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秋月聽張碩表白后,心里還是放不下楊程。便對張碩說:“我心里放不下楊程。”
張碩抓著她的手說:“我不介意,活人永遠爭不過死人,每個人心里都會有自己的空間,我不求你忘記他。只求你給我留一個小小的位置,讓我慢慢撫平你心里的傷。對你來說,我即使是個將就,是個不得已的選擇,我也無怨無悔?!?p> 經(jīng)過大半年時間,秋月已經(jīng)基本恢復(fù)了往日的神采,她也知道,楊程已是過去。張碩時來找她更頻繁,秋月也漸漸向他敞開心扉。
楊慕白見秋月糾結(jié)的模樣,便問道:“秋月,你心里有沒有一點喜歡張碩呢?”
“怎么可能沒有呢?可我心里放不下楊程?!?p> “不放下楊程,你永遠不能解脫,他走了,就讓他好好地走吧!楊程也不希望你這樣蹉跎時光?!?p> 秋月動搖了,是啊!張碩這樣的人,相處下去,是會讓人越來越喜歡的。
張碩再次過來時,秋月便說:“張碩,我想和你試試,雖然可能結(jié)果不如意,但我想給我們一個機會。”
就在張碩以為守得云開時,大家也以為一切風(fēng)平浪靜之時。一場大災(zāi)難正在降臨。
離京城五十里容城,前十日空降暴雨,數(shù)個小村莊被水淹沒。有十多個村民來不及躲避,死于水患。待兩日后,水退去,附近村民大多染上風(fēng)寒。因水患,物資緊缺,村民到城中或附近村子或買或借糧食衣物。
再兩日,城中附近村民都染上風(fēng)寒,且迅速蔓延,大夫診治后斷定為瘟疫。
官府馬上下令封鎖城門,執(zhí)行宵禁。裴盛遠聽到消息后,立即撥款,收集藥品,物資,送往容城。派部分太醫(yī),民間太夫前往容城診治。
兩日后,死亡人數(shù)增加,瘟疫并未得到控制,且感染人數(shù)與日俱增,太醫(yī)和民間太夫并不夠用,用幾個都感染瘟疫,再沒有太夫前往容城診治,裴盛遠只能派物資前往,也只杯水車薪。容城失控了。
楊慕白聽聞后,前往太醫(yī)院,與葉太醫(yī)商議對策。
葉太醫(yī)先前是民間太夫,之前也有參與過瘟疫診治。瘟疫蔓延迅速,多是水質(zhì)不凈,患病未隔離,死者尸體未妥善安置原因。
如今需要做的,是讓容城百姓找到水源頭,往水中撒生石灰消毒,水都煮開再喝,尸體及時焚燒?;疾『臀椿疾∪艘糸_,避免病情蔓延。最主要的,還要消除百姓惶恐。不然發(fā)生暴動,容城一共有近十萬人,如果不控制住,對整個城市將是滅頂之災(zāi)。
雖然皇帝派了物資,卻遲遲不見太夫,城中又有謠言,說容城已被放棄。他們就是在等死,容城百姓人人自危。時常發(fā)生搶奪物資等事件。有些病患四處亂竄,讓瘟疫傳染更迅速。
每日都有更多的人死去,看著身邊的親人相繼病逝。焚尸聲就在村口,那令人作嘔和恐懼的味道在整個村子里蔓延。容城上空被絕望籠罩得密不透風(fēng),百姓心里的恐懼與日俱增。有些百姓并未患病的,看到家人相繼死去,無法承受而選擇自縊身亡。
期間,各種謠言甚囂塵上,全部是瘟疫太過兇猛,朝廷根本無能為力,只能封鎖城門。讓容城百姓在瘟疫折磨中死去。
沒有人可以救得了他們,如果都是死路一條,何不拼死一博。有些未患病的百姓在秘密商議,怎么集合人數(shù),去沖破關(guān)卡,逃離容城。
當(dāng)天夜里,就有幾百個百姓,拿著鋤頭,要沖破城門。高聲喊道:“朝廷不管我們死活,我們沒有瘟疫,不要在這等死。放我們出去!“
其他人也紛紛附和:“對,放我們出去,你們把我們關(guān)在容城,就是草菅人命?!?p> “我們要活下去,我們不要在這等著感染瘟疫死去?!?p> “我們要出去,我們不要死?!?p> “我們要出去?!?p> 都是絕望地吶喊,其中還有婦女兒童。
有些百姓不斷向守城士兵扔石頭。因為都是老百姓,得過命令,不可傷了百姓,因此那些士兵只能用盾牌擋自衛(wèi),但還是有很多士兵被石頭砸到受傷。
楊慕白得知這里的情況,每天都有死人,又沒太夫,百姓太過恐慌。他們得不到安撫,只能在絕望中作掙扎。
她便讓秋月寫信給父,告訴他,她要到容城去。
然后拿著令牌,皇宮城樓上召集民眾捐物資,號召太夫前往容城。
楊慕白說道:“這是皇上令牌,容城瘟疫未得有效控制,皇上沒有放棄容城。已令皇后也就她自己,帶領(lǐng)太醫(yī)前往容城。容城一定會控制住瘟疫。也請大家能捐或能賣藥品的,全部拿到宮門口。后面收集到的藥品,直接送到容城,會有人接應(yīng)?!?p> 然后就回宮收拾包袱,準(zhǔn)備啟程。裴盛遠怒氣沖沖趕來:“楊慕白,這不能開玩笑,是會出人命的。”
楊慕白看著他,然后對他說:“等我回來,我會平安的。”
裴盛遠回道:“我不可能讓你去,這事沒得商量,你的令牌我要先收走了。”
楊慕冷靜地說:“現(xiàn)在容城就要失控,我不過去,百姓得不到安撫,病患到處亂竄,你想讓容城全城百姓都感染瘟疫嗎?”
停了一會,接著說道:“裴盛遠,你阻止不了我。個人和家國天下,你還不會選擇嗎?現(xiàn)在容城需要一個定心丸,里面近十萬人。”
“就算是我死,我也要過去,晚一天過去,容城就會死更多的人,所以,我現(xiàn)在就動向。“
裴盛遠抱緊她:“我知道,理智知道應(yīng)該讓你去,感情上,我無法接受。萬一有事,你讓我怎么活?我會活不下去的。如果不曾擁有,我可以茍活,現(xiàn)在,我做不到?!?p> 楊慕白說道:“現(xiàn)在容城百姓已經(jīng)怨聲載道,并發(fā)生小規(guī)模沖突。如果再不控制,就會整個城市暴動,到時,你該當(dāng)如何?你是皇帝,你不為百姓考慮嗎?我必須得去的,明白嗎?“
裴盛遠已失去理智,擅聲說道:“那我跟你一起去。就算是死,我也要和你死在一起?!?p> 楊慕白平靜地說道:“你是皇帝,明白嗎?你有你的責(zé)任,不要再說這樣的話。你治理國家那么多年,為什么今日要說出如此失禮的話。我都快不認識你了。你還是那個讓百姓稱贊能讓天下國泰民安的好皇帝嗎?“
裴盛遠不管不顧地說道:“我寧愿自己去。我寧愿自己去?!?p> 楊慕白說道:“可你不能去。“
裴盛抱著楊慕白,過一會,終于平靜一點,然后無助地說道:“慕慕,你的心真硬?。 ?p> 楊慕白說道:“……“
裴盛接著說道:“慕慕,你怎么看不到我的心呢?你眼里只有容城了嗎?”
楊慕白說道:“不要耽誤時間了,我要走了?!?p> 裴盛接受了事實,慢慢說道:“慕慕,我知你心系天下。你是個好皇后,可你是個好妻子嗎?”
楊慕白生氣說道:“你是在指責(zé)我嗎?“
裴盛回道:“慕慕,我不是指責(zé)你,我是心疼你,也心疼我自己。你心里想的第一位是百姓,然后才是自己。我疼惜你,可你卻看不到?!?p> 楊慕白在心里說道:“第一位是百姓,第二位是你啊!第三位才是我自己?!斑@樣的話,她只能在心里說,不會說出口。
裴盛又說道:“慕慕,我恨我自己,我恨自己不能替你,我知道你是為了我,所以,讓我更心疼?!?p> 楊慕白說道:“你既知我是為了你,我就足夠了?!?p> 然后楊慕白拍拍他的肩膀:“皇上送我出城,以示誠意?!比缓罄崾⑦h,往宮外走。
許朗和張碩,秋月,葉太醫(yī)全部準(zhǔn)備妥當(dāng)。在城門口,旁邊圍了很多百姓,都感嘆如今皇上皇后愛民如子,帝皇感情深厚。藥品和衣物拉了幾十車。
裴盛遠紅著眼,緊緊拉著楊慕白的手不放。楊慕白掙開一只手,然后慢慢地,一只手指,一只手指掰開裴盛遠緊握著她的手。
然后抱抱他:“我答應(yīng)你,一定平安歸來,等著我。藥物你一定要每天多送過來,還有太夫要多請一些過來?!?p> 裴盛遠不哽咽地說道:“我一定等你回來,你一定要平安歸來。記住了,你不能食言的。沒有你,我會活不下去的?!?p> 楊慕白笑著說道:“一定會的,你等我?。 ?p>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往容城趕去。
容城在聽到皇后親臨幫忙診治瘟疫,沖突便沒有了。非議的聲音也沒有了。楊慕白給他們帶來了希望,安撫了他們絕望的心。
到了容城,他們都穿著厚厚的衣服,臉上蒙著面紗,衣服都用藥品泡洗過。防止被傳染。整裝結(jié)束,便進入容城。
待進入到容城,楊慕白才發(fā)現(xiàn),情況遠比想象中要嚴(yán)重很多。每日都能看到運尸車?yán)廊巳シ贌?。楊慕白看了記錄,每天約有幾百人死亡。那些病重的人,痛苦地掙扎或卷縮在地上。地方官員根本無暇顧及那么多。傳染瘟疫的病患越來越多。
楊慕白對他們說:“我是當(dāng)今皇后,如今,皇上心急時疫,特派本宮前來。本宮已帶了足夠多的太夫和藥物前來,你們不要氣餒,皇上沒有放棄你們。你們堅持下去,瘟疫總會過去,你們會好起來的?!?p> 百姓聽了,紛紛叫好,他們看到了希望,有勇氣堅持下去,不會再有恐懼。
軍隊已按葉太醫(yī)吩咐處置。在城中各大水源中投入生石灰。
一、重在廢棄離遠一點的小村莊里,作焚尸場,病死后便拉到那里集中焚燒。(避免造成其他百姓看到,減輕他們的心里恐懼。)
二、容城府衙,臨近村莊分別作了區(qū)分隔離。臨近城門村莊住著未感染病癥百姓,每日吃預(yù)防草藥。
三、較大幾個村莊,分住病情不嚴(yán)重的百姓,每日服用輕量草藥。
四、府衙里住著重癥病患,每日服用重量草藥。
每個百姓住處外面,都有幾個大鍋,太夫日夜不停地煎熬草藥,百姓拿碗排隊盛藥。整個城中,都飄散著藥味。
在煎藥旁邊,幾口大鍋煮飯燒菜。每日三餐,百姓統(tǒng)一喝藥后,再領(lǐng)取飯菜。
每天還是有很多人再患病,也有很多人死去。楊慕白翻看記錄,已有兩千人患病,每天大約死三百人,患病增加幾百人。若還得不到控制,后果很嚴(yán)重。
她每天巡視各個病區(qū),了解病人情況。
未患病的區(qū)域,每天百姓喝了預(yù)防瘟疫的藥,情緒明顯平穩(wěn)了許多,并沒有像之前那樣,充滿恐懼。
病情輕微的,喝了藥,慢慢恢復(fù)的比較多人。
病重區(qū),很難有治愈,給他們加大藥量,減輕他們的痛苦,每次楊慕白看到他們痛苦的樣子,眼淚都忍不住往下流。
當(dāng)她到達焚尸村,遠遠的就能聞到尸體焚燒的味道,那味道讓人作嘔。她看到那里的生的火像小火山一樣,從未停過一樣。
在輕病癥區(qū),她看到有一個婦女帶著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小孩很虛弱,窩在母親懷里。大一點的小孩總是問道:“娘,我們什么時候可以出去?“
“娘,我們什么時候病會好?”
后來,楊慕白才了解到,這位婦女并未患病,她丈夫前幾日已患病死掉了?,F(xiàn)在,那個小孩,病情還在加劇。這位婦人為了照顧小孩,自己跑到病區(qū)。
她輕輕地撫摸孩子的頭,說道:“仔仔乖乖喝藥,明天就好了,明天就可以回家了?!?p> 小孩認真地想了想,說道:“娘,我每天都喝藥了,昨天你說今天可以回家的??墒乾F(xiàn)在我很不舒服,我……”
還沒說完,那小孩便吐了趕來,把剛剛喝的藥幾乎都吐了出來,身體開始抽搐。
那婦人趕緊說道:“仔仔不怕的,不怕的,等會再喝點藥,很快就好了?!?p> 這時,有太夫過來,給小女兒把脈后,便對婦女說:“夫人,她病重了,要轉(zhuǎn)移到重病區(qū)。”
那婦人抱緊小孩,拒絕道:“不,不,不會的,她只是吐了點藥,我再喂她喝點藥就好了?!?p> 太夫說:“夫人,這是規(guī)定,如果不轉(zhuǎn)移走,會更嚴(yán)重,這里的藥和重病區(qū)的不一樣,喂輕量的藥,她沒辦法治愈的?!?p> 然后讓兵士把孩子接走。那婦人瘋了一樣阻止:“不要帶走她,她快好了,真的快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