慶幸,自己沒那樣的執(zhí)念,她并不執(zhí)著于皇上的寵愛,自然不會因此失了冷靜。
他與鈕祜祿氏雖然相處日短,鈕祜祿氏卻并非那狹隘猜忌之人。
外人只看到鈕祜祿氏的驕傲跋扈,容不得人,卻不了解真正的鈕祜祿氏。
陷于情愛或權欲中的女人,或許會因此猜忌,不再用她,但她了解的鈕祜祿氏并非那樣狹隘之人。
鈕祜祿氏是這宮中難得的清醒之人,沒有對情愛的執(zhí)念,也沒有對權欲的渴望。
她所爭的不過是自己的驕傲,自己的尊嚴,不愿屈居人下。
若鈕祜祿氏當真渴望皇上的寵愛,就不會放不下自己的面子,不肯像別的嬪妃一樣向皇上邀寵獻媚。
反而利用她一個毫不相干之人來替自己獲寵。
若鈕祜祿氏渴望爭權奪利,就會不惜一切,不會連討好皇上如此小事都不肯。
確切說,鈕祜祿氏的驕傲勝于她對權利和恩寵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