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王府西偏殿后,有一片寬約數(shù)百畝的空地。
一側(cè)堆著無數(shù)廢棄鐵板、爛鐵鍋、破銅燈、缺口菜刀、生銹火鉗……
數(shù)千卷鐵絲和銅絲也被亂七八糟地堆放在其中一角。
祝隱感嘆:“沒想到,一個人間王爺,愛好竟然如此親民?!?p> “這是……破爛王?”陳小貓與祝隱對視了一眼,笑到臉頰發(fā)燙。
祝隱指著空地遠端,那里立著一個高爐,兩三個仆夫正將鐵鍋、鐵絲等物品砸成碎片往高爐腔中送。
“那是什么?”
“大約是破爛翻新一條龍……哈哈哈哈……”
祝隱和陳小貓笑得前撲后仰,笑聲驚動了院中一個十五六歲的微胖少年。
那少年打著赤膊、穿著粗布白褂,像是來幫忙的小仆夫。
他走到墻邊,好奇地盯著祝隱問:“姑娘,這條紅蜥蜴長得真奇怪,你是在何處買的?”
祝隱正要抓狂,卻被陳小貓一把捏住脖子:“跟一個西域番僧買的,十兩一個。”
“我可以摸一下嗎?”少年仆夫問。
“好呀,那你可以偷偷勻點破爛……呸,勻點銅鐵絲給我們么?”陳小貓?zhí)M院子,將祝隱遞給那少年。
祝隱回頭望著陳小貓,眼中無限怨念。
那少年沒有回應(yīng)陳小貓的要求,只是用手指輕輕刮刮祝隱的頭,溫和道:“小乖乖,你叫什么名字???”
祝隱眼神中閃過一絲報復之意,陡然開口:“祝隱!”
“啊……你竟然會說話!你是精怪嗎?”少年非但沒有被祝隱嚇到,反而十分開心,將祝隱捧在手上看來看去。
祝隱嚇唬人的計劃失敗,一臉生無可戀。
“這位小哥兒,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标愋∝?zhí)嵝训馈?p> 那少年望了望院角的高爐,杵在陳小貓耳邊道:“噓,我們家王爺正在干大事呢。”
“就是撿破爛嗎?”
那少年尷尬地看了陳小貓一眼:“當然不是,現(xiàn)在堯京告急,武器補給不足,我們就想辦法把這些銅鐵制品熔爐,然后鑄造成武器,送給當今陛下?!?p> 陳小貓極力忍住想笑出聲的沖動,道:“我聽鐵匠們講過,各種鑄鐵都會摻進不同的雜料,加多或者加少,都會影響鑄鐵的品質(zhì)。你們這樣囫圇一鍋融了,鑄出來的東西……恐怕不能用吧?”
少年半信半疑,懵懂地摳了摳腦袋,自語道:“是嗎?怎么沒人告訴我……”
他跑到高爐旁,從冷卻水池中撈了兩柄剛剛鑄成的鐵劍劍身,拿在手中相對一磕,兩柄鐵劍就如同干燥的面塊,斷成兩截。
那少年生氣地跑到幾名干活的仆夫面前,斥責道:“你們都不試試鑄出來的東西能不能用嗎?”
幾名仆夫立刻跪地,其中一個中年男子嘟囔道:“王爺,大家都是陪您過下癮,不用那么較真吧。反正陛下也沒指望咱們……”
“過癮?我都穿成這樣了,你們居然覺得我是過癮?你們誰……誰覺得我只是過癮?”
他話音一落,跪地眾人都不約而同地交換眼神,分明就是在默契地回答:我們都這樣覺得。
誠王氣急地指著遠處的陳小貓,道:“就算是過癮,也該有一點認真的態(tài)度吧!連人家姑娘都懂的道理,你們不懂嗎?”
眾人齊齊望向陳小貓,沉默許久,忽然有人不解道:“哪里鉆出的女子?這是刺客吧!”
“刺你個屁??!本王長這么大就沒遇見過刺客長什么樣兒,你說,你說誰想刺我?”誠王沒好氣地踹了那人兩腳,那人竟如演戲一般在地上滾了好幾圈。
誠王氣得不停捶擊胸口,在原地轉(zhuǎn)來轉(zhuǎn)去,抬眼卻見到陳小貓正在跟自己招手。
他收斂了怒氣,笑著走到陳小貓面前,問:“姑娘,有什么事嗎?”
陳小貓故作神秘地問他:“你是不是想造點有殺傷力的武器什么的,支援一下軍隊?”
誠王真誠點頭。
“我有辦法,但是……”陳小貓望著誠王,沒有繼續(xù)說下去。
“但是什么?”誠王似乎有了興趣。
“你搜集的這些鐵絲、銅絲、板材什么的,都要無償分我一半?!标愋∝埞室獍选盁o償”二字說得很重。
“成交!”誠王十分干脆。
兩個時辰后,誠王坐在院中,滿臉疑惑地望著一堆交錯彎曲的鐵絲網(wǎng):“就這?”
“嗯,就這……”陳小貓一本正經(jīng)地點頭。
誠王微微嘆了口氣,眼中有一絲失望。
這時,祝隱不知從哪里叼來一只七尺長的大獒犬,扔到院子里。
獒犬剛一落地,就翹起尾巴沖著誠王和陳小貓狂吠,口角還流出粘稠的唾液,看上去恐怖又惡心。
“你……你們真的是來刺殺本王的?”
誠王猛然從椅子上跳起來,眼帶驚慌準備逃跑。
陳小貓立在原地大翻白眼。
獒犬見誠王起身,立刻四蹄大張,撲了過來。
陳小貓眼疾手快,手拉控線,一張鐵絲網(wǎng)馬上在獒犬面前展開。
獒犬狂性大發(fā),不管不顧向鐵絲網(wǎng)上撞去。
嘶嘶……
獒犬的金色皮毛無端撕裂,大塊肉皮被扯下來,掛在鐵絲網(wǎng)上。它吃痛落地,扭曲身體亂滾一陣,又爬起來,準備繼續(xù)沖擊鐵絲網(wǎng)。
這次陳小貓將鐵絲網(wǎng)放松了一些,獒犬一沖上來,鐵絲網(wǎng)就像漁網(wǎng)一樣完全把獒犬包住,它越掙扎,鐵絲網(wǎng)就將它包裹得越緊。
沒過多久,兇猛的獒犬就如同一只被扎緊的粽子,再也無法動彈。
地上,狗血、碎皮落了一地,好似剛剛發(fā)生過一起虐殺。
誠王有些不忍地用手遮住一只眼睛,道:“太殘忍了。”
“王爺,打仗就是這樣殘忍?!标愋∝埗⒅\王,有點不屑。
誠王點點頭,放下手,興奮地問:“你怎么做到的?”
“您聽說過蒼耳嗎?在我的家鄉(xiāng)明州,有一種植物,種子上長滿倒刺,一旦沾到身上就很難剝落,就跟這種鐵絲網(wǎng)一樣?!?p> 誠王跟著陳小貓來到鐵絲網(wǎng)前。
他小心翼翼地伸手去觸摸了其中一根尖銳倒刺,立刻像被燙到一樣縮回手。
陳小貓繼續(xù)解釋道:“戰(zhàn)場上的絆馬坑、壕溝、護城河中都可以用到它。這種鐵網(wǎng)沾身就見血,比現(xiàn)在軍隊中的木樁、釘板實用得多?!?p> “姑娘,你好厲害。”誠王一臉崇拜。
陳小貓得意地挑了下眉:“答應(yīng)我的東西,記得給我送家里去?!?p> “好嘞,紅蜥蜴我出二百兩,你賣不賣?”
“滾蛋……”祝隱一聲暴喝。
誠王望著陳小貓離去的背影,眼中微光閃動。